集会、请愿的人群在夭夭大酒店门前讨要钱财数天无果,遂转移了目标,又重新聚集在了市政府门前。
这群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让市政府给鸿达投资公司施压,接受他们股票两倍的价格。
这一天天的,没事干了是怎么着?不工作养家了吗?不用挣钱给孩子交学费吗?不把拿钱回家,老娘们儿能他们家的老爷们儿进门是怎么的?
自那日赵剑强说,用不了几天,请愿的人会上赶子求着离去,候敬义就改在了赵剑强这里“上班”。
对于候敬义的牢骚,赵剑强浑不在意,微笑着端起刚刚沏好的茶壶给候敬义斟上一杯:
“有人在背后给他们发矿泉水,发面包,每天还给二十块钱的补助,不用累死累活地干活,不必风吹日晒的劳累。
只是在指定的地方,指定的时间来坐上一天,何乐而不为?”
“你是说杰瑞在背后干的?”
候敬义双手捧起杯子向赵剑强敬谢,之后猜测着问道。
“哈哈,我可没说是谁干的。我只是说出了我所得到的消息。”
赵剑强伸出单手,意思是,你随意饮用:
“这次只怕杨市长又有的忙了!”
“谁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啊?”
随着话音落下,杨民跃已经走进了房间。
“杨市长!今天还去哪儿喝酒去啊?”
赵剑强把茶杯斟满水,放在了空着的沙发前的案几上。
杨民跃坐过去也不谦让,端起来就喝,但是马上又吐在了茶盘里,皱着眉头扭头看着赵剑强埋怨道:
“怎么这么热?你小子也不告诉我一声!”
“你也没问我是凉是热啊?我为你倒水,只是客人来了礼节性的招待。
我总不能倒杯凉茶给你吧?那岂不是上赶子撵人了吗?”
赵剑强笑着看杨民跃出丑,一番抢白让杨市长无话可说。
“奸商!纯粹的奸商!
合着我吃了亏,还不能牢骚几句了?”
杨民跃用手指点着赵剑强咬牙切齿。
也许是太渴了,他又用手背试了试赵剑强的那杯,不容分说,端过来一口闷了下去,之后打了个水嗝,心满意足地靠在沙发靠背上:
“唉!总算是把嗓子眼儿这把邪火浇灭了!”
“你看看你自己!哪还有一点市长的形象?往那一躺就是隔壁的老杨头子!”
赵剑强摇摇头,把自己的茶杯斟满,然后看向杨民跃:
“看来今天这酒是没地方混去了?”
“混什么混?你这尊大佛已经用完了,常委会开过了,严可求顺利上位,当上了政法委书记,现在这老小子干劲足着呢!”
杨民跃仰靠在沙发靠背上歪头看着赵剑强,说话有气无力。
“那不挺好的吗?社会治安得到了整治,您杨市长下一步专心发展经济,就可以实现自己的宏愿了!”
赵剑强吹了吹茶水,一边品茶一边说道。
“哪有那么轻松?这帮请愿上访的人又闹到市政府去了!”
杨民跃坐直身子伸手搭在赵剑强的膝盖上:
“小赵!你可得给我想想辙,不能让他们这么闹下去了!太有损政府形象了!
弄不好,上面又该下来问询因由。”
赵剑强拍拍杨民跃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笑道:
“这头老驴都卸磨了,我都在怀疑是不是哪天该杀了?”
“什么老驴该杀了?哪头老驴?谁是老驴?”杨民跃一时间没弄明白赵剑强在说什么。
“哈哈”
赵剑强仰起脖颈大笑,笑得杨民跃越发的发懵。
看着杨民跃不解的眼神,赵剑强笑道:
“这几天你带着我到处去喝酒,害得我签订了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顺利地把严可求送上了政法委书记的位子。
你说我若是帮你把新城的经济再搞上去,我是不是还得回到监狱里边去?”
“小赵!你个混球!你就这么想你的杨叔?”
杨民跃气恨得伸手去拍赵剑强的脑袋,也明白了老驴指的是谁。
赵剑强侧头躲过杨民跃袭来的巴掌,嘻嘻笑道:
“你看!我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我能干什么?我能有什么办法让那帮人自行散去?
不管怎样这养寇自重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杨市长急了,探身吼道:
“我说小赵!你可不能太过分!
把你保出来,住到了三星级酒店,我已经违规了,你可不能得寸进尺!”
杨民跃剑拔弩张,赵剑强风轻云淡,候敬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咳嗦一声接话道:
“杨市长,赵总!实在没有办法,不如我派人挨家挨户地去警告他们,不许去市政府上访!”
“胡闹!严局长正在严打,你凑什么热闹?”
杨民跃对候敬义可没有那么好的脸色,语气很重。
“你看看你们,都急什么?”
赵剑强依旧风轻云淡,脸上挂着微笑,真正的事不关己:
“过几天鸿达股票变成废纸了,这帮上访的人哪还有什么心情找市政府的麻烦?
他们得抓紧时间把手中的股票变现才是最急迫的问题。
不然他们可就一分钱拿不到了!”
“你!你说什么?”
赵剑强这句话让两个人同时大声惊奇地问道。
只不过杨民跃是惊奇,候敬义却是惊呆。
如果鸿达科技的股票变成了废纸,候敬义投资的一个亿就彻底地血本无归了!
由不得候敬义不受惊,呆坐在那里,那将意味着他老侯再无翻身的机会。
杨民跃反应倒是很平淡,但是候敬义擎不住了,欺身双手抓住赵剑强的手,双眼好像要探入赵剑强的身体看个明白:
“赵总!你可得给咱老侯说个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剑强用另一只手拍拍候敬义的手臂:
“别紧张!
现在杰瑞闹得越欢,说明SFdh财团在国际上的商业搏杀中越是处于下风,越是窘迫,他们急需要把股市上绑定的15亿美金解套。
他们是在利用民众逼迫政府,让政府出头,强迫证券公司给鸿达科技这只股票开牌!解绑!
明白没?”
候敬义努力地摇摇头:
“没明白!”
“哈哈!没明白就对了。”
赵剑强握住候敬义的手臂说道:
“老侯!听弟弟的一句劝,投资需谨慎,金融的江湖处处有深坑!
尤其是你不熟悉的行业!”
“那股票变废纸是怎么一回事?”
候敬义怔忡地看着赵剑强,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过两天你就知道了,什么都得一步步地来,心急不得!”
赵剑强欲站起身,可是候敬义心急如焚,怎能舍得让赵剑强这么轻易地离开,拉住赵剑强的手祈求:
“赵总!现在能不能帮我把鸿达科技的股票变现?求您了!”
说到最后,候敬义近乎哭求。
赵剑强扒掉候敬义攀住自己胳膊的手:
“唉!老侯大哥!你才套里多少钱?顶大天一个亿,我可是一百个亿在里面卧着呢!
就是帮着你还银行贷款的那一个亿,我还是东挪西借的呢!
你现在让我帮你变现,无非是让我买下你手里的股票,老侯大哥,这家大有家大的难处啊!
这可不像平时过日子,差十块钱,张家李家张口就能借来。
一个亿啊!
你想想当初你是怎么从朱行长手里借来的那一个亿?”
候敬义当然知道,那一个亿,自己拿到手只不过是七千万,当时就被朱行长扣去了三千万,而还款却是一个亿。
世上能给你抬钱的人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的?
“赵总!”
候敬义仰头看着赵剑强,哆哩哆嗦地牵着他的手,仿佛一个乞食的狗儿:
“赵总!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老侯就指望着这点股票养老了!”
说罢,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真伤心啊!
“赵老弟啊!那是我老侯一辈子的心血啊!都将付之东流啊!”
“老侯!我已经救过你一回了,你不能太难为人!”
赵剑强摇头,忽然他注视着候敬义:
“不如这样,你去找下杰瑞,也许他能给你搭把手!”
“他?我去他奶奶!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饿鬼!”
提起杰瑞,候敬义恨得咬牙切齿。
“老侯大哥,这回兄弟真帮不上了!
一旦证券公司宣布鸿达科技的股票作废了,你不会看着你兄弟握着一堆废纸吧?
这个你就太难为兄弟了!”
赵剑强还是艰难地摇头:
“老侯大哥,你也得理解兄弟的难处不是?”
“赵总!你看看你手中还有多少钱?差不多我老侯这一个亿的股票都给你了!
你作为上市公司一定有办法让它变现的!哪怕折损一些!”
候敬义这一回是真正地跪在了地上。
杨民跃摇了摇头,算是真正见识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
细细想一想,如果自己有一个亿,一夜之间突然变成了穷光蛋,自己是不是还不如他呢?
“老侯大哥!不是兄弟不识抬举,是真没钱了!
萌新集团看着大,但是几十万员工要发工资,原材料要采购,产品的销售哪一个环节的运转不需要海量的资金支持?
那不是咱们小门小户过日子,这个月没钱了,啃点咸菜条就能糊弄过去。
这么大的企业弄不好,工人们会罢工,人才会大量的流失,一个环节照顾不到,就有可能转瞬间星散!”
赵剑强面露为难之色,那意思你别为难我了。
“三千万!赵总,你看怎么样?”
候敬义眼里含着泪,眼巴眼望。
“你还是卖给杰瑞吧!”
赵剑强继续摇头,扭过身不再看候敬义。
“呜呜”候敬义不自觉地痛哭失声起来,紧爬几步,从后面抱住赵剑强的双腿:
“赵总!一千万!你看行吗?”
“老侯!这不是钱的事!”
赵剑强摇头,想了想好像就是钱的事:
“哎!老侯,我真的力不从心啊!”
杨民跃实在看不过候敬义如同花子一样的乞求,从旁说情道:
“小赵!我看你就接了吧!
你们那么大的公司,怎么的还挤不出一千万来?”
“杨叔!这不是我不接,这弄不好是要变废纸的!”
赵剑强为难地看着杨民跃,脸上愁眉不展,让人看了就知道他有多难。
“赵总!八百万!你总还有吧?”
候敬义双眼含泪,巴巴地望着赵剑强。
“唉!你这是让我给你八百万块钱啊!”
赵剑强双眼通红,用手搓了搓脸:
“我得怎样面对萌新的几十万员工啊!这可都是他们的血汗钱呐!”
“五百万!赵总!您总得给咱留一口吃饭的钱,这总可以吧?”
看着候敬义乞求的目光,赵剑强只是叹气,却不应承。
“小赵!我知道你也很难,但是你就当帮帮老侯吧!”
杨民跃实在看不得候敬义的的可怜相。
“好——吧——!”
赵剑强答应得很费劲,如同肩上扛着千斤重担,长出一口气:
“不过我暂时没有那么多钱,一个星期之后,你找齐韵辉给你结账。”
“赵总!您是我的大恩人呐!不然我这一家老小还不知怎样过活呢!”
候敬义抹着眼泪千恩万谢地走了。
看着候敬义萧索的背影,杨民跃于心不忍:
“小赵,一个亿啊!突然变成了五百万。
搁在谁心里也承受不住啊!”
“杨叔,我叫您一声杨叔就是把你当成了家里人。
您只看到了账面上的一个亿变成了五百万。
如果背后这五百万变成了上厕所都嫌硬的废纸呢?”
赵剑强的话让杨民跃无话可说。
是啊,我只看到了候敬义的可怜,可是谁又知道小赵的艰难呢?
杨民跃怀着复杂难明的心情离开了夭夭大酒店。
“市长,今天咱们走市府路还是走香槟路?”
出了大酒店,司机询问道。
“唉!市府路吧!”
杨民跃知道市府路拥挤,这个点正是下班的晚高峰,加上访请愿的人群这条路将更加拥挤,可是世上再难走的路,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不是?
为官一任,就得造福一方,前面有霜,也要擦下去,前面有钉,也得想办法拔了去!
“到市府路了吗”
看着车外宽敞的街道,熟悉的景物,杨民跃觉得不可思议,这个点不正应该是人挨人,车连车吗?
可是人呢?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