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年呐,你把柳氏集团这么弄,是要把它逼上绝路啊!你就不怕他们带着工人到市里来请愿?
那么大的工地好几万人呢,弄不好会出乱子的。”
安水市委书记办公室里,坐在办公桌后的戴祥泰看着坐在办公桌前向自己述职的顾仲年心中诸多感慨。
当初老领导到康西省任省委书记,要找一个体己的秘书,自己百般考虑最后选中了顾仲年。
想不到仅仅几年时间,他就从一个正处爬到了正厅,现在是安水市市长,已经与自己平起平坐了。
要不老人们常说宁“欺一老,莫欺一少”,看来这话是有道理的。
按说市长与市委书记是平级,市政府有什么执政方案以书面文件形式向市委申报审核即可,用不着市长亲自向自己这个市委书记报备。
可是这个仲年呐,还是保持着当年的习惯,这也是戴祥泰喜欢顾仲年的一点。
“老领导!现在的农民工只要能顺利拿到工钱,他们就不会闹事,这件事我会督促劳动部门和司法部门跟进的。
另外为了防止这么多农民工失业后无处可去,我们已经和SFdh国际投资财团谈妥,他们将在我们市建厂,大批招收工人,他们也正是看中了我们国家的廉价劳动力。
安书记,您是我的老领导,市政府有了成绩,市委的脸上不也是有光吗?”顾仲年给戴祥泰吃下一颗定心丸。
“哦?能引进外资?这可是对我市企业能走向国际,打开国际市场开了一道门。”
戴祥泰面带笑容向前欠了欠身,把刚才因为挤兑柳氏集团的事忘到了一边。
顾仲年趁热添火:
“他们不但要来投资设厂招工,SFdh投资财团还愿意向安水市捐赠一百所小学,解决我们的教育经费紧张问题。”
“那可太好了!”戴祥泰向后靠在大班椅上,用手向后捋了捋稀疏花白的背头,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
“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他们有什么要求没有?”
“要求——,倒也没什么,”顾仲年迟疑了下:
“他们说要在学校教授外文,增进中国内地与国际社会的文化交流。”
顾仲年的迟疑让戴祥泰看出了他的担心:
“那你有什么可顾虑的?不过是在小学教外国语吗?这是好事,说不定咱们安水市还能出来一任外交官呢!
再说,教授外国语也是国家许可的,很多外国语学院不是都在教吗?”
“行!戴书记,那这事就这么定了!”顾仲年起身。
安水市两位大佬谈笑间就把柳氏集团的事搁置了。
顾仲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发现秃顶男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了。
此时的宋利生翘着二郎腿,双臂平展在沙发靠背上,仰着头正悠闲的抽着烟,见顾仲年进来只是扭头看了下,又恢复了最初的状态。
顾仲年没理会秃顶男的散漫和不礼貌,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
“老宋!你的这招无中生有真是一举两得,既打压了杨副市长嚣张的气焰,又为市政府争取了民声。
咱们俩从小长到大,也没见你这多心眼啊!
城市中心公园!好!好!哈哈!”
秃顶男收回手臂,放下二郎腿,自怀中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冲着顾仲年相让,见顾仲年摆手,便把烟盒放在面前的几案上,自顾自的点着,隔着烟雾比比划划道:
“哪有什么无中生有啊?这叫虚张声势!
柳氏集团要接着干,这城市中心公园就是真的,如果他们愿意低价转让楼盘,这个城市中心公园就可以撤销。
”
“撤销?我说老宋!这城市规划岂能儿戏?”
顾仲年有些急了,这刚刚跟市委书记报备,要上常委会谈论通过,怎么能出尔反尔?
秃顶男却全不在意顾仲年的反应,双肘拄在膝盖上吸了口烟,方才抬眼看着顾仲年:
“老顾,你急什么?城市中心公园预算案你看了吗?”
当时拿到城市中心公园设计图光顾着高兴了,至于投资金额这还真没看,顾仲年脸色有些放缓。
秃顶男站起身走到虚掩的门前,把门推实,方转过身:
“1.8个亿!老顾,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你认为以安水市窘迫的财政状况能拿的出这笔钱吗?”
见顾仲年直勾勾的眼神,没有反驳意向,秃顶男继续阐述:
“那你认为SFdh会投这笔钱吗?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
他们是国际资本,是逐利的,他们不是我们社会主义国家,为了民生可以不惜代价的提升本国人民的生活水平,人家也没那个义务。”
“你是说他们就是奔着柳氏集团去的?”
顾仲年这算反应过来了,国外财团打击本土企业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这我可不知道。”秃顶男返回沙发坐好,用两根指头夹着烟的手端起烟盒旁的茶杯饮了一口:
“不过他们来咱们市投资却是真的。
今天我来就是受SFdh财团的委托邀请你去宝瓶大酒店商量和签署投资协议的。
我知道你不喜奢华热闹,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所以我改在了悦安酒店。”
“好!还是你了解我!”顾仲年从大班椅上站了起来,用手整理着西服下摆,准备要走。
秃顶男也站起了身:
“哎,我说老顾!人家市委市政府引进投资恨不得让中央都知道,你怎么跟做贼似的心虚啊?”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
咱没有根,中央没人,能再上一步做到市委书记就不错了。
出头的椽子先烂,树大招风你又不是不懂!能做到这个位置已经有很多人都在盯着你了!”顾仲年说着走到门口去开门。
秘书李忠平见顾市长与秃顶男先后走出了办公室,也收拾桌上的笔记跟着往电梯走。
“我还闹不明白你们商人怎么总是爱和政府合作?”顾仲年边走边说:
“咱先说好,政府可给你们提供不了什么猫腻!”
“嗐!你想多了!
不过从古至今商人要想做大还真离不开官!你像秦国的吕不韦,清朝的胡雪岩,他们……”
随着电梯的缓缓下降,秃顶男的声音逐渐掩进了电梯井中。
最近几天柳寒烟的日子如履薄冰,公司的紧迫,董事会的逼迫,银行贷款的压迫,让年轻的她几乎不堪重负,短短的几天时间让她仿佛觉得几年那么漫长。
数日愁眉不展让本来就不胖的柳寒烟又清减了许多。
公司几近停摆,焦头烂额的她不得不去向父亲柳岸明讨教处理的方法,尽管他还在病榻之上。
这种无意中,就成为了别人博弈的棋子让人心理上很难接受。
打了几次电话,杨副市长都没有接听,看来是要被当成弃子了,也许当初来安水市投资就是人家手中的一枚棋子!
今天柳寒烟把高挑马尾挽起来用一个立式发夹子夹在了脑后。
尽管跳出发夹的那缕头发还是像宠物一样一跳一跳的,但显得人却是简明干练了许多。
走廊里很远都能听到她踏踏地,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伴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柳寒烟推开了父亲病房的门:
“爸!”
话还没说眼泪先流了下来,多日的委屈与无助涌上心头,好像在外漂泊多年满身风尘的浪子忽然回到了家乡,找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一样。
这是一间高级单间病房,橘黄色的灯光柔和地铺洒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也散落在病房内的三个人身上。
柳岸明术后恢复得很好,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一个身材魁梧穿着深色衣服的人正背对着门坐在床边跟柳岸明说着什么。
柳岸明的床左边老伴儿双手叠在小腹前侍立在侧。
门口的异动首先引起了柳母的注意,见是女儿,柳母上前把女儿拉到自己这一侧。
而此时坐在床边那身材魁梧的人也站了:
“董事长!您过来了!”
柳寒烟见那人站起,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睛:
“祝董事!”
此时柳岸明却不满意了:
“这是在家里,不是公司!”
柳寒烟再次点头致意:
“祝叔叔好!”
祝董事笑着摆了摆手,重新坐下:
“老董事长,其实大家伙儿在一块几十年,做生意有挣有赔这很正常。
董事们害怕的是政策的打压,那是真正的阳谋,可以一夜之间让你的资产一无所有啊!”
柳岸明沉吟片刻:
“咱们既不违法又不违章……
嗯——我咨询个朋友,也许他能给我一些好的建议。”
可是柳岸明的手机打过去,响了半天,最后传来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柳岸明不甘心,又换个号码打过去,可是铃声响了半天,还是无人接听。
柳岸明面前的三人的表情由期盼逐渐变为焦急,因为他们通过柳岸明手机上的备注已经知道了电话是打给谁的。
“他—”柳岸明的老伴儿顿了一下:
“会不会是不接?”
“不可能,当初他可是非常热情地邀请我去他们省投资的,通过几次接触我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实在的一个人。”
柳岸明摇头否定:
“也许是新官上任……”
在柳岸明打电话的空挡,柳寒烟的大脑也在飞速的旋转着,忽然头脑中灵光一闪,她有了个神想法 :
“爸!我有一个想法,也许能够化解当前的不利局面。”
柳寒烟的话成功地吸引了房间内三人的注意力,面对期望的眼神,柳寒烟受到了鼓励:
“我认为应当这样……”
可是不等柳寒烟说下去,王馥荔兴冲冲地推开门大声道:
“有办法了!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