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朗本是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阳光男孩,如今却因告白失败,突然变了个人般,整日间一脸苦相、魂不守舍。何朵看不下去,虽有些尴尬,却也尽量找话题跟付朗搭讪,工作中的活也尽可能多的交给他办。即便如此,两人之间略显别扭的莫名气氛依然不可遮掩地酝酿开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浓烈,连外人都能感觉到隐隐的怪异。
原本两人之间亲密的师徒关系就长期受人口舌,如今付朗终日失魂落魄,难免引人遐想。在感情方面,何朵自认比付朗要清醒的多,在她看来,付朗对自己的感情只是出于习惯和移情的因素。只是自己不忍心看到他郁闷,因此尽可能对其温柔以待,但也仅限于工作。
可被拒绝的付朗却似乎一蹶不振了起来,看得何朵既于心不忍又无计可施。恰巧忙完IcNF大会礼品项目的肖瑶,迫切需要一次彻底的放松,知道何朵喜欢旅游,便贼眉鼠眼地跑来“勾引”。这对何朵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帮助,毫不迟疑接受了肖遥的邀请。
又惊又喜的肖遥,半天合不拢下巴,满眼都绽放着对何朵亮晶晶的小星星。殊不知对何朵来说,这正是难能可贵的机会。既然在眼前总会刺激到付朗,不如借机离开一段时间,让付朗清静清静。
两人提前请假,在国庆假期的前三天踏上了前往逻些市的旅途。逻些地处青藏高原中部,风俗民情独特,宗教色彩浓厚,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城市之一。由于路途遥远,气候条件恶劣,前往逻些的路线大多以火车为主,何朵和肖瑶自然也选择了这条路线。
两人早早备好红景天及其他一应药品和行李衣物,兴致勃勃冲上火车,一路从南到北再到西,穿过长江黄河,翻越中国南北分界线,经华北平原直奔西北,再折返东南,将大半个中国的风景尽收眼底,好不过瘾。二十多个小时候后,火车抵达青藏高原的入藏口,何肖二人跟随队伍换乘了有氧车厢继续前行,更为绝美的旅途正式开始。
轰隆隆的火车飞驰在辽阔的高原上,穿越青海湖和可可西里,再经昆仑山脉抵达唐古拉山口。山川、河流、藏羚羊、牦牛、高原草甸……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极致的高原风景。即便隔着火车玻璃,二人也禁不住不断咔咔拍照摄像。壮丽的大自然把火车衬托的极其渺小,绵延不绝的敬畏感充斥在每一个旅客的心中。沿途中每隔几公里就会有工作人员在远处站岗值守,明明根本看不清车里的人和物,却都笔直恭敬地朝火车敬礼。几百米开外的距离,一星点孤独的身影,在飞驰消逝的列车映衬下,如渺渺天地间的微小沙尘,却绽放着令人敬畏又感动的坚定。
“这就是我们中国人的自豪。”乘客们纷纷赞叹道。
如此乘着列车一步步登上世界屋脊,等所有人吐得稀里哗啦一脸煞白的时候,火车才终于抵达目的地——逻些。何朵肖瑶二人原本还担心会和其他人一样产生严重的高原反应,没想到却毫无影响,自是窃喜不已。
一下站就直奔预定的民宿休整,第二天早早起床梳洗,在这个闻名遐迩的日光之城开始了为期五天的游玩。
逻些的大街小巷遍布各式各样的特色民宿,街头巷尾挂满求捡走和捡同伴的“卖身”和“买伴”广告。孤独的灵魂在这里纷纷大胆求爱求关照,光天化日下的随机艳遇和情感宣泄,让来往之人几乎都忘记了前尘往事般,洒脱地沉溺在这架空般的奇妙城市。
去逻些旅游,更像是一场失忆旅行。
“我在逻些等你,你爱来不来。”
何朵指着其中一个贴在墙上的便签纸读道。
肖瑶被吸引过来,仔细一看,发现下方还有一条另一个字迹的回复,呼应着这条留言:
“我在逻些爱你,我知我们要分离。”
“好伤心啊!”何朵不禁想起了付朗,也不知此刻的他好些了没有。
头两日的时间,何肖二人主要围绕逻些市区游逛。作为藏传佛教的圣地,逻些的佛门信徒几乎随处可见。大到步履蹒跚的八九十老妪,小到刚学会独立行走的儿童,无论在神圣静谧的寺庙周边,还是车水马龙的街道两侧,都可以随时随地旁若无人地进行着五体投地的叩拜之礼。周围人似乎都看惯了似的,没有什么讶异的谈吐或神情,各自进行着自己的事情。流浪的猫儿们仿佛堪破红尘的老人,看不出丝毫怯弱惊慌,静静闭着眼睛在阳光下发呆。何朵悄悄贴在一只猫儿身后拍了几个合照,见猫咪没反应,便大胆亲昵地拍拍猫的脖子。直到她们离开,猫咪几乎都没睁开过眼睛,世事洞明地迎来送往。
从城里到城外,从大小寺庙到美酒美食,两人晒着阳光走走停停,玩的不亦乐乎。何朵简单选了几张照片,发了一个朋友圈,配文字曰:格桑花开遍的地方,幸福也更近一些吧!
肖瑶则对青稞酒情有独钟,饭店里喝完还觉不够,打包了几瓶带到民宿,拉着何朵继续共饮。
肖瑶是天生的健身好手,耗费体力的事情多是她做,何朵的长处则是在网络碎片里海选出既有性价比又安静雅致的吃住之地。两人都是直爽豁达的事业型女人,酒量又都不错,因此在这极具放松又舒适逍遥的逻些乐园里玩得不亦乐乎,喝的也酣畅淋漓。
夜间的民宿有些清冷,住客们为了取暖,吃喝完毕后都早早回到房间,倒也方便了何肖二人霸占着暖炉烤火取暖。酒已见底,二人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吐槽工作,一边互相倾诉着自己的原生家庭情况。醉意微醺间,一阵脚步声临近,又有两个新入住的客人到来,帅气年轻的老板热情招呼对方办理住宿。何朵远远瞥了一眼,没有在意。
“肖瑶,哇塞,是你啊!”办完入住手续的两个男人路过何肖二人身边,其中一人回头看了一下,认出了肖瑶。
“呀!冯总!”肖瑶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因为酒喝的有点多,身体没稳住,前后晃了下,何朵和冯总一左一右赶紧伸手扶住了她。
“太巧了,你们也来玩呀?”那位冯总惊笑道。
“是啊,我们都来了两天了。这是我同事何朵。何朵,这是清和茶庄的老板冯总。”肖瑶介绍道。
“你好!这是我的同伴,也是我的外甥,小郑,刚上大一,闲来无事便跟我出来玩两天。”
对何朵来说,冯总是陌生人,但是提起来清和茶庄,那必须得是如雷贯耳,这可是江上香茗主要的竞争对手之一。老板冯俊毅,在江临一带也是小有名气。
冯俊毅和他的外甥兼同伴安顿好以后,便出来和肖瑶何朵坐在一起,取经逻些的旅游心得。
肖瑶和冯俊毅也是在这一年的IcNF会议伴手礼项目上正式结识的,两人时常代表公司去主办方处汇报工作,一来二往便有所熟络。没想到山不转水转,在这千里之外的逻些还能碰到。冯俊毅比肖何二人年长七八岁,名副其实的年轻有为,人也长得俊俏,虽然年近四十,却如翩翩君子般,谈吐儒雅博学,丝毫看不出来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他乡遇老乡,刚好又是两个安全感极佳的大小男人,四人便约好后续几天一起结伴游玩。
四人开着冯俊毅租好的越野车,沿着逻些市外围的景区有条不紊地游逛,从羊卓雍措到纳木错,从念青唐古拉观景台到维巴村,走马观花间惬意又自在。只是何朵却没有再发朋友圈晒照片,因为怕刺激到徒弟付朗。
虽然这几天一直在马不停歇地游玩,何朵却开始越来越多地思虑到付朗的处境。越是感觉自己玩的痛快,心里越觉得愧疚和不安,这种不健康的情绪让她有些茫然。关键是付朗每天都会问候何朵玩的怎么样,都去了哪些地方。虽然知道不应该再和徒弟有太多的互动,何朵却也忍不住想分享当日的心得。尽管已经在努力收敛,却也还是忍不住会回复几句。
离开前的最后一天,四人从纳木错沿着国道一路开离市区。一直玩到傍晚六点多,才依依不舍地往市区返回。彼时从纳木错到逻些的高速公路已经开通,是一条既唯美又畅通的新大路。几人却因为选错导航,开进了另一条古老的国道。原本还担心车多路堵,没想到持续开了近两个小时,整条马路上也只有自己的车,而且路况很是恶劣,弯弯曲曲坎坷不平不说,内侧尽是从山上掉落下来的大小石块,导致车子全程几乎都是四十到六十公里的时速。
等众人发现走错路时,已经将近夜里九点。这时如果掉头回去,要花的时间就是双倍,只好带着“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的心态,继续硬着头皮开下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过多久,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车子的油量也即将接近警戒线。几人按照导航显示的加油点,歪歪斜斜地驶离公路。无奈接连去了两处,加油点都是关门状态。
“已经没有更近的加油站了,即便有,可能车子也开不过去了。”
“周围连个像样的村子都没有,又没法借宿。”
“可再往前开就是长时间的盘山公路了,要是开到那里没了油,就彻底凉凉了。”
“关键是我们的手机现在也没啥电了。这倒霉车子,没有充电接口。”
“信号也不行啊,连我的手机也只有两格电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越来越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