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屹回府的时候,已是日落之时。
江晚渔正要扶着双溪回下人院子,一下子就被祁屹叫住了。
“站住,一见我就跑?”
“回大人,奴婢没有跑,只是双溪退了热,奴婢们不敢多在主院停留,遂带双溪回下人院子。”
她身板挺得正,眼神也没有一丝闪躲,看起来不像是说谎。
“不用回了,你们就在厢房住。”祁屹一脸冷肃,不容商量。
江晚渔想了想,不回便不回吧,如今下人院子里的婢子都排挤她和双溪,秋菊那两人更是变着法儿地折磨她们。
眼下她们俩身子都不利爽,留在主院安心养身子,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只是……
留在主院定会与祁屹碰面更多,他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不免会向她索求更多。
到时候她身子没养好,怕是会添更多新伤。
祁屹一眼就看穿了她的顾虑,“除夕宫宴过后,我会常驻北城兵马司,七日回府一次。”
江晚渔眼眸亮了一下,立马应下声来,“奴婢多谢大人大恩大德,奴婢定当尽心伺候大人!”
双溪也连连谢恩,站在一旁的青雨见状,也不愿回下人院子。
“江姑娘,能否也把奴婢带上?奴婢也、也想跟着姑娘,奴婢在宫里经常伺候管事嬷嬷,保证可以把姑娘和双溪照顾得服服帖帖的!”
青雨所做之事均是受人要挟,她骨子里不坏,昨夜得以她悉心照顾双溪,双溪才退热这般快。
但她对青雨还是喜欢不上来,况且这毕竟是祁屹的府邸,她没有说话的份儿,“你问大人吧,这府上的事,大人说的算。”
“大人,可以吗?”青雨泪眼蒙蒙地望向祁屹。
“嗯。”他答应得干脆。
青雨以为是自己的楚楚可怜让他动了恻隐之心,殊不知,他想到的是青雨很会照顾人,便想着将她留在江晚渔身边。
他并非疼惜江晚渔,只是让她快些将身子养好,能更好伺候自己。
“谢大人!”青雨感激流涕,心中对这个阎王似的将军有了一丝改观。
祁屹却不曾多看她一眼,他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江晚渔身上,“来我房里,有事吩咐你。”
“是。”江晚渔将双溪交给青雨搀扶,踩着小碎步跟上他。
回到房中,她很熟练地给他倒了一杯茶,接着跪在他脚边,“大人今日奔波,奴婢给大人捏捏腿。”
“给你五日的时间,找个能在除夕宫宴上献给圣上的贡品,银子不是问题,你只管去找。”
祁屹丢给她一个小绣着兔子图案的小荷包,荷包里是鼓鼓的银钱。
“这荷包……”是专程为她买的吗?
如若不然,怎会是这个图案?
她记得清清楚楚,六年前,祁屹说她活泼灵动,像是一只精力永远用不完的小兔子。
她则觉得祁屹像是天上的太阳,只要待在他身边,总是暖乎乎的。
后来,小兔子这个称呼就成了祁屹的专属,而他便是她的小太阳。
再后来,一切都变了质。
他难道也还记得那些事情吗?
“在街上随手买的,就剩这一个,贱卖。”祁屹说得很随意,仿似从未经历过与她相处的那一年。
江晚渔眸底下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原来呵,是贱卖。
是啊,他怎么可能还记得呢?
他离开的那一年,应当是极恨她的,那些记忆他想要忘掉还来不及,怎会刻意记起?
否则,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折磨她。
她践踏过少年的自尊,现在地位调转,算是报应吧。
江晚渔唇边微微泛起苦涩,很快又被她用笑掩盖过去。
“谢大人信任,奴婢一定帮您办好此事。”给圣上挑选礼物,她还是有信心的。
江家没被抄家之前,她曾是五公主的伴读,与太子哥哥的关系又好,所以才得以经常进出皇宫。
这一进一出,接触圣上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自然对圣上的喜好略知一二。
说起来,她还曾救过一次圣上。
那年圣上突然晕倒,宫中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她正巧在珍康堂见过老郎中的诊治方子,遂壮着胆子向御医提议。
御医骂她胡闹,江湖郎中的方子岂能用在天子身上。
可太子哥哥无条件站在她这边,还以太子之名为她撑腰,连同皇后娘娘也选择相信她。
结果,她的方子真的救醒了皇上。
皇上大喜,给她和爹爹赏赐了好多金银细软。
当时爹爹看到赏物的时候,脸上却不见欢喜。
她能理解,毕竟爹爹是清官,最不屑便是这些身外之物。
她现在后悔极了,当时她就不该救醒圣上,如果圣上永远不醒过来,江家就不会遭此大祸。
可世上哪会有后悔药?
有的只是侥幸活下来的人,苟延残息。
“发什么呆?”祁屹冷冷的声音漫过她头顶,一下子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奴婢已经想好要买什么,只是奴婢需要出去一趟。”
她要去鬼街。
鬼街,都城最为鱼龙混杂之地,只在日落后开市,宵禁前闭市。
只要进入鬼街,就要遵守鬼街的规矩,用钱做买卖,不诓不骗。
不论你是什么人,只要有银子,就能交易。
若是坏了规矩,江湖组织暗影阁的隐刺一出手,基本就是死路一条。
鬼街买卖,朝廷不敢管,也管不得。
她一个闺中女子,自然是没去过这般恐怖的地方。
但她二哥是那里的常客。
二哥曾跟她说过,以后要是想找奇珍异宝玩玩,便可到鬼街报上他的名号和暗语,自然有引路之人。
“现在?”
“是,奴婢会在宵禁之前回府。”
“我还是那句话,若是宵禁之前未归……”
祁屹话才说了一半,江晚渔便学会了抢答,“奴婢会利落地滚出去,不惹大人厌烦。”
他微微眯起眸子,脚尖踢开她的手,示意她马上去办。
江晚渔收好小荷包,大步流星朝府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