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陆岱望着他的眼神实在是过于深邃,纪知夏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心跳似乎也在加速,外面逐渐嘈杂被车窗很好地隔离在外却依然闷闷地传来的车流声似乎彻底消失了,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纪知夏根本不知道为什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眼眶都湿了。
鼻子骤然一酸,眼眶的湿意迅速凝结成大颗的泪珠,飞快地从浅浅的眼眶里滑落,在洁白柔美的脸上流下一串湿润的痕迹。
最后这大颗的泪珠砸落下来,像是惊动了一只弱小假寐的小雀,令他肩膀跳了一下,有些惊慌失措地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竟然被陆岱这样一句话,弄得潸然落泪。
纪知夏想伸手去擦拭眼泪,被陆岱捏住了纤细的手腕。
纪知夏抬眼去看他,泪眼朦胧之中,他看不清陆岱的脸。
只隐约感觉,陆岱那深邃寒冷的眼眸离他越来越近。
一只温热的指腹贴上了他的皮肤,指腹带着薄薄的茧,摩挲脸颊的时候,带来了一丝奇妙的战栗,叫纪知夏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但很快,那只带着薄茧的指腹又贴上来,擦拭他敏感的眼尾。纪知夏的皮肤如此柔软,又这般天生丽质的娇嫩,只是轻轻一擦,便在他的眼尾处擦出一抹嫣红,像是春天桃花树上绽放的花苞,艳美得不可思议。
被泪水打湿的睫毛也被拇指轻轻地抚摸过去,在指腹上留下一抹湿润的痕迹。
纪知夏感觉陆岱的呼吸很近,盛满盈盈泪水的眼却看不清陆岱的人,仅是对方为自己拭泪,纪知夏就已经是说不出的抱歉了,“好了……哥哥,我可以自己擦。”
又想着,车里有纸巾……为什么陆岱要用手给他擦呢?手里有细菌的。
纪知夏这样想着,也诚实地说了出来。
陆岱:“……”
他收回手,手指在膝上轻轻摩挲,将那抹湿润抹匀,最后,了无踪迹。
他收回如岩浆般滚烫的心绪,问:“你哭什么?”
纪知夏:“……”
该怎么说呢?他真的不是那种爱哭的人,只是……只是……眼窝子太浅了吧。
他轻声细语地回答:“不知道。”
陆岱:“不知道?”
纪知夏想了想,说:“可能是太感动了,毕竟,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
是的,没有人对纪知夏说过这种,他最重要的话。
他在家庭,绝对不是最重要的,家里的电器、家里的看门狗,或许都要比他重要。他在学校,对谁重要呢?他和身边的同学,也只有同学的关系,他们有自己的家人朋友,他对他们也不是最重要的。老师就更不可能了,他们有很多的学生需要关注,他自然也不是老师们最重要的学生。
在社会……所有人对他而言,都只是过客,他对他们来说,也是如此。
这样的他,竟然会有人告诉他,他最重要。
他对他来说,最重要。
这一刻的心境,也并非多复杂,硬要形容,大概就是————
好似他漂泊二十几年孤寂的灵魂,找到了锚点。
陆岱,就是他的归处,他的灵魂锚点。
纪知夏擦着自己的眼泪,唇角溢出些许笑容,轻声说:“我不管,我当真了,你要为你这句话负责。”
陆岱深深地看着他,说:“我会为这句话负责一辈子。”
纪知夏眼里的水雾散去,他看清了陆岱的脸,陆岱脸上冷峻认真的表情无疑为他的话增添了200%的可信度。
但是,纪知夏不是那么骄纵的人,他怎么敢奢求这么多呢,于是暗含了几分谦卑地说:“一辈子太长啦,不要一辈子,能有几年,我就很满意了。”
陆岱说:“不,是一辈子。”
他再次强调了一遍。
纪知夏看着陆岱认真的脸,脸上难掩高兴,嘀嘀咕咕地说:“我信了,我真的信了。”
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却显得轻快明媚,犹如冬日暖阳,“那么,哥哥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想了想,他很公平地加了一句:“也是一辈子。”
又觉得不够,大声地说:“不是一辈子,是两辈子!是生生世世!”
陆岱脸色未变,语气却像黑暗里的激流,暗含着未知的危险,“这样的话,你甩不掉我了。”
纪知夏浑然不知,他对陆岱眨了眨眼睛,笑着说:“还有这种好事啊?”
陆岱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了一个显得有几分优雅从容的笑容,削薄的嘴唇微微翕动,轻声道:“不准反悔。”
声音很轻,纪知夏没有听到,他眨了眨眼睛,问:“哥哥你说了什么嘛?”
陆岱说:“我说,你不准嫌我烦。”
纪知夏说:“怎么会嫌你烦?”
他很认真地说:“你对我这么好,我要是敢嫌你烦,那我可真该死啊。”
陆岱微微挑眉,“又跟孟池学了什么糊涂话。”
纪知夏抿唇,笑得有几分羞涩,小声说:“这不是跟孟秘书学的,我上网学到的。”
陆岱说:“学得很好,以后别学了。这种话不好听。”
纪知夏乖乖地说:“我知道的,下次不会了。”
陆岱语气淡淡地说:“这句话你好像说过。”
纪知夏:“哈哈哈,随机应变嘛。”
陆岱扭过视线,看向窗外,说:“回去扣孟池奖金。”
纪知夏:“?啊?”
陆岱:“他把你带坏了。”
纪知夏:“唔……”
其实也不全是啦……
纪知夏为孟池说情:“还是别扣了,不关孟秘书的事。”
陆岱手掌微微抵住下巴,并没有看纪知夏,目光落在车窗上,语气淡淡:“你再说,就扣双倍。”
纪知夏:“……”
他在心里擦了一把汗,心说对不起,孟秘书,他已经尽力了。
没有保住他的奖金,很对不起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