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荞答应了马小国大哥大嫂的条件,将土豆加工厂和枫城的小院留给了他们。
为了防止乔荞反悔,大哥当晚就逼着乔荞立下了字据。
天快亮的时候,姬玲玲从梦中惊醒,看乔荞坐在炕角边望着窗外。
“婶子,你咋没睡,这几天你够累的,要休息好,身子要紧。”
姬玲玲起身给她披了件衣服。
窗外一片闹哄哄的,村长带着人已忙前忙后收拾东西。
“玲玲,你说这人死了真的有灵魂吗?”乔荞的眼中布满血丝,眼神有着无尽的悲怆。
姬玲玲想了想,说:“肯定有,马叔的灵魂一定在老家的院子里,他一定知道你心里想着他。”
“是吗?那我咋感觉把他丢了呢?从首都回来我心里空荡荡的,象船漏了底,整个人象浸在了冰窟窿里......”
乔荞的眼中没有泪水,姬玲玲的眼睛却湿了,她替乔荞拢了一下头发,打起精神说道:“婶子,来,咱们下炕洗把脸,然后到灵堂前烧张纸,一会家里就有亲戚朋友来吊唁了,梅英会带着一帮孩子们来,你得挺住,别让他们担心你。”
“放心吧,我没事。”
一想到家中的几个孩子乔荞不敢怠慢,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
马小国从发病到去世才一个多月,乔荞忘不了他饱受病痛折磨的样子。
也许死亡只是手术,切除了活着的痛苦,让他能够解脱在另一个世界里......
埋葬了马小国之后,乔荞进了马小国家的院子。
她是来告别的。
马小国的大哥和嫂子一脸紧张,他们正清点着丧事收到的礼金,一看乔荞进来如临大敌。
“丧事结束了。”他大哥提醒乔荞,嫂子顺手将手中的钱塞到了炕上的被子中。
“对,结束了,我来给你们说一声,顺便给爹道个别。”
乔荞看都不看这两人一眼,边说边走到马小国的爹面前,老人靠在椅子上发呆,浑浊的眼里看不到光亮。
她跪了下来。
“爹,我要回大李庄了,来给你磕个头,你放心,小国虽然走了,但我会常来看你的。”
老人泪眼婆娑想要拉乔荞起来,她已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她带着她的一帮孩子,在姬玲玲的搀扶下离开了马家咀......
......
马小国病逝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大李庄。
村里的人们各怀心事。
有人为马小国的去世深感惋惜难过,有人为乔荞的命运深表同情。
也有人对乔荞落得如此结果暗自狂喜——她这几年名利双收的生活让不少人从羡慕变为嫉妒,如今事业败落,男人早死又回归寡妇的身份,怎能不让憎恨她的人感到高兴。
比如王翠芬之流,一见乔荞葬了马小国回到大李庄,早按捺不住心头的舒畅动起了别的心思。
大李庄的乡亲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乔荞的安慰。
虽然理论来说乔荞是嫁到马家咀的媳妇,但这几年她有钱后也没忘记大李庄的乡亲。
村里的路是乔荞出钱修的,村口的广场是红星厂拉了砖头铺的,那口老井还在,但乔荞出资装了水泵,只要按一下开关便有水流出来装满水桶。
村里的小学也沾了乔荞的光,改建了新房,整修了操场,乔荞本想着今年再给学校添几套体育设备,没想到自己已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乡亲们来看望她是好事,不光安慰她还随了礼。
全村两百多户人能来的都来了。
乔荞吩咐姬玲玲做了吃的招待他们,刘梅英已近分娩期,只能帮着在灶前烧火摘菜。
家里整整忙了三四天。
直到村里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姬玲玲才准备前去姬家河村看自己的爹。
“我回去之前还会来的,婶子,眼见着梅英快生了,等她生了我再回电影厂。”
姬玲玲拉着乔荞的手不忍离开。
“你得去渭东见见赵楠,不管他是啥态度,你得拿出你的诚心,让他知道你想和他过下去。”
乔荞语重心长提醒姬玲玲,刘梅英也在旁边开导她:“玲玲姐,你来一趟不容易,怎么着也去看看赵楠哥,他心里有你的。”
姬玲玲脸红了一下点点头。
几个人刚要出门,刘汉国却带着红星厂的几个人急匆匆走进院中。
他顾不得许多了。
“乔厂长,本来我们是等着你来厂里的,可是情况有点不对头,也不知道咋回事,东风厂突然宣布生产古建筑砖瓦了,我打听得一清二楚,那边购了新设备,开了一条新的生产线,今天都已经开工生产了!”
乔荞的头嗡地响了一下,她没料到乔丽丽还有着和自己作对的心劲。
“慢慢说,刘哥,她生产她的,我们生产我们的,生意是大家做的,谁也不会一枝独秀。”
她试着冷静,试着安慰眼前的这几个老职工。
“问题是,她把咱们以前的老客户都给扯过去了,不光把老客户扯过去,李金牙带着咱们厂的技术骨干全去了东风厂,那边开出的工资高得吓人,红星厂的人都准备往那边跑!”
刘汉国的脸色铁青,他的胸口因为气愤起伏不定。
乔荞的呼吸憋在了腔里,她回过头向村西望去,东风厂的大烟囱冒着滚滚白烟,晚霞余晖的背景里呈现着一种志高气扬的光辉。
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舔舐着自己的后背。
一瞬间浑身冷汗淋漓。
她想起一句常说的老话:祸不单行,福不双至。
果真,在她的身上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