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笑了笑,有心跟小姑子学一学做人的深刻道理,于是问道:“可是婆婆的做法虽然不是太……明智,但错误的根源却是在公公,这你又怎么说?”
黄月英并未急着解释这事儿,而是反问道:“自从七牛改建城北以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年,在这十年间,京城经济翻了好几番,人流量越来越大,路上的车也是越来越多,为了方便管理,历任应天府尹、同知都会查缺补漏,导致各种交通规则越来越多,对吧?”
“是。”
“其中有一条交规是一旦繁华路口上的衙役拿出跟血的颜色很接近的红牌,过往车辆行人便要立刻停下,对吧?”
“是,这是为了让十字路口的另外一条路上的人和车先过去,如此循环往复,路口就不至于堵车甚至撞车,耽误大家时间。”
黄月英继续问道:“那如果有车不遵守交规,强行闯红牌,又把另一条路上的车辆和行人撞到了,是谁的错?”
“自然是闯红牌的车的错。”
“那如果闯红牌的车把人撞死了,被撞死的人有没有错?”
“当然没有,这要是都有错,那可就太没天理了。”
“那如果有人明明看见别人闯红牌,就要赌别人不敢撞自己,继续在原本合规合法的路上走,结果却被撞死了,被撞死的人有没有错?”
“这……还是没有。”
黄月英笑了笑:“那如果在被放行的路上合规合法的赶着车的车夫的车上载着一家老小十几口人,车夫明知道有人闯红牌了,却还是赌别人不敢撞自己,结果导致两车相撞,自己一家老小全部被撞死,请问这个受害者车夫有没有错?”
黄氏这时终于犹如醍醐灌顶一般的明白了过来。
“受害者当然还是没错的,但他或许应该稍微慢一些,让一下,不必把全家的性命交给罪犯来决定。”
“就是这个道理了,大嫂,如果把道德伦理和法律比作交规,我爹辜负我娘在前,他便相当于那个闯红牌的人。
这事儿就是拿到凌霄宝殿上去找玉帝评理,那也是我爹错,可错已经铸造成,怎么收拾我爹和他的小妾以及他和小妾生的孩子,就看我娘的手段了。
或者说,她如果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应该一开始就想到这个结果,直接别给我爹纳小妾的机会才对,用路口上的警示语来说就是——横过马路左右看,红停绿行保平安。
不瞒你说,前两年时我回老家看爷爷,听爷爷讲过他们当年的事儿,那时我爹正是积极进取的年纪,可是在官场上时常受人刁难,举步维艰,有志难伸,心情烦闷,回到家呢,我娘又总是各种约束他,有时到了饭点了,我爹因为太累不想动,就说坐会儿再吃,我娘都要在一旁唠唠叨叨好一会儿。
是,大家都知道她是好心,怕我爹饿着,身体搞坏了,可在我爹看来,她还真就可能不如外面那些甜言蜜语的小狐狸精。”
黄氏道:“所以是公公做得不对,但婆婆做的不好?”
黄月英笑道:“虽然这么说让人火冒三丈,但确实就是这个道理,如果参不透这个道理,人生处处是碰壁啊!
就拿车祸那事儿来说,被人闯红牌撞死的一家就是再占理,事后闯红牌的人纵然被千刀万剐,大快人心,可死去的一家人也活不过来了。”
黄氏伸手揉了揉黄月英娇嫩的小脸蛋:“嫂子今天真是学到了,好月英,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妻子和好母亲的。”
“多谢嫂子夸奖,我早就想好了,我既要当迷死人的小狐狸精,也要当好贤惠的当家主母,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
奉天殿。
皇帝把蒋瓛喊了过来。
“斌国公去黄家了?”
“嗯。”
“待了多久?”
“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他的表情如何?”
“像是松了口气。”
朱标点点头:“黄育才有个好女儿啊,可惜朕发现的太晚了,不然完全可以指给太子当太子妃。”
……
另一边,太上皇同样召见了锦衣卫前任指挥使毛镶。
并且问了同样的问题。
也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嘿,黄育才这个老梆子一辈子迷迷糊糊的,连个家室都经营不善,不想却生了个这么好的女儿。”
“可惜先让七牛认识了她,不然完全可以赐婚给咱的大孙儿,那将来这小姑娘的成就绝不会逊色于咱妹子。”
想了想,朱元璋问道:“既然七牛已经对朱家江山构不成威胁,咱也没必要为难他,以他对大明的贡献,能通融的就尽量通融吧,毕竟是咱看着长大的孩子,咱还是很喜欢他的,毛镶你觉得呢?”
毛镶可不敢猜太上皇的心思:“请太上皇示下,臣一定尽力办好。”
“这小牛犊子跟黄月英两小无猜,相识了十五六年,难能可贵,总不好叫他们就此离分,那也太过分了。
到底是大明的大功臣,以后都够格进文庙武庙了,权势方面咱不想太放纵他,但这种小事咱也不想欺负他。
这样,过段时间等他跟朱灵儿完婚后,你们锦衣卫就派人在民间鼓噪一下,带动百姓讨论讨论斌国公和黄月英两小无猜、郎情妾意的事儿,到时候咱就顺水推舟也给他和黄月英赐婚。”
毛镶抱拳:“太上皇宅心仁厚,斌国公遇到了一个好主子啊!想来他若是得知实情,必然对太上皇感恩戴德。”
朱元璋呵呵一笑,颇为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