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空飞翔，始终是蓝星人类的梦想之一。
飞机的诞生，圆满了全体人类的憧憬。
在索尔大陆，飞上天空俯视大地同样是人类与异族的向往。
也满足了，但只有部分人。
高阶职业者可以纵情在高空翱翔，普通人和低阶职业者唯有在地面艳羡的份。
张牧来到了索尔大陆，带来了飞机，后者得以体验或许此生都无法触及的神往。
飞起来，是如此的快意，于是本能的，他们渴求更快、更高，歼击机展现的性能完美符合条件。
精灵们甚至遗忘了，昨晚自己是怎样期待今天的驾驶飞机，全部围在张牧身边，眼神望着停在跑道尽头的歼击机，打听着它的一切。
张牧是萌生过“拐骗”一批精灵回莱克，充当空军飞行员预备役的念头，但不是现在。
面对众精灵们的迫切，他呵呵笑道：“想开战斗机？”
“战斗机吗，非常棒的名讳！”大约是‘战斗’二字的刺激，有精灵热血上涌，不住夸赞。
几名精灵更是直接扭头向歼击机走去，打算仔细观察它的身躯。
然而张牧脸色漆黑的阻拦，把他们斥骂回来。
“昨天怎么跟你们说的？纪律！
没有纪律的飞机编队，是灾难，对所有人的灾难！
难道你们指望每次飞行都有人跟随，提供安全保障吗？！”
被一顿狂喷，精灵们都低着脑袋，不敢触碰张牧的冰冷视线。
训诫结束，张牧愤愤甩手：“滚去训练！”
“是！”
精灵们依照昨天的流程、顺序，依次上飞机，张牧没跟着，调派一名天骑士跟机。
大伙各自忙碌，张牧跟芙蕾德莉卡坐在跑道边的草地上。
“张牧，第一次见你严厉喔。”
“嗯？
感情一直以来你对我的印象都是老好人？”
芙蕾德莉卡嘿嘿笑，抬起手肘拐了他胳膊一下：“没见过你生气啊。”
“那以后抽空得让你见识见识。”
飞行学员在待飞区聚集，等着前面的返回后上机，天骑士们则隐伏在机场周围的森林中警戒魔兽。
芙蕾德莉卡四处看了看，附近只有自己两人，心底涌现冲动，悄摸瞄了眼张牧。
恰逢阳光正好，落在张牧脸上，给他脸部轮廓镀了一层金边，并不明亮刺眼，唯柔和。
明明确认了族人们远离此处，可芙蕾德莉卡仍然转动脑袋，又一次检查四周，担心自己疏漏了某个站在隐蔽角落的族人。
张牧觉察到她可疑的举动：“你在看什……”
她的脑袋忽然靠向肩膀，侧脸压在肩头，脸颊微微凹陷进去。
张牧合上嘴，低头看去。在他的视角，只能看见芙蕾德莉卡的睫毛轻微颤抖，显然精灵女孩的内心并不似表面这般平静。
“飞了一晚上，困了吗?”他问。
“有一点。”
“那睡会吧？”
“嗯。”
职业者熬夜一宿不会导致精神状态萎靡，更别说困意上涌。这一常识张牧具有，芙蕾德莉卡也一样。
默契的互相“欺骗”，以日落后飞行学员的训练落幕而告终。
“熟睡”的芙蕾德莉卡在族人列队走来的前一刻，仿佛设置了生物闹钟般睁开眼。
当精灵们迈着整齐步伐走来时，两人已经起身，仿若无事发生般并肩伫立，就是芙蕾德莉卡脸上的笑容过于灿烂。
…………
三天后。
首批飞行学员顺利毕业，开始执行治愈生命树的任务。
期间精灵王见了张牧几面，用意在于打探歼击机的具体用途。
张牧没有丁点保留，解释了空军的概念，以及空军在战争承担什么角色，发挥什么作用。
精灵王听完后足足沉默了数分钟，最后也并未表达看法，转而问莱克同联军的战役中，前者依仗什么消灭了后者的高阶职业者。
最近王又收到了一些关于双方的情报。其中大部分无用，但有一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莱克精锐部队的成员，大多是普通人，职业者很少，且职业者入军也不是因为实力。
在索尔大陆的认知中，普通人军团的唯一用处，就是驻扎城市，维护城市的基本秩序，以及发现侵略者后向后方传递警报。
王思考了数天仍旧一头雾水，这样的军团，任用这样军团的王国，凭什么能击退乃至覆灭职业者数十倍于己方的敌国。
要回答这个困惑，必须提起达姆的特种小队。
很遗憾，这是张牧的底牌之一，没道理泄露。
“精灵王，再问就不礼貌了”，最终张牧如此搪塞过去。
精灵王笑了笑，转身离去。眼前最重要的是治疗生命树，其余的，未来再谈。
第四天，天际微明。
精灵族高层的十八位长老，精灵族统治者的王，结伴来到机场。
半小时后，太阳从地平线升起，阳光驱散笼罩天空的黑暗，早已准备完毕的精灵飞行员们，同步登机。
在张牧指挥下，二十九架民用机满载液态复合肥，奔赴蓝天，按照提前规划好的航线，向精之森，这片饱受摧残的森林播撒生命之水。
长老们遥望消失在天边的飞机编队，紧张到呼吸几乎停滞。
得益于圣级的级别，即使他们闭气一整天也不会发生生命危险，所以无人安慰他们。
憋着吧，反正死不了精灵。
大约是现场的气氛太过凝重，以及担忧疗效，有长老为缓解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的压力，问道：“张牧先生。
那个什么……化肥，真的可以治好生命树吗？”
“如果是普通树木，估计得过很久才能看出来效果，不过生命树……”
张牧说着，扭头望向族地，视线好似穿透结界看见屹立在草地上的参天古树：“它么，呵呵，下午应该就能见效了。”
长老们，包括精灵王在内，心底都冒出立刻回族地，守候在生命树旁，以期第一时间目睹张牧所说的“见效”。
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生命树的恐怖，更是凌驾在张牧的推测之上。
飞机编队完成一轮播撒后不久，一名魔导师精灵独自从族地飞来。
他像是罹患癔症，途中嘴里一直呢喃着什么，到了机场上空准备落地时，更是魔力失控，身躯失去平衡，直直砸在精灵身前的跑道上。
张牧望着他从圆坑里爬出来，嘴角抽了抽，对五长老说：“你负责修。”
那精灵跌跌撞撞向精灵王走去，一边说，“王……王，绿了，绿了！”
张牧惊悚地拉着芙蕾德莉卡往远离众人的方向退，片刻后反应过来——不对啊，精灵族的两个王后不都逝世了，怎么绿精灵王？
精灵们不懂来自蓝星的“梗”，催促他解释。
“生命树的树叶绿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精灵王的身影从原地消失。长老们后知后觉，回过神疯狂飞向族地。
张牧也很震惊：“化肥才刚撒，土地来得及吸收吗？”
说完，他跟芙蕾德莉卡也追上去。
当两人穿过结界、树林，到达草地边缘，王和长老们已然一齐站在生命树下，仰头望着繁茂枝叶。
张牧快步走去，抬头凝望。
他曾被格泽带来生命树下，看过其当时的状态。
虽说依然存活，大致打量树叶翠绿，树干挺拔，展现着强壮，但若端详，便能察觉少许叶片的叶尖泛出枯黄，并且以惊人的速度向叶根蔓延。
部分树枝也无力的往下低垂，浑身逸散着走向死亡的气息。
可这会，所有的症状都出现了减轻的趋势。
树枝焕发生机，重新抬起躯干，枯黄被翠绿逼退，只残余不仔细看都无法察觉的零星。
精灵王默然望着，许久过去，蓦然往前走了几步贴近生命树。他伸出手掌按在树干上，精神力涌入。
长老们明白王在检查生命树的健康状况，结果决定了精灵一族的生死，忍不住咽着唾沫。
很快，欢快的情绪沿着精神力反馈进精灵王的脑海。
“它很快乐，因为获得了新生。”
长老们同时单膝跪地，右手按着左胸口，头颅微垂：“神佑我族！”
“神佑……不……”
精灵王转过身，视线越过长老们，对上张牧的目光。
“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他嘴唇张开，眼里溢出感激，张牧出声打断他要表达的感谢，“既然危机解决了，我也该走了。”
“还请允许我族宴请……”
“真没必要，我很忙的，赶时间。”
“您要去哪，我送……”
“父王。”芙蕾德莉卡忽然走出一步，“我送他。
另外，我得携带足够的果实。”
“需要多少？”
“一百年吧，消耗干净了我再回来取。”
精灵王一愣，呆望着芙蕾德莉卡。
片刻后，他从她坚定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因种族得救的喜悦略微退去。
“既然你已经做出抉择，我没有否决的理由。”
“谢父王。”
芙蕾德莉卡牵起张牧的手，向自己寝宫走去。
“回寝宫收拾生活物品，我再处理一点私人事情，后天一早出发。”
“你决定。
对了，爱丽和萨尔达里要一起吗？”
“当然。”
“好。”
他们的计划很好，可实行起来，第一步就遭遇了阻碍。
第三天早晨，交代清事务的芙蕾德莉卡，跟张牧、爱丽、萨尔达里正要启程，却被大长老堵住宫门。
“张牧先生！”大长老似乎很焦急，语气急促，“还请您去看看，生命树又开始枯萎了，而且速度比之前更快！”
四人表现得非常惊讶，张牧尤为突出。
一行人赶到生命树下，张牧绕着树转了一圈，发现它似乎是“因为饥饿而虚弱”。
飞机编队的播撒工作持续两天，洒落在森林的化肥量，甚至足以腐蚀树根，生命树怎会营养不足。
精灵王紧随其后赶到现场。
“张牧先生，希望您能逗留几天。”精灵王了解情况后，恳求张牧。
张牧并没流露踌躇的情绪，爽快答允下来。
半月接触，精灵王给他的观感很不错。换做其他神佑，比如格泽，遇见类似的危机，必然武力强迫张牧为自己效力。
而精灵王甚至不曾有过命令的口吻，也没为难过张牧，即便子民与自己面临灭亡。
自身暴力可以轻松支配全场，且事后不用支付任何代价，却以平等乃至低位的姿态请求帮助，张牧不讨厌这样的人。
何况生命树枯死会波及芙蕾德莉卡的性命，张牧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略微思考，又看了看生命树，张牧说道：“在这也找不出原因，我们去外面看看。”
去往精之森的路上，他琢磨着导致变故的可能有哪些，然而直至抵达机场，也没想出头绪。
精灵飞行员们在外播撒化肥，机场的跑道上空荡一片。
“麻烦叫他们回来。”飞机距离机场很远，张牧的精神力强度不够，只能拜托精灵王。
他点点头，不见多余动作，几分钟后，飞机编队的身影在天际出现，很快飞到近前。
透过透明舱盖，张牧看见飞行员们的脸上充满愕然，慌乱地推拉操纵杆。精灵王竟然直接夺取了飞机控制权。
魔力操控下，飞机编队省略了滑行、减速的环节，垂直降落在跑道上。
张牧走去，打开灌注满化肥的储存箱盖，用手舀了一捧出来，凑近眼前端详。
目视没有发现异常，后续的魔力感知也是同样结果。
“问题不在化肥。”张牧向众精灵宣布。
这并不是好消息。化肥正常，代表导致意外的根源未知，以生命树目前的枯萎速度，提供给精灵族的调查时间，不多了。
张牧明白事情的迫切，当即安排任务。
十八位长老分别去检测森林各处的土地是否存在异常，精灵王负责跟生命树沟通，尝试从其身上收集线索。
高阶精灵们，则散布在森林中，寻找一切让人感觉可疑的事物，包括不限于魔兽、树木、花草、植株、水。
众精灵遵照指示，各自去往目的地。
“张牧。”芙蕾德莉卡见他拧着眉头，劝慰道，“没关系的。
如果生命树最终枯死，那大概是我族注定的宿命。”
张牧沉默片刻，回道：“我无所谓精灵族的结局是什么样，我只在乎你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