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奇王宫。
大殿。
诺瓦克坐在王位下的台阶,浑身裹满白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远远看去像个木乃伊。
副官匆匆跨进大门,望见前面的木乃伊后愣了愣,克制吐槽的冲动上前道:“元帅大人,我们清理了全部碎石,但还是找不到信仰神器的踪迹。”
他心里有点崩溃,全因诺瓦克那身绷带。
之前大致寻找信仰神器无果,副官担心自家元帅的伤势,便先请来教会神职帮忙治疗。
谁知神职略微检查过后,表示诺瓦克并未受伤,无需动用光系魔法。
当时副官难以置信,质问他,你看不见元帅大人被雷劈成黑炭了吗?
神职笑了笑,说这连皮外伤都算不上,诺瓦克自己运转下魔力就能恢复。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副官有些迟疑,可发呆的诺瓦克突然开口,自己确实很健康。
那为什么不治?
呃,难道元帅大人很中意这身黑炭色?
诺瓦克没帮他解惑,自顾低头沉思。
副官劝了几句,诺瓦克仍然沉默模样,无奈下只好找人给他脱衣裹白布——血一直从皮肤上的裂缝往外渗,虽说不致命,但边走边流血总是不太好。
一行人回了王宫,诺瓦克坐在大殿继续自己的思考,副官则带人搜索祭坛。
听见副官的话声,诺瓦克终于抬起头,涣散的眼神逐渐凝聚,仿佛在问他,又好似自问:“找不到?
怎么可能呢,它明明回应我了……”
“呃,元帅大人,它是谁?”
诺瓦克总算醒来:“神。”
元帅大人……启动魔法阵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副官疑惑他不敬神明的称呼,有心想问却又不敢,于是劝说道:“元帅大人,既然成功一次,那下次一定也行。
魔法阵的魔力消耗虽然很庞大,但再布置一次的魔力水晶我们还是有的。”
“蠢货。”诺瓦克忍不住骂了句,接着说,“信仰神器失去作用后确实不再珍贵,否则以纳奇王国的实力不可能保住,
但终究曾为神器,真当它是路边点心店铺里的面包随处可见吗?”
被一顿骂,副官并不生气,晓得元帅心情不好,脑袋低垂不再触霉头。
然而诺瓦克却停不下来,嘴里嘀嘀咕咕:“见鬼……见鬼……到底怎么回事?
神应该是同意的,不然不可能用闪电激活神器,而且我的确感知到神器回应我了,可是……为什么会失踪了?”
诺瓦克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是大起大落。
起初他对于激活神器其实并不抱太大希望,毕竟这东西成摆设至少数万年了。
想到利用信仰神器,也只是考虑神明或许会满意自己谨遵神谕讨伐莱克,慷慨解囊的解封神器。
事情一开始确实如此。
沉寂数万年的神器睁开眼睛,诺瓦克心中的兴奋无法用言语形容,纳奇王国即将获得人类攀上大陆巅峰的底牌。
哪晓得雷霆过后,神器竟然离奇失踪。
诺瓦克压根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面对现状,只觉得思维浑浑噩噩,仿佛刚从噩梦醒来。
他心里的困惑仿佛没有尽头般不断浮现,思绪一片混乱,甚至胡乱猜测:“难道被雷电劈碎了?
不不不,不可能,雷电是激活解开神器束缚的钥匙,只听说过钥匙断在锁孔里,哪有钥匙把锁捅坏的事情?
既然不是损坏,那就是……被人偷走了?”
诺瓦克猛的站起身,魔力涌动,裹住身体的绷带被震碎,大小不一的白布块像雪花般飘落。
副官听见,脸上肌肉不禁抽了抽:“元帅大人,现场除了您和我,只剩下搬运魔力水晶的士兵。
您启动法阵的时候,士兵和我都在远离祭坛的地方,祭坛炸毁后,我是第一个冲……额……”
说着说着,副官反应过来,假若神器真的是被人偷走了,自己似乎是嫌疑最大的一个。
副官突然顿住,表情凝固,诺瓦克瞧过去,略微思索就明白怎么回事:“不是你。”
听见这话,副官顿时松口气:“元帅大人,我再组织士兵去……”
“不用了。”诺瓦克似乎终于清醒,不再像之前的神经质一般,“就那么大一点地方,找了一天都没找到肯定不在现场了。”
“那……元帅大人,会不会是圣级隐藏在暗中出手?”
“哪个圣级会这么白痴。”诺瓦克坐回台阶,两条胳膊搭在大腿上,“稍微了解上古历史的都知道,信仰神器只有契约者才能开启,否则早就被异族抢走了。
那件信仰神器只有我能用,除非把我一块抓走,不然就是个摆设。”
副官沉默一会,安慰道:“元帅大人,即使没有神器,我们一样能打退敌军。”
“但愿吧。”
“起码我一定会死在您的前面。”
诺瓦克看向他决绝的面庞,缓缓笑起来:“我这个元帅总算不至于太失败。
嗯……听命。”
“属下在!”
“你负责护送王室成员离开纳奇王国,立刻启程。”
副官一脸愕然:“我?
元帅大人,护送王室不需要我,随便派……”
“听命。”
副官在片刻的凝滞过后,嘴唇微张欲言又止,最终默默低头:“遵命。”
…………
张牧开着阴影术,就坐在诺瓦克旁边。
“契约者?意思我用不了?”
从目前了解的信息推测,确实如此。
但张牧可不甘心就此放弃,当即起身离开王宫,飞出王都,在城外找了个偏僻树林开始试验。
他试了很多方法。
索尔大陆通用的契约魔兽、器具的魔法阵,无效;精神力连接,无效;魔力刺激,无效。
张牧最后甚至尝试了小说里时常登场的“滴血”,结果仍旧无效。
“合着我激动半天,连个花瓶都不如?”
张牧伫立原地,左思右想一会还是不愿放弃,飞向天空一路赶往莱克王都。
到了王都,直接找到在自己行宫忙碌政务的艾薇儿,询问信仰神器该怎么用。
艾薇儿疑惑道:“信仰神器很早之前就失去作用了,冰雪帝国的历任冰雪王都尝试过,最后全以失败,所以没有意义的使用方法大部分早就失传了。
你问这个干嘛?”
“在诺瓦克,噢,就是联军的元帅,在他听来的。”
艾薇儿稍微思索,恍然笑道:“他们试图把翻盘的希望寄托在信仰神器上面?
看来联军对自己的未来确实很悲观,居然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不切实际的办法上。”
张牧脸色有点古怪。
不是我凑巧赶过去,他们还真成了。
他并未说出心里所想,追问道:“使用方法大部分失传,意思还剩了点?”
见他实在感兴趣,艾薇儿放下鹅毛笔:“上古混战的历史你了解过吗?”
“知道。”诺瓦克讲述的很仔细,旁听的张牧一点没漏。
“那就方便解释了。
从字面意思理解,信仰神器就是收集信仰然后回馈力量的魔法道具。
使用的具体流程,按照冰雪帝国残存的记载,人类需要选出一个人,利用魔法阵成为神器契约者,然后就是收集信仰。
有两种方法,一是召集子民朝拜神器,二是携带神器游历大陆传教。”
“区别在哪?”
“对于信仰的多寡来说,没区别。”艾薇儿摇摇头。
“额,那为什么整出两种方法?”
“因为唯有虔诚的子民才能提供信仰。”艾薇儿说了句,思考一会,继续解释,“上古时期神明的存在并不被所有人知晓,也没有负责传播神明的教会,那时候信仰神明的人类王国非常稀少。”
张牧了然:“如果不信神的王国得到神器,就算召集所有子民跪拜也榨不出一丝信仰,
所以只能先传……咦,不对啊。
跑来跑去的多麻烦,干嘛不成立一个类似教会的组织集中传教?”
艾薇儿抬手揪起张牧脸颊上的一块肉:“你当是现在吗,人类占据大陆霸主之位,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
那会的人类压根不相信教义、神迹这种东西,即使你凭空变出一座山峰,估计他们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只会认为是某种魔法,然后低头继续耕种自己的小麦。
让他们信神,而且是虔诚的信神,最好办法就是帮他们排除威胁,然后告诉他们,只要信神以后就不会再有任何威胁。”
张牧握住冰凉的手:“神器携带者得扮演救世主的角色,赶往各地人类聚集地,解决威胁他们的东西?”
“是的。”
“懂了。”
艾薇儿的实力似乎又有精进,身体越发寒冷,两人握手这么一小会,张牧手掌已然凝结一层薄冰。
她看见,轻轻抽出手:“其实依靠信仰神器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
张牧一边用魔力驱散寒冷,一边好奇问:“为什么?”
“信仰神器本身不会释放多厉害的攻击,它唯一的能力是为契约者加持信仰之力。”
加持信仰之力?
一般人能承受信仰之力?
除非……
张牧深思着,嘴里低声自语:“怎么听起来像是……像是……”
艾薇儿微微一笑,接过话:“像是孕育神明的过程。”
听见她如此说,张牧肯定了心中念头——造神!
艾薇儿手托着下巴:“我曾以为冰雪帝国的灭亡源自培养狮鹫骑兵的骑士法,后来又猜测最后一任冰雪王触犯了某种忌讳,比如试图毁灭代表神明的教会。
后来我接受了传承才知道,哪里是因为这些,根本原因是历任冰雪王渴望神位,从不停歇的尝试激活信仰神器,明晓得不可能成功的。”
略略叹息,她继续道:“索尔大陆已被现在的神明支配,所有索尔大陆人都为他献上了信仰。”
张牧感到不解:“如果信仰能造神,服从神明的教会应该拼命培养信徒才对,但他们好像……不太热衷。”
教会从不强迫索尔大陆的生灵信仰神明,是众所周知的事。
“信仰,并不是指对神明的崇敬,或者寄托了某种坚定信念。”艾薇儿透过左边敞开的窗户遥望天空,“没错,有很多人从不去教堂,也从未跪拜神明,可他们都无比笃定索尔大陆有神明,索尔大陆也的确有神明。
相信这位神明的存在,即是信仰。
学弟明白了吗?
所谓的信仰,指的是坚信世间有这样一位神,而索尔大陆人对此‘信仰’,无比的虔诚。”
张牧沉吟几秒:“神在上古刚诞生的时候为了打压竞争对手,封印了信仰神器,几万年下来,所有生物都只相信他的存在,索尔大陆已经没有再孕育出一位神的土壤,他也不在乎神器解封了。”
“嗯,就是这样。”
“那,如果有人成功激活信仰神器,假冒他的名义收集信仰呢?”
“那神明会非常开心,因为有人主动帮他巩固信仰。”
“也对,他们相信存在的是现在这个神。
就算神器全部解封,可以再次使用,也都是为他做嫁衣。”
事情就是这样,索尔大陆不可能再出现第二位神了,不过……
张牧笑起来。
在艾薇儿眼中,他的笑有些莫名奇妙:“怎么了?”
“没,没什么。”张牧抬手抚平嘴角,“我就是在想,假如有天我成神了,一定带着学姐一起。”
艾薇儿好看的眉毛挑了挑:“那希望学弟的梦想早日实现,学姐正好也想体验一下成神是什么感觉。”
张牧乐不可支,和艾薇儿继续聊了会,起身离开王宫,唤出传送门回到蓝星。
刚一出来,张牧立即跑去买了些神话书籍,钻进“世界”苦读。
别误会,张牧不是打算借用蓝星本土神的名头散播信仰。
“坚信有这么一位神的存在”即是信仰。
依据这个原则,张牧若用本土神的形象,恐怕最后不是自己成神,而是凭空造出一位神。
他翻阅神话书籍,是打算参考人类对于神的理解,以此设计一条高效、符合人类认知的成神计划。
最近阿美、嘤国、华国,都较为平静,不适合搞事。正在开展选拔赛的俄国,毫无疑问是最恰当的实验对象。
“坚信有这么一位神的存在。”一天下来,张牧看完所有书籍,站起身嘀咕着,“这比常识里的信仰倒是好办多了。
唔,试试再说。”
他心念微动,出口在俄国的光门打开,张牧开启阴影术,抬脚走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