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萧桐言之事,并未掀起什么波浪,只是表明了她彻底与萧家撕破脸,反目成仇。
因后梁萧家那帮人心虚,也没敢把元无忧往远带。元无忧要了条船,那船兵顺着莲湖、就划到与襄阳接壤的边境了。
元无忧是被襄阳太守接回去的。
如今党项八部失去头狼,群狼无首,又得知是华胥国主把党项可汗救出来的,早就围着襄阳太守让他来找女国主,打听可汗情况了。
把万郁无虞断尾求生这件事,元无忧本就内疚至极,心头一直揣着沉重的疙瘩,如今被党项人当面问罪,更窝心了。
就在这时,襄阳太守还道:“周国封你做荆襄总管的诏书到了,陛下接旨吗?”
元无忧哼道,“又没送到我手里。即日起咱们把荆襄之地大门关上,从新野往南,周国一寸别想过来。”
旁边的襄阳太守点了点头道,“可是他们来报信的乙弗将军说,周国拿党项可汗当人质,让你去接旨当荆襄总管呢。”
元无忧闻言,瞪眼看向他。
“怎么不早说?那我肯定得去救人啊。”
说罢,她看着身后跟找娘一般迫切的党项羌兵,无奈地问太守,“让你暂时收留这帮人,你乐意吗?”
襄阳太守毫无意外和错愕,只哼道,
“幸亏党项可汗没打过河来,他一旦攻破新野,就做实了造反,他就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国反贼,他与你再无可能。”
说到这里,他回头瞟了一眼身后的羌兵。
“我也就根本不可能收留他们。”
他这话就是同意了。元无忧松快一笑,顺口打趣:“你这番话,跟系舟世子说的大差不离。”
“是吗?那世子看着只会写华丽词藻,没想到还懂些权谋,政治啊?”
……
给高延宗报仇的事,元无忧还没动手,拓跋衍就给办了,却办的过分至极。
但她顾不上教育拓跋衍了,她更担心高延宗的情况。
等元无忧再回到齐国驻地——博望城,还没来得及去看高延宗,刚到馆驿门口,就被等候多时的祖珽等人堵住。
高元海身穿齐国朝服乌纱,一副官腔作势地冷漠宣旨:
“请汝南女君,即刻断绝与周国的联系。”
被萧家骗走的玉玺,本就是齐国想要的,结果白忙活一场,还因“她的过失”而放任玉玺被渡船送到了南陈。
齐国就讽刺她是昏君,随便哪个男人都能绊住她。还提起当初想给她派兵,加官进爵,没想到这么久才夺回郑家的钱财。
一听在外人眼里,自己竟是这样的,元无忧也挺委屈。这段时间以来,她被出卖、被利用、被侮辱,身受重伤还去救人。
于齐国,她为了高家兄弟,顶着昏君骂名来给齐国当刀使;于周国,她扛起所有西魏少主、风陵王该扛起的责任。
却费力不讨好,成了墙头草。
归根究底,她现在就是各国眼中的驴,无论给哪方干活,都走不出那个磨盘。
回到齐国地盘后,元无忧既恨高宁玉害惨了万郁无虞,又心疼高延宗痛失孩子。
她就怀揣着这样的心情进了屋,却发现高延宗眼蒙白布,坐在二轮椅上,膝头还盖着一层蚕丝薄毯。
元无忧下意识走过去,关切道:“你眼睛是怎么回事?影响看东西吗?”
轮椅上的男子一开口就是质问:“你不关心我的身体,却在乎我的眼睛?”
“我怕你想起来伤心。我要是不关心你,就不会再来这里了。”
高延宗啧声,“你就会和稀泥。”
“和稀泥?那你要我如何?”
“他那样欺辱我,要了我孩子的命,还让我有可能这辈子也不举……你却在我最痛苦的时候,跟他卿卿我我呢?既然你不作为,我只能自己给自己出气了。”
一听这话,元无忧便知拓跋衍对万郁无虞的报复,他肯定知情!她瞬间心火怒烧,刚才进门前对高延宗的愧疚怜爱,顿时消散了。
“你管这叫出气?先不提他有没有苦衷,就光是他害你小产,或是不育都是口说无凭,没有实证,可你居然指使别人去轮辱他?!”
“过分吗?我没杀他,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他不过是你的刀子,留着清白有何用?用来勾引你吗?”
明明高延宗看不见,眼睛上蒙着白布,可他往俩轮儿的椅子上一坐,双臂搭在扶手上,就气势威压,嘴角勾着桀骜蔑视的笑。
俨然是……对轮辱万郁无虞的事认罪了,但引以为傲,不思悔改。
元无忧被他这副德行气笑了。
“你这是在讽刺我,还是在羞辱他?”
“当然是…都有啊。别说他不需要清白,甚至不需要举,只要能帮你打仗就够了。”
“你真狠毒。”
元无忧由衷地评价完后,忙不迭接着道:“可我无权干涉你俩的仇恨,倘若你对我这样,我会毫不犹豫砍你一刀,要你半条命。”
“我相信你做得出来,可我做不出来。”顿了顿,他抬手挡了挡眼睛。
“我跟他的仇,你既然没替我报仇,就不该在我自己报仇之后,拉偏架。”
元无忧说不过,心里又替俩人闹心,索性转过身去,“罢了,我先走了。”
“不许走!元无忧!”身后传来男子厉声的呼唤,元无忧只得回头。
眼蒙白布的高延宗倔强道,
“我没做错,我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他害我断子绝孙,你要是为了他跟我恩断义绝,我也…绝不后悔。”
即便他嘴硬,说话时也愈发底气不足,理不直气不壮。
想起他可能会不孕不育,元无忧还是选择原谅了他。她叹了口气,无奈地摆了摆手,
“行了,此事到此为止,你俩的恩怨我不干涉了。我心疼你和那个孩子,但他也受到了更严重的惩罚。”
坐在二轮椅上的高延宗一手托腮,即便眼蒙白布,也跟能看见她一样,肉眼可见的表情玩味。
“呵,你这是原谅我的恶毒行径了吗?”
“我原谅你不是支持你报复过度,是因为你被伤害在先,你们都是间接施害人,还有是因为,你是我的男人。”
站他面前的姑娘身披甲胄,却换了身汉服形制的交领白衫,彼时仍头戴头盔,眉眼阴鸷语气平静。
她的平静和笃定,让高延宗的倔强有些崩塌。“对不起,这次我做的过分了,但是……我不后悔,我不想让他们再取笑我。”
元无忧不怕男狐狸倔,就怕高延宗示弱。
她望向蒙眼男子的目光愈发晦暗,怜爱。
“你做的对,但我对不起我的部下。自古情义两难。”
“我看你对他可不只是义,”
说到这里,高延宗抬手整理了下自己蒙眼的白布,歪头冲她笑道,
“怎么,喜欢上他了?他可是背叛华胥的反贼啊,造反专业户。”
元无忧叹了口气,“你不知道,他是为了使命才潜伏当叛徒的,还让我不要管他死活,那个惨样……给我心疼的啊。”
高延宗故作无谓,漫不经心地道,“可他已经脏了啊。”他也不知是单纯的嘲笑万郁无虞,还是自嘲过去的自己。
说着,男子忽然抬脸朝向她,即便眼睛被白布条蒙着,元无忧也感到不寒而栗。
她几乎能隔着布条,看到他的目光锐利、阴冷如毒蛇吐信。
“就算他能恢复好功能,你对着那个被人玩坏的,还能有兴趣吗?”
“我只是感动他的忠心,还没到肌肤之亲那个地步,我又不是想和他谈情说爱,管他身体怎么样呢。”
高延宗笑道,“你可真是处处留情,幸好你现在在我们这里。”
望着他试探的表情,元无忧骤然抬起阴鸷的凤眸,看向他,“高延宗,你和拓跋衍这个仇,我替他记下了。”
男子一仰下颌,漠然道,
“左不过是被你*一顿出气罢了,顶多受些皮肉之苦。反正现在我已经断子绝孙了,我在你眼里不就是这样,除了挨*一无是处吗?”
“高延宗,你破罐子破摔了是吧?”
“是,你又不喜欢我,我是最低级的美男计,只能进你身体,进不了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