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部作为天庭诸部中声望最宏,威严最重的部门,机构森严,下辖各司雷神不下千人,雷兵神将更是不可计数。
众多雷神若按各自权柄可大致分为两类。
一类是五雷院所领“对内”的神明,如拱卫雷城的将帅,统筹上下的文职等等,这些雷神大多在雷城内各府各司任职,不太理会下界之事。
另一类是驱邪院所领,司职“对外”,如征讨叛逆、驱邪逐祟、行云布雨,弘扬天地之正气等。
三界众生所熟知的雷部之神,多是这种“对外”的雷神,如二十四天君,三十六元帅皆此类也。
雷祖则居于九天应元府中,在五方雷帝的辅助下统摄内外,敕令万雷。
而拦住雷霆三帅和张牧之去路的这位神威荡魔霹雳真君张叔夜,却是五雷院中神威最盛的大神,有“雷霆总司”之称。
张叔夜的神形是一位气质儒雅的大将,面容白净,黑须如墨,头戴蟠龙金盔,身着锁子黄金甲,手提金枪,乘坐一匹烈焰麒麟。
他本为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的大弟子,率领五方雷王,八方云雷将军及无数雷部天兵镇守雷城,同时亦负责中央天庭的守卫。
这位真君本人也是雷法精湛,法力浑厚,早将五行雷法都修炼到了几近圆满的境地,再进一步便可领悟阴阳之妙,炼成阴阳神雷。
雷祖身入混沌之后天蓬元帅曾以“客居”的身份暂时统领雷部。
后来天蓬去位,若按威望或修为而论,这整个雷部都该由这位“雷霆总司”执掌。
岂料人间虚靖先生创《天心五雷正法》而成就天仙,以一手阴阳神雷威压雷部众神,顺利执掌雷部。
张叔夜虽有不甘却只能听命,所幸虚靖先生心性宽宏,有事儿都以“商量”的口吻同众雷神交流,时日久了终使雷部归心。
前些时日虚靖先生被老君去了雷部差事,前往大罗天修持大道。
这消息刚一传入张叔夜耳中时,他本来正带着青雷将军、石雷将军以及众雷部天兵在天庭巡守,好不容易等到差事完结返回雷城,正赶上雷霆三帅带着张牧之的元神返回雷城。
“阴阳之道包罗万有,隐含先天之妙,连天蓬元帅那等法力如渊如海的大神都不能执掌,故而虚靖先生出世后天蓬元帅才甘愿让位。”
“我就不信这下界又出了一个虚靖先生!定然是邓、辛、张这三位元帅起了别的心思,欲要立下傀儡揽权!我为雷祖首徒,自当立身公正,安可坐视他们谋私……”
张叔夜带着两位将军及众天兵拦住雷霆三帅和张牧之的去路,妄图以魏王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事警告三帅,令其去除私心。
岂料张牧之一言不合就动手,抬起金鞭将一道混沌雷光朝张叔夜打去。
“连天仙也未成就,也敢在本真君面前行雷法?”
张叔夜随意地将手中金枪朝前一探,一道金色雷光飞出朝那道灰蒙蒙的雷光撞去。
“轰!”两道雷光相撞后轰然爆开,金色、灰色光芒乱闪,接着就见那金色雷光迅速地熄灭。
而灰蒙蒙的雷光却没什么影响,像一道曲折的电蛇似的朝张叔夜飞来。
“什么雷法这么诡异?”
张叔夜刚升起这个念头,那雷光就落在手中金枪上,接着就听“咔嚓咔嚓”几声响,然后“轰”一声,整个金枪就爆炸了开来。
电光火石之间,座下烈焰麒麟驮着张叔夜往后一跳,避开了爆炸余波。
张叔夜右手大张朝前一按,五指各有一道雷光飞出,瞬间交织成一只五色大手朝那爆开的雷光抓去。
如今张牧之仅是元神显化,五脏五气的法力依旧留在肉身之中,故而仅能发挥出一半的实力。
那五色雷光闪烁的大手轻轻一捞,便将正在疯狂吞食元气的混沌雷光抓在掌心,然后束缚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圆球。
“好大胆!居然敢先出手!”青雷将军使一柄赤铜溜金大瓜锤,石雷将军使一根混铁棍,大叫着催坐骑上前。
“小天师莽撞了……”邓元帅、辛元帅、张元帅手中都现了法器。
“且慢动手!”张叔夜抬起左手大喊一声,然后面色凝重地将那团五色雷球拿到眼前观看。
雷球中那团灰蒙蒙的雷光仍未熄灭,而是正在极快地消磨五色雷光,然后灰色雷光也随之一点点变得壮大。
张叔夜想起某种可能,五指虚抓,将更多的法力涌入雷球之中。
五色光芒顿时大盛,挤压着那雷球逐渐缩小,慢慢变成核桃大小的一团。
青雷将军、石雷将军以及诸多雷兵雷将看到张叔夜的面色越来越慎重。
“轰隆!”雷球中那团灰色雷光再次爆开,随后大如黄豆,小如米粒的黑白太极球衍生出来,一边旋转,一边继续炼化五色雷光。
张叔夜五指一合,所有的五色雷光、阴阳雷球都消弭不见,随后他看向邓元帅:“这是混沌神雷?”
邓元帅满头赤发抖动如火,背后双翅轻轻扇动:“不错!正是唯有雷祖才能执掌的混沌神雷,只要法力足够,此雷足以开天辟地!”
辛元帅身为雷霆主簿,品性最是公正,也在这时开口道:“我等同为雷神,岂会有谋私之心?”
张元帅性情急躁,自知言多必失,所幸只手持法器站在张牧之身侧。
雷霆总司张叔夜双目中金光闪烁,朝着张牧之仔细打量,但见雷祖乘墨麒麟,笼罩在层层叠叠的紫色祥云之中。
“此人只是元神到此,明显是不能形神俱妙,肉身到不了上界……但这元神确实是雷祖之形,并非变化而来……”
“混沌神雷连虚靖先生也不能执掌,莫非雷祖在混沌中遭了不测……而此人是雷祖转世?”
修士成就阳神后便可打破胎中之迷,明悟自家前世根由,张叔夜于是开口问道:“你可是雷祖转世之身?”
张牧之摇了摇头:“我并无前世,此世乃是祖天师的子孙,亦是虚靖先生的再传弟子。”
张叔夜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这段时间名声大噪的主劫之人,可你所修的五雷正法是虚靖先生所传,缘何他无法掌控混沌神雷?”
张牧之解释道:“虚靖祖师性情宽宏,不合雷霆威严之道,我曾杀生几十万,明悟雷霆生、杀一体之理,故而能统阴阳,御混沌。”
事实当然不会如此简单,雷部诸神负责惩奸除恶,弘扬天地之正气,哪个不曾杀生?
张叔夜点了点头,又问:“小天师来此继承雷祖的权柄,不知可有有道祖任命的法旨吗?或者南极长生大帝的旨意亦可。”
张牧之摇了摇头,刚欲开口说话,一旁张元帅冷哼:“雷祖身入混沌之时曾言,对雷法之道明悟最深者可承雷祖之位!”
“虚靖先生当年凭阴阳神雷震慑诸神而代掌雷部,灵威真君的混沌雷法更在阴阳之上,正该统摄万雷!张叔夜你敢违抗当年雷祖之命?”
张叔夜朝雷城中九天应元府的方向拱拱手:“我岂敢违抗雷祖之命,只是当年虚靖先生是凭自身雷法压服诸神后才代掌雷部,小天师若想继位,仍需让我雷部上下诸神信服才可。”
邓元帅收了手中雷锤、雷钻,开口道:“雷祖权柄看的是对雷霆大道的领悟,岂可凭法力多寡论之?”
“再者灵威真君虽然法力已近天仙,但肉身尚入不得雷城,如今实力只能发挥一半,如何力压雷部众神?”
张叔夜道:“我雷部诸神个个立身公正,哪里会占这个便宜?我可下令众神都将自家法力压制到和小天师同等境地,随后再论高下!”
邓元帅看向张牧之,赤目凤喙的面孔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混沌神雷能克阴阳、五行乃至各种衍生雷法,什么天雷、地雷、水雷、社雷之属更不必提,今日断无落败之理。”
张牧之心中理定思绪,坐在墨麒麟上点了点头:“我无异议!”
于是邓元帅便对张叔夜道:“真君可打开城门,召集众神往九天应元府前商议雷祖权柄归属。”
张叔夜一拍烈焰麒麟的的犄角,下令道:“青雷将军带众将士各回军营驻扎,然后赶往九天应元府前和我汇合!”
“稍后石雷将军先进城敲响雷钟召集众神,雷部各司正三品以上神明,无论文职武职都要前往,不到者论罪!”
两位将军领兵先行,张叔夜乘麒麟在前方带着张牧之和雷霆三帅往雷城中而去。
待张牧之和一干神明到了雷城正门下时,正见中门大开,门口已经聚集了几百位雷部神明。
最前方的是和张牧之相熟的二十四位天君和三十六雷部元帅,他们都以张牧之身后的雷霆三帅为首,一致拥护张牧之执掌雷部。
这些天君、元帅都没带什么士兵随从,但个个都是气势非凡,只聚集在门口便有厚重的威压朝四面散开。
二十几位天君之中有和邓天君一样凤嘴银牙,背生双翅的,亦有龙头人身的,青面獠牙的,甚至是猪头人身的,种种异象不可尽诉。
这些天君都是精修雷法的大神,个个都是体罩雷光,手中持各种兵器,法器,威风赫赫震煞当场。
三十六元帅的形象倒是正常的多,他们大多是人间名臣、武将封神,不直接行雷法,而是以“元帅”之名统兵征战,弘扬雷霆之正气。
赵元帅骑黑虎,持金鞭,体现金光,王灵官赤面金甲,踏风火轮,周身现火光,殷元帅三头六臂各执法器,黄光罩体。
马元帅披金甲,持金枪,三目明亮,关元帅乘赤兔马,提偃月刀,威严深重……
诸多元帅身上的各色法光交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耀眼的祥云,让雷城中诸多文职神明都靠近不得。
雷霆总司,神威荡魔霹雳真君张叔夜虽然在凡间声威不显,在这雷部之中却是威名赫赫。
他骑着烈焰麒麟走在最前,大门两侧,甚至是城墙上守卫的天兵,城中道路两旁的大小神明都一起躬身:“见过真君!”
张叔夜轻轻点头,催麒麟进入雷城。
而张牧之如今虽然是雷祖之形,但雷祖身入混沌之事大小神明都知晓,故而也没神明躬身见礼。
顶多有神明在窃窃私语,小声说这位新来的胆子够大,敢在雷城里变化雷祖相貌……
“我这兄弟声势却让张叔夜比下去了……这还如何正位?”
王灵官眼睛一转,随即在风火轮上躬身,大声叫喊道:“吾等恭迎雷祖今日正位!”
其余天君、元帅闻言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同时躬身大叫:“吾等恭迎雷祖正位!!”
最前方张叔夜眉头一皱,不由摇了摇头,心中暗道:“王善久在人间享受香火,心性难免染了俗念,才会行此顽劣之计,且不必理会。”
而一众天兵以及观望的各路大小雷神却恍然:“原来真是雷祖归来!看着只是元神回归,估计肉身还在下界……”
于是连忙一起或叩拜,或躬身的行礼:“恭迎雷祖正位!”声音合在一起好似雷阵。
张牧之骑在麒麟上抚须(此刻乃雷祖之形,有胡子的……)微笑,点头道:“大善!诸位且免过礼数,随我一同进城罢!”
“这位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估计上位后不会像虚靖先生那么稳重……”
邓、辛、张雷霆三帅无奈对视一眼,心中都起了同样的念头。
二十四天君、三十六元神一起从道路两侧汇入中央,跟在雷霆三帅后簇拥着张牧之进城。
雷城乃是天庭雷部总司,自不会像凡间一样有各式商铺,民居,而是大大小小的雷部衙门。
除了众人皆知的一府两院,即九天应元府和五雷院,驱邪院之外,还有东极青玄府、九天应元府、洞渊玉府,太一内院、斗枢院、氏阳院、仙都火雷院等等。
各衙门也并未紧紧挨在一起,中央又间隔了许多占地辽阔的演兵场。
雷部各司无数雷兵雷将就在这些演兵场中,日日操练战阵征伐之术。
片刻之后,张叔夜领着张牧之以及一众天君、元帅到了九天应元府前。
九天应元府虽然称“府”,其实却是一片浩大的宫殿,当年雷祖在世便和五位雷帝一起再此统摄整个雷部。
而府前广场正是众神朝拜雷祖的场所,如今已经有几十位法力深厚的雷神等在那里。
张叔夜停下麒麟,转头对张牧之道:“此地甚为宽敞,一砖一石都是雷霆大道显化,轻易不会损毁,小天师同诸神演法时尽可放手施为,无需有顾忌之处。”
张牧之点了点头,望着九天应元府大门紧闭,忍不住开口询问:“雷祖身入混沌,五位雷帝也不在吗?”
张叔夜笑道:“雷祖去后,五位雷帝也以身归于大道之中,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会在三界显形,维持天地运转。”
张牧之想到自家炼成的五尊雷帝法相,心中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广场外围也来了许多神明,大体一望有几百位,以雷部各司御使、通判、大小判官等文职居多。
当然武职神将也有许多,不过大都品阶不高,来此是看自家上司和“雷祖转世之人”演练法术。
张叔夜朝场中众雷神道:“今有下界虚靖先生传人,灵威弘道真君修成雷祖元神,能使混沌神雷,欲要在虚靖先生之后执掌我雷部。”
“按雷祖当年遗命,众神中唯有对雷霆大道领悟最深者方可继承其权柄,今日我等再此演法,看灵威弘道真君是否有资格承位!”
众神一听“混沌神雷”四字,俱都大惊失色,一阵议论之后有东方雷帝座下神运雷王严阜开口问朝张叔夜询问:“真君可曾验证过,真是混沌神雷?”
张叔夜点头:“我等都修雷霆大道,持公正之心立身,岂会做虚假之言?”
神运雷王严阜闻言,面色变换一阵后拱手朝张牧之道:“这位……灵威弘道真君既然修成混沌雷法,自可继承雷祖权柄,但事关重大,我等仍要验证一番!”
张牧之点头:“此乃应有之义,不知神王欲要如何验证?”
神运雷王严阜本想说当然是将法力压制在相同境界,争斗一番以证高下,看到张牧之如今的模样后又暗思:
“此人虽不是雷祖,但他那元神却是实实在在的雷祖模样,并非变化而来。”
“吾等众神围着雷祖乱打终究不太好看……”
于是神运雷王严阜开口道:“我看真君如今只是元神到此,想必法力只有平日里的一半。”
“咱们只是印证对雷法大道的领悟高下,又不是以力压人,不如寻个文雅一点的法子演法可好?”
张牧之笑道:“那感情好,神王且直说就是。”
神运雷王严阜这才开口:“以真君如今修为,想必已至法有元灵的地步,咱们只将自家雷霆大道显化为一个生灵,让他们自行拼斗如何?”
张牧之抚须点头:“自无不可,众神都是修持日久,唯我乃后学末进,那我便先献丑了!”说着便把五指一张!
青、黑、白、赤、黄五色雷光飞出,落在广场空地上化为五条十丈长的雷龙,麟甲齐备,头角峥嵘,声声龙吟响彻云霄。
“真君果然修得好雷法!您既然五行其出,那吾等五方雷王便一起向真君讨教一番!”
东方神运雷王严阜大笑一声,随即和南方神化雷王卓滨,西方神威雷王高辉,北方动伟雷王吴希,中央动捷雷王赵坚等一起发出法力往广场中央落去。
五道雷光或化夔牛,或化麒麟,或为神龙、大鹏等种种神兽,咆哮着朝五条雷龙杀去。
一时之间,广场上龙吟声、兽吼声响个不停,各色雷光狂轰乱炸,狂暴的气浪朝四处蔓延。
张牧之又哈哈大笑道:“如此争斗合适才有结果?众神如有兴趣可一起出手!”
“如今仅是五行雷法的较量……这道士既然号称能使混沌神雷,我等也无需顾忌了……”
正心雷府八方云雷都督大将军、清虚雷府先天雨师内相真君、太皇雷府开元司化雷公将军、道元雷府降魔扫秽雷公将军、主化雷府阳声普震雷公将军……
五方雷王座下有三十六位雷将一起出手,从掌中飞出雷光往广场中央落去。
雷猪、雷鸡、雷猴……三十六道雷光化成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灵都超五条雷龙扑去,甚至有的雷光干脆变成雷将自己的形态,持着法器发雷朝五条雷龙乱轰。
众神都顾及颜面,控制着法力变化的各种生灵实力都稍逊五条雷龙几分,但一拥而上之下,五条雷龙渐渐不敌,不断有麟甲,断角崩落。
“哈哈!各位果然厉害!”
张牧之大叫一声,也不见别的动作,只听场中五声惊天动地的龙吟声过后,接着“轰!轰!”五声大响,五条雷龙都爆炸了开来。
三十六名雷将变化的各种雷系生灵被一下被炸死了大半,然后爆炸的余波往中间一收,一黑一白两条神龙现身出来,神威赫赫震煞当场。
片刻之后,所有雷系生灵,包括五方雷王变化的夔牛,麒麟等神兽就被阴阳神龙绞杀成阴阳二气,场中空空荡荡,唯有黑白双龙昂首咆哮。
张牧之伸手朝黑白双龙一点,两条龙再次爆开,随后场中所有的法力余波都往中间收缩,化为了一条灰蒙蒙的神龙。
这神龙也不咆哮,而是从高空俯瞰下来,朝广场外围众雷神打量。
“我今执掌雷部,众神可有谁不服吗?”混沌雷龙开口,发出的却是张牧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