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海上间章
“艾格隆·科罗颂，因为以下原因，对你的指控并不成立。”
“但根据‘王国安全保密条例第二十三条’，在此次大雾霾相关案件结束前，你依然要定期应召参加听证，并按时自行前往王国安全部，接受有关人员的询问。”
“对于以上判决，你有什么异议吗？”
特殊法庭上，装扮复古的“法官”在这份判决中的措辞非常的严谨、考究。
大雾霾一案，牵扯到的不仅是死因至今不明的埃德萨克王子，瘫痪在床的帕拉斯·尼根公爵的长子，如今的小公爵，王国未来公爵爵位的继承人，兰德尔·尼根也被卷入了无妄的漩涡。
诚然，小公爵本人在其父丧失行动能力前，都不过是权力中心的边缘人，但在大雾霾一日后，过于积极更进一步而受国王乔治三世陛下迁怒的他，已然迈出了第一步。
他不仅继承了父亲的一部分权势，更继承了国王对父亲的不满。
如今他迫切需要一个替罪羊，平息国王的怒火，让各界自愿或被迫偃旗息鼓，尽快结束这场无休止的闹剧。
可这样的行为，将小公爵浅薄的政治理解暴露的淋漓尽致，反倒让他人抓住了把柄，成了在陛下眼前诋毁他的又一力证。
若是再不改变态度，恐怕最终被推上处刑台充当替罪羔羊的不会再是小小退役上校这样的小人物，而是会以一位公爵的头颅，祭奠惊骇鲁恩上下的荒诞闹剧。
死了一位王子，对有些人说无关痛痒，比如兰德尔·尼根；对某些人，却是莫大的灾难。
将理想和身心寄托于王子锐意改革意志的艾格隆·科罗颂如此，更多不配登上特殊法庭名单的赤贫亦然。
“艾格隆·科罗颂！”
“你对判决有什么异议吗？”
“我……”
法槌重重敲在红木长桌上，麻木呆滞的艾格隆骤然一怔，张开了干裂的嘴唇，然后再无话脱出。
过长的沉默惹恼了上首的法官，紧蹙的眉头和法槌一并起落，又是一记重敲。
“艾格隆·科罗颂！”
……
“我有！”
伏在案桌上打盹的艾格隆一下惊醒，大声回答道，吓了守在他一旁的中老年男人一跳。
“艾格隆先生？”
“科勒？”努力睁开因疲惫泛着青黑的惺忪双眼，艾格隆半是疑惑，半是松了口气。
我又梦到那天了……
仔细观察了一会，受到惊吓的老科勒才凑了过去，先关心了一句。
“您真该好好休息了，您看看自己的样子。”
“发生什么了吗？”艾格隆微微摆手，对自己的状态并不在意。
“是这样的，刚才来了一位夫人，说是想了解一下咱们院，想资助我们。”
“资助？”
听到这话，艾格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新的《济贫法案》都出台了，光是政府和教会牵头的新的福利基金会一个星期里都能冒出两三个，还会有人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直接捐给济贫院可不会有晚会和仪式，供他们向同阶层的熟人炫耀自己的善心，顶多能收到一两封手写的感谢信，上面署着的名字也是名利场上没人听过的无名小卒，没有任何价值。
是真的好心人，还是军情九处派来试探我的人？
“我知道了，那位夫人在哪？”
艾格隆抹了把脸，强打起精神，转眼又撑起一副雷厉果敢的军人形象。
“就在前厅……”
老科勒紧忙走向前带路。
济贫院只有一座少见植被装点的小院和通体白色的二层小楼，起初为了接纳更多受助者，绝大部分房间都被改造成了卧室和必要的功能空间，没有考虑会客厅这么奢侈的配置。
一般如有客人来访，都会被邀请到济贫院院长艾格隆的办公室兼卧室里，只是今天院长先生的精神实在不太好，老科勒只能自作主张，留下院里的裁缝兼出纳员莫拉太太陪同，让好心夫人先在前厅，也就是楼房一进门的走廊里等待。
好在叫醒院长没有花多少时间，好心夫人也没觉得怠慢，正好好的和莫拉太太待在一起，好奇的打量着紧跟老科勒而来，气质完全不同的艾格隆。
“您好，科罗颂先生。”
“您好，夫人。”艾格隆拘谨的点了点头，露出问询的目光。
“哦，忘了和您介绍自己了，我叫玛丽·卡特，我听我的一位朋友，一位军官俱乐部的朋友，他说您在主持这家济贫院的工作，推荐我到您这里来找找机会。”
“找找机会……夫人，不知道您那位朋友是哪位？”艾格隆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卡特夫人”的眼睛，适当表现出了一些疑惑。
“雅各布中校，您应该知道的，和您一样过去在南大陆军团服役，”卡特夫人笑着说道，“我丈夫走后，他留下了一笔用于福利事业的资金，他的出身并不好，所以后来发迹后，会经常帮助和自己当初经历相似的可怜人。”
“只是他对王国主流的几个福利机构都没有什么好印象，所以专门叮嘱我，不要让他辛苦攒下来的钱落到伪君子的口袋里，一定要让每一枚金镑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很好的故事……艾格隆在虚假的真切目光掩饰下，冷静评判着卡特夫人口里的一切。
对方口中前来拜访的原因暂且不提，雅各布中校……这确实是艾格隆在南大陆服役时共处过的一个同僚，而且为人很好，是个虔诚的蒸汽与机械之神教徒，经常会做善事，放在这里也没什么违和感。
他微微颔首，放松了紧绷的双臂，试图打破自己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信号。
“原来是雅各布中校，我有一段时间和他没有见面了，真没想到他还能记得我，他推荐您来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或许下次我们可以一起请他出来见一面，为了今天的善举？”卡特夫人提议道。
“当然。”艾格隆表情不变，伸手指向了自己的房间，“卡特夫人，我们去那边聊吧。”
“好。”
艾格隆走在最前，几人快速穿过冗长的走廊，途中戴着人皮面具扮作“卡特夫人”的佛尔思微不可察的移动着视线，不断打量周围。
“哎呦！”
一不小心，佛尔思脚下一滑，碰开了一扇门，差点摔倒。
“您没事吧？”
她被一个半大孩童扶住了。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佛尔思晕乎乎的揉着肩膀，随口问道。
“威尔·昂赛汀，夫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孩子虎头虎脑，眼里闪烁着稚童应有的天真，朝她眨了眨眼。
……
拜亚姆港口，克莱恩站在岸边，将停泊在前的一排排船只收入眼底，很快找到了属于“倒吊人”的那艘。
据“倒吊人”描述，他的船只是一艘名叫“幽蓝复仇者”的第四纪幽灵船，而在一众或安装蒸汽锅炉，或装配机械装置的船只里，只有那艘明显落后于时代的船，三支桅杆孤零零的竖着，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克莱恩望着它，望着甲板上的几名船员，忽然看到那些船员竟同时回看盯住了他，整齐露出了笑容。
草……克莱恩顿时眉头一紧。
他完全确信那就是“倒吊人”的船了。
除了某些“占卜家”途径的高序列，应该没有别的非凡者喜欢搞这种恶趣味的恐怖把戏。
绕开忙碌装载货物的货船，克莱恩和秘偶乔吉亚双双隐去身形，一直绕到港口边缘，才重新返回，一路潜入到“幽暗复仇者”上，无事发生。
跳上幽灵船，周围的空气都森冷了许多，明明正值晌午，身着大衣的克莱恩竟感到脖颈后有些发冷。
他不愿猜测这到底是幽灵船带来的特殊，还是某个半神的恶作剧，左右看了看仿佛未察觉两人到来，继续做着自己事的水手，在无形的灵体仆役的带领下，进入了船舱。
刚踩上阶梯，克莱恩便发现四周的色彩正被扭曲，虽然还能看见外界的情况，但仅从视觉上观测，这空间与现实间好似隔了一层毛玻璃，有点类似每次阿兹克先生带他灵界穿梭最前几秒周围会发生的变化。
这是“学徒”途径高序列的能力？
“格尔曼·斯帕罗？”
一道醇厚嗓音从克莱恩背后响起，神经一怔的克莱恩紧忙转身，却发现空间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不知何时，他和秘偶乔吉亚已经进入了“幽蓝复仇者”的船长室，一道瘦削身着长款风衣的男子正坐在船长椅上，身旁是安静侍立的“倒吊人”阿尔杰，再远处还有一位气质温婉的女性，翻看着一本小说。
“中午好，欧根伯爵。”
惊讶于对方能力诡诈的同时，克莱恩不失礼节，适时欠了下上身，恰好盖住眼底的一点惊疑。
那位女性，竟然是个秘偶？
同样身为“秘偶大师”，克莱恩很轻松便注意到了连接着伊芙琳身体的灵体之线尽头掌握在特里斯坦手里。
“秘偶大师”有一两个秘偶当然不是值得稀奇的怪事，但和秘偶穿风格相近的衣服，手上戴一样的戒指，换句地球上的话来讲，和秘偶搞情侣装是不是有点太恐怖了？
这一发现让克莱恩不禁怀疑起特里斯坦和女性秘偶的真实关系，也让他更为防备眼前的半神。
“这里不会有人偷听到谈话内容，你们可以开始了。”
特里斯坦微笑着说，克莱恩和站在特里斯坦身侧的阿尔杰交换目光，后者用眼神示意克莱恩不用在意自己。
“伯爵阁下，我希望请您帮助我完成接下来的行动。”
“哦？”
“我希望狩猎‘地狱上将’路德维尔，他是‘灵教团’在海上的代理人。”
“‘灵教团’？”特里斯坦咀嚼着这个自己只听过一两次，没留下什么印象的名字，微微点头。
“这是弗里德里希交给你的任务，还是你自己的想法？”
在特里斯坦看来，主肯定不会在意一个区区序列五，哪怕这个所谓的路德维希和陨落的死神有什么关系。
“是我个人的意愿。”克莱恩想了想，“我的老师，阿兹克·艾格斯，他这千年来一直在北大陆流浪，最近因为一些事，恢复了大部分记忆，希望回归南大陆，规整‘灵教团’的势力，希望这件事上和我们合作。”
阿兹克·艾格斯？
有那么一瞬间，听到这一名字的特里斯坦眼底闪过了无可遏制的愤怒，只是这情绪一闪而过，并未显露太多。
他轻轻舒了口气，保持着微笑，态度不变，没有太多起伏。
“弗里德里希知道你的想法吗？”
“我向‘提灯天使’殿下通报过。”克莱恩注意到，在称呼查拉图时，特里斯坦一直使用的是较为亲密的称呼，直呼“提灯天使”的名讳，这在特伦索斯特阵营下的一般半神中是不常见的。
不愧是从第四纪活到现在的活化石，他和查拉图在过去是旧相识？
看起来关系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好，继续说说你的计划。”
确定了关键，特里斯坦也没有继续探究下去的意愿，毕竟这里还有一个层次和水平都不够格的阿尔杰，很多事情摊开说，都不是他能知道的。
“是……”
克莱恩微微颔首，详细讲述着近期的所见所闻，尤其强调了“地狱上将”和“冰山中将”因所谓“死神宝藏的钥匙”而起的纠纷，并额外提到了达尼兹的存在。
他没有分享灰雾之上他已经接触过“疾病中将”特蕾茜一事，只在最后以效忠于战神教会的“黄昏中将”布拉托夫·伊万，也有兴趣参与对路德维尔的围剿作为收尾。
说着，克莱恩刻意停顿了片刻。
“其实您不需要露面太多，查拉图殿下提醒过我，如果将第二帝国麾下的半神引入这场针对路德维尔的围剿，可能会起到意料之外的反作用，刺激到‘灵教团’和北大陆的诸神教会。”
“祂是这样说的？”特里斯坦的视线在克莱恩身上缓缓划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一个‘看门人’，我想你足够处理。”
他交叠起双腿，微抬下巴。
“没有别的问题了吗？”
“如果只是这些，你完全没必要来寻求我的帮助，你的老师足以解决所有问题。”
“谈谈主交给你的任务吧，我想，你应该会有很多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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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过渡，准备开杀路德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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