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达米尔港
奥拉维岛处于罗思德群岛的东北方向,直线距离并不远,只是安全航道弯弯绕绕,平白添加了几百海里的距离。
它原本是一座存在诸多非凡生物的原始岛屿,并无人类居住,殖民时代开始后,鲁恩王国将这里做为了处置某些犯人的流放之地,又从别处迁来了许多土着,让奥拉维岛逐渐有了乡村和城镇。
等到更东边的岛屿一个个被发现,鲁恩的海上邻国弗萨克也不止满足于西拜朗有限的殖民地,开始在海上寻求别处,两国围绕着奥拉维岛屿的冲突接连不断,将战乱带去这原本的边远之地的同时,也加速了对周边岛屿的开发进程,越来越多的自然资源被投入生产,吸引到了不少新移民,港口愈发繁华,终于让奥拉维岛摆脱了单纯的流放意义,成为继罗思德群岛之后的又一鲁恩海上军事重镇。
灯塔的光芒被蒙蒙大雾浸染,透着一层粘稠的质感,微弱的橘光和太阳的光辉混淆,处置一片乳白中,只能勉强支撑着导向的使命。
客轮停泊,除了上上下下肩负淡水、食材的力夫,少有船客愿意在湿潮闷寒的大雾天随意走动,都窝在船舱客房里,等待着客轮再次起航,也显得此时正沿着舷梯从“玛蒂尔达皇后号”上走下的几道身影格外刺眼。
黑色的绅士提着一盏玻璃马灯走在最前方,步伐缓慢,像是在小心看不太清的脚下阶梯,又像是在等待着后方的什么。
终于,在离地面还差一二十公分的时候,绅士推了推鼻梁上被大雾染色的金边眼镜,偏了下头。
他的动作引起了同行女伴的好奇,面容被黑纱遮住,只留一双碧绿的眼眸在外的少女连忙快走几步,贴在了他耳边。
可惜大雾不仅盖住了视野,更盖住了声音的传递。
甲板角落,凭着马灯发出的模糊光芒定位几人方位的军医鼻翼两侧微动,有些难耐。
他下意识地向前倾了倾身子。
近一些,再近一些。
约翰·博德眯着眼睛,盯着灯光停顿的位置好一会,直到眼睛实在顶不住缺少水分滋润的干涩,一眨……
再看去,船舷上空无一人,一切仿佛都是幻觉。
……
“为什么不干掉索伦家的猎犬?”
换了幅面容的罗萨戈同样全身黑色打扮,却因为衣袖上点缀的繁复花纹,比起仿佛“报丧鸟”的格尔曼·斯帕罗少了几分不祥观感。
“我不熟悉因蒂斯的政局。”克莱恩冷淡应付道,“杀了他不会惊动索伦家?”
相比让远在特里尔的索伦家误会,他其实更在乎约翰·博德不该无妄丧命。
从被迫复活开始,他就在“命运”的引导下一步步的背离最初的自己,到如今,他已经丢掉了不少往日的坚持,只剩下一点底线。
海上海盗和邪教徒泛滥,罪孽深重的野生非凡者也不少,这里不像贝克兰德,没有那么多拘束,或许是替换“蠕动的饥饿”里无辜灵魂的机会……克莱恩突然想到。
“民选政变后,索伦家几乎丧失了政治影响力,后来罗塞尔大帝身亡,他们有着永恒烈阳教会的支持,也没能掌握军中完整的一个派系。”
比起克莱恩的谨慎,罗萨戈毫不掩饰他的不屑,“呵”了一声。
“作为主要途径是‘猎人’的家族,没了军队……约翰·博德看到我们下船了,他只要稍微检查一下,就会发现科伦坡夫妇同样离开了皇后号……”
说到这,罗萨戈忽地停了下来。
他顿了顿,观察着克莱恩的脸色一会,想到格尔曼·斯帕罗才是神使,是这次临时行动的主要负责人和发起人,才继续说道。
“部门将监视输向鲁恩的大量奴隶交易定为了优先级最高的任务,只要仔细查科伦坡夫妇的身份,约翰·博德很快就能发现我们为什么对科伦坡动手。”
确实,索伦家丢掉了王冠,在民主的因蒂斯肯定比不过永恒烈阳教会都赶不出去的密修会,但他们毕竟还掌握着军队和因蒂斯情报机构第八局的一部分话语权,调查个不太重要的费内波特贵族还是没问题的……
目视着手中马灯散出的灯光渐渐有了反射,克莱恩整理了下随身佩戴的非凡物品,若有所思道。
“支持索伦家的那部分军队和第八局成员,他们能保持多少独立性?”
“独立性……”
“保持不了多少,他们没能力维持完整的消息链。”罗萨戈一下明悟。
他借着克莱恩手里马灯发出的光,看向了已经露出大部颜色和文字的招牌,又在附近歪歪斜斜的指向牌上审视了一会。
“这里有无线电报可以用。”
提前截胡,抢在约翰·博德之前,把科伦坡夫妇的事情传给第八局,让里面密修会的成员阻碍索伦家支持者的调查?
思路很清晰啊……不过也没必要这么着急,约翰·博德职位不高,也不可能带着一台电报机上船……奇怪,这个世界竟然已经有无线电报了,这又是谁发明的?
繁多思绪闪过,克莱恩还是微微颔首,认可了罗萨戈的判断。
他扫了眼头顶的招牌,发现酒吧的门外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悬赏令,在上面看到了不少“老熟人”。
“我在这里等你。”
……
“艾格隆·科罗颂?”
一道不算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照站立,在石板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一直延伸,直到盖住了牢房内囚犯的脸。
才一个多星期过去,明明只有三十出头的艾格隆却已经像快要五十般,整个人颓废苍老了许多。
他体表分布着许多被锋利物刺破留下的血痕,眼底彷徨着难以掩盖的淡金色,原本圆润的瞳孔此时隐约在向菱形靠拢,看起来随时可能进一步锐化。
没等到响应,牢房外军情九处的成员眼里仿佛有闪电酝酿,大着胆子打开了牢门,让开被自己遮挡的光照。
一道不强不弱,从小窗透进来的日光刺穿了艾格隆的眼睛,逼得他抬手遮住眼睛。
“你的审查结束了。”
军情九处成员的话像是开关,突然激活了对外界兴趣寥寥的艾格隆。
他眼里不再暗淡涣散,怀着希望道。
“是殿下要下葬了吗?”
先前夏洛克·莫里亚蒂行刺案没有结果,军情九处和王室打着纠察真相的名义,一直拖着王子的葬礼没有举办,连带着整个红蔷薇庄园都保留了“天灾”掠过时那番破败的景象,既没有推平,也没有重修,只是被警戒高高围起,保持着原样。
“是。”
将艾格隆捉进来的少校淡淡应了一声,看着依偎在自己脚边的人那副样子,不禁叹了口气。
“你的嫌疑被排除了,但考虑到你的非凡者身份,而且是序列五,你无法像过去在王子幕下那样自由。”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成为军情九处的一份子,继续为国家效力,或者像教会控制的那些野生非凡者一样,定期汇报状态,在没有批准的情况下,不能随意离开贝克兰德。”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回济贫院里去?”
艾格隆对军情九处丢给自己的两个选择不感兴趣,在他看来,两个都是监视自己的手段,没太大差别。
他更在意埃德萨克王子留下的“遗产”。
那些和他政治抱负一致,真正对有需要的人给予了帮助的创新,不能随着王子的死一并去往神国,成为只有在圣典里能看到的梦景。
“济贫院?”
听着艾格隆的问题,少校反应了一会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国王陛下对埃德萨克王子生前留下的改革试验很看重,已经有额外的处置了。”
“政府在和三大教会谈判,他们在考虑让渡手里部分济贫机构,你过去管理的那家济贫院会和从教会手里要来的新的一批,归到新的管理部门手下统一经营。”
少校的声音如同轰雷,一下下在艾格隆头顶炸响,直到将要劈到他的时候,又突兀的收了回去。
“你的事情陛下在浏览卷宗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你如果愿意,也可以继续经营那座济贫院。”
“科罗颂先生。”年轻的少校突然压低身子,贴到了艾格隆耳边,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继续管理济贫院和加入军情九处不冲突。”
不冲突,不冲突……少校同情下关切指点艾格隆审时度势的一句话,此时却在这个刚遭遇了无辜灾难的“梦境行者”耳里,却成了打开装着另一层心思魔盒的钥匙。
夏洛克·莫里亚蒂刺杀王子?
那个神秘的侦探或许真的不弱,也确实是伦堡的间谍,可是他哪来的理由刺杀王子,他真的有那个实力吗?
短短二十分钟,整个红蔷薇庄园几乎被夷为平地,魔女的瘟疫从东西两侧包围了贝克兰德,永夜和风暴几乎明指到了两位正神的脸上……
艾格隆从未如此庆幸过,庆幸自己曾在南大陆的服役经历。
那帮叛逆、亵渎的特伦索斯特人也不是全无价值,至少他们让自己知道了,原来神灵也是有具体形象的,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神降……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词在艾格隆脑海中炸响,一时惊的他惶恐几乎要以头撞墙,来忏悔不断坚信的亵渎思绪。
王子的死不可能是因为某个小人物的刺杀……克制着嘴角的抽搐,四肢的战栗,脸色苍白的艾格隆在年轻少校的目视下缓慢的点了下头。
他同意为军情九处效劳了。
……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打断了屋主人的雅兴。
“谁!”汉密尔顿几乎是吼了出来。
如果门口站着的那个家伙不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把他剥了皮送去喂鱼!
“是我。”
出乎汉密尔顿意料,门响口起的声音分明属于一个女人。
“谁?”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雍容高傲的嗓音到底属于哪个可人,一道身着墨绿色高腰束身长裙的身影竟凭空出现在了他的床边。
金发高高挽起的贵妇人冷淡中带着些许鄙夷,扫了眼伏在女人身上的汉密尔顿,发出了一声嗤笑。
长得倒是和外号挺像……“白鲨”,呵……
“你……您是哪位”
虽然不清楚眼前人的身份,但也经常和达米尔港上的总督接触的“白鲨”汉密尔顿,还是感受到了贵妇人身上那种属于上层人的,对下层天然的鄙视,下意识换了称呼。
他紧忙将身下的女人推到一边,自己用被子盖住下身,拽过扔在床头的衣裤。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
米勒娃·阿图瓦眉头紧皱,视线在已经懵了的情妇身上锁定了片刻,随着情妇失去意识倒下,她也从随身携带的荷包中取出了一卷纸币。
“我需要派一封电报。”
电报……不是鲁恩人,也不是海上的那些邪教徒,是因蒂斯人?
“白鲨”汉密尔顿深知只有序列九的自己无力违抗这位贵妇人的意志,再说他本来就是做这一行生意的,夹在几个势力中间,充当消息往来的节点,是他的“工作”,没理由拒绝。
换了张讨好的笑脸,汉密尔顿脸上的肥肉随着他搓动手掌一颤一颤的。
在米勒娃的监视下,汉密尔顿先是检查了下情妇,确保这个女人已经完全昏迷,然后才迈着企鹅一样的步伐,晃晃悠悠的下床朝保险柜走去。
他没有打开保险柜,反而撬开了前方的地板,通过拧动装置,让墙上打开了一道分为六个格子的隐蔽暗门。
他指了指下方塞着复杂黑色机械的三个格子说道。
“您看看您需要哪一台。”
他的视线跟随着欲要行动的米勒娃,想要看看这位贵妇人到底会选择哪一台电台。
不同的电台对应不同的接收对象,送他电台的可不止一个势力。
“哼。”
又是夹着轻蔑的熟悉嗤笑,汉密尔顿还没来得及看情贵妇人的下一步动作,他的眼前就猛地一花。
等到再看清事物,视觉恢复时,三台电台像是从未被人动过一样,仍老老实实的摆在远处,而贵妇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啪嗒一声,那抹绿色消失了。
心有余悸的“白鲨”汉密尔顿快速擦掉了脸上的汗水,刚想回到床上,却又停下了脚步。
“奇怪……”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白鲨”看向天边,发现窗外的雾气已经散了一些,太阳斜挂在天空,大致是九、十点的方向。
他渐渐张大了嘴,霍然惊悚,一个箭步冲向了屋子里的钟表前,仔细看了看。
分针划过数字十二,时针以从平面滑落,正往表盘的右下角掉去。
汉密尔顿明明记得,他刚进房间时,时针的位置还在七……
下了一天雨,感觉我要发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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