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在手里的指头透着不健康的白,记忆里女孩儿的指头是娇嫩白皙的,淡淡的一抹粉红像是含苞待放的花蕊。
手上的力度不自觉的加大,女孩儿小小的“唔”了一声,颤颤巍巍地睁开眼。
在和那双浸了水一般雾蒙蒙的眸子对上的一刻,宋年珩脑袋里紧绷的一根弦,断了。
明明还是那么熟悉的面容,却陌生得可怕。
被挂断的电话再次响起,青年受了惊一般移开视线,张惶的眸子茫然失措,无端的窒息感几乎将人淹没。
目光僵硬地落在不断震动的手机上,可是又好像找到了暂时缓和的呼吸空间:
“我去接个电话。”
下床的动作差点被绊倒,青年攥着不断震动的手机,颀长的身影微微僵硬。
他甚至不敢回头再去接触女孩儿那个眼神。
昨夜梦醒的惊慌失措似乎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在没了黑暗的遮挡之后愈演愈烈。
冥冥之中似乎又有着一种极为恐惧的心理在阻止他深究其原因。
房间门被轻轻关上,青年身体如同被抽了力气,后背冷汗打湿了衬衫,虚脱般地仰头靠在墙上。
手机还在不断震动,从心脏仿佛被放进绞肉机里的恐慌中挣脱出来,青年抬手抹了一把被汗打湿的额角的头发,滑下了接听——
电话那头很快传出质问声:
“怎么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现在才接?”
耳边嗡嗡的声响不断,青年握着电话佝偻起腰,烦躁地揉了揉凌乱的短发,没听出电话里的声音:
“刚醒。”
“小宋,我来是给你报喜的,我们追了七年的毒2贩梁存,伏法了,抓住了他就等于断了那些人的左膀右臂……这一次你功不可没,我们已经决定和组织上报……”
攥着手机的指骨发白,青年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的褪去。
一切的发展方向都指向了未知。
他明明只是回来睡了一觉。
电话另一头的静默让男人皱了皱眉,他试探性的出声:
“小宋,你今天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
话头还没有落下,对面清润的嗓音已经快速打断,甚至掺杂着显而易见的急躁:
“你在哪?我们见一面。”
青年垂下手,余光已经看清了电话上的备注。
是乔奕。
垂下的一只手狠狠捏紧,青年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屋子里传来很轻很轻的响动,青年瞳仁颤了颤,下意识推开门。
掀开被子的女孩儿蜷缩成很小一团,痛哭地抱住了小腿肚子,细碎压抑的呜咽声几乎控制不住。
鼓起来的筋很明显,宋年珩快速走到女孩儿面前,温热的大掌小心替她揉搓着鼓起来的筋脉。
眼眶却是控制不住地一点一点湿润。
握在手心里的小腿,几乎瘦的没了肉包裹,硌手的骨头刺得人生疼。
女孩儿如小兽般的呜咽声渐渐弱了下去,长睫不安地颤了颤,抿起唇瓣小心着直起身抱住面前跪地的青年,不知所措地安抚:
“阿珩别哭,我不疼。”
滚烫的泪水砸落在女孩儿还有些酸疼的小腿肚子上,青年维持着低头的动作,除了不断掉下来的泪珠子,几乎没有了任何声音。
被小心拥入怀里的瞬间,积压的不安彻底释放,青年抬手,用力抱紧怀里瘦弱的女孩儿。
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女孩儿身体乖巧而僵硬地任由青年抱住,抬起的小手轻轻落在青年的后背,耐心安抚。
“我听到了你的电话,是要出门吗?”
趴在肩上的青年似乎没有动静,女孩儿不安地抓住了青年的衣服,指节因为用力挤出一抹红:
“你快去吧,我在家等你。”
哪怕女孩儿极力压制,青年也隐隐察觉出,疏离甚至是畏惧的情绪。
有所缓解的情绪再度翻涌,青年松开手,温热的掌心轻轻捧起女孩儿的脸,额头相抵,低软的嗓音藏了破碎的玻璃渣子:
“商商,你一直在对吗?”
不知道为什么想要反复确认,只是电闪雷鸣之间蓦地想到巷口倒在血泊中的女孩儿,还有那个被警方带走没有任何回头的背影。
他好像局外人一般看着曾今的他失去过最重要的人。
可往深处一想却又头疼得厉害。
直到女孩儿软着声不断重复安抚,头痛欲裂的感觉才有稍稍缓和。
袖口被轻轻拽住,女孩儿抿起唇角,不好意思地指了指:
“你要不要换一件衣服,这件衣服袖扣坏了,我还没来得及替你补一补。”
宋年珩垂眸,雪白的衬衣应该是穿了很多次,袖口的位置线条绷开了些。
女孩儿伸手小心碰了碰需要缝补的地方,又乖又软。
“不用补。”
他克制着想要亲一亲女孩儿的想法,堵塞在心口的巨石被女孩儿轻而易举一句话化解。
他一直都记得,女孩儿喜欢看他穿白衬衣的模样。
那时候她眼底溢出来的喜爱光亮,胜过一切夸赞。
眼眶微微泛红,青年垂眸深吸一口气。
纤细的手腕上还有腕表压出的印记,青年微微一愣,俯下身从自己枕头底下拿出停下来的腕表,余光中的女孩儿似乎受了惊一般缩了缩。
青年有些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哑着声解释:
“我看它没走动了,想替你拿去修修……”
女孩儿惊疑恐惧的目光像是一道冰刺恶狠狠地插进了心口,青年只是僵硬着身体,目光惶惶。
沉闷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宋年珩摩挲着冷冰冰的腕表,某个最柔软的地方似乎也被寒冰悄然侵蚀。
手机上发来了和乔奕约定好的见面地点,宋年珩迟钝地眨了眨眼,长睫投落的剪影乖巧而讨好:
“我出去给你买糖吃好不好?我记得商商最喜欢吃糖了……”
每次见面都能拿出糖的女孩儿,怎么可能不爱吃糖。
努力提起的话音在女孩儿沉默下隐隐有溃败的趋势,冰凉的指腹蓦地被女孩儿轻轻握住,低软的嗓音又轻又小:
“好啊……”
漆黑漂亮的瞳仁印不出痕迹,宋年珩屈指攥住衣角,退出去将房门关上。
他隐隐意识到了现在的发展已经脱离他的想象,无论是女孩儿疏离的态度,还是他现在奇怪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