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口的力度一直不曾松懈,白皙的脸上却是如同蔫了吧唧的娇花,提不起半分精神。
察觉到小姑娘情绪的低迷,慕羡川微微抿唇,抱紧怀里的小人儿回到民宿。
怀里的小姑娘在关门的一刻就挣扎着下来,娇小的身体“噔噔噔”跑去找到了酒精,板着小脸儿凑近。
似乎打算亲自动手,却又怯生生地放下东西钻进被窝里,只留下一双小眼睛作为监督:
“擦药!”
盯着医生处理好了伤口,蜷缩在被子里的小姑娘才动了动身子,将被子拉下来一些,压下眼底藏不住的心疼和愧疚,眸子微微泛红:
“老慕,我想去洗澡。”
其实不过是换个地方消化自己的不愉快,慕羡川对此心知肚明。
可看到小姑娘泛红的眸子,忍不住松了口:
“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慕羡川收拾好酒精,站起来的动作被制止,目光落在拉住大掌的小手上。
小姑娘抿了抿唇,小小声:
“你手受伤了,我自己去。”
慕羡川看着小姑娘眼底莫名的坚持和执拗,温软的弯了弯眸子,弯腰将拖鞋拿近一些:
“好。”
浴室流水声传了出来,慕羡川揉了揉眉角,邮箱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慕先生您好,基于您提供的信息,我们在国外发现有专家研究过类似情况,以下是其研究成果,希望对您有用。”
瞳孔蓦地一缩,素来矜贵温雅的医生,忍不住指尖的颤抖。
就像是身处绝境的人突然丢下来一根绳索。
快速浏览完所谓专家的全部信息,以及过往研究案例。
几乎和小姑娘的情况,如出一辙。
指骨微蜷,慕羡川坐在桌子上,眸色晦涩,长睫微垂。
信息甚至来不及查验……
精致如画的容貌隐于阴影的角落,浴室里的水声似乎一直没有停歇。
慕羡川缓慢而僵硬地动了动脑袋,被惊喜砸中的脑袋几乎分不清情绪的异常。
修长白皙的手撑着桌子,动了动僵硬酸胀的腿。
他的小姑娘,好像进去很久了……
慢半拍地看了一眼时间,慕羡川抬手揉了揉酸胀混沌的眉眼,抬步靠近浴室。
轻轻屈指敲了敲——
“咚咚咚”
水声没有停止,浴室却也安静得可怕。
是没听到吗?
慕羡川抿起唇瓣,屈指又加大力道敲了敲,依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看了一眼没有落锁的浴室门,慕羡川心底没来由地涌上恐慌,敲门的动静加大了几分:
“商商?”
得不到任何回应……
墨色的眸子肆虐翻涌,慕羡川蓦地拉开门把手——
索性小姑娘对他从不设防,浴室门都没锁。
热气扑面而来,洗漱镜被层层叠叠的水汽覆盖,光滑的地板上已经聚起了厚厚的一层水。
里面的水声源源不断。
“商商?能听到吗?”
笔直修长的腿不断靠近,医生指骨修长的指头已经碰到了遮挡的帘子。
指尖不住地开始颤抖,矜贵清傲的医生甚至觉得心底的慌乱不安来得莫名其妙。
“商商,老慕要掀帘子了……”
除了水声,得不到任何回应。
慕羡川垂眸,微微用力,蓦地掀开帘子。
浴缸里的水不断溢出来,透明的水里,小姑娘安详而乖巧地沉下。
“商商!”
快速扯下挂着的浴巾,慕羡川几乎扑上前,从水里捞起整个人溺在浴缸里几乎快要没了生气的女孩儿。
温水打湿衣服,怀里的小姑娘却没有半分热气,冰冷像块冰。
唇角惨白而脆弱。
徒劳地张了张口,慕羡川发现自己根发不出任何声音。
颤抖着手关了水龙头,墨眸里压制着的慌乱彻底暴露。
将小姑娘平稳放在地上,打湿的碎发在滴水。
慕羡川几乎提不起半分力气,瘫软的腿跪倒在小姑娘面前,空洞慌乱的眸子不知所措,颤抖僵硬的手却凭借着本能,用力按压胸口。
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是学医最基本的一方面。
可素来被称为翘楚新贵的慕医生,却生疏颤抖得宛如一无所知的门外汉,狼狈惨烈。
一下一下地按压。
几乎感觉不到的心跳。
冷却的水滑落。
“咳咳……”
惨白着脸,小姑娘皱紧眉头,皱巴着小脸儿吐出一口水。
“商商……”
每一个字都是艰难咬碎了牙根蹦出来的,慕羡川猩红的眼尾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谁才是需要抢救的人。
接连吐出几口水,商晚才恢复些许力气,慢腾腾地睁开眼。
一滴水突然滴入眼睛里,温热却干涩。
商晚不可置信地抬眸,头顶低头的医生眼尾湿漉漉的,撑在地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商晚抬了抬手,冰凉的指腹轻轻碰了碰慕羡川眼尾的湿热,那双曾今冷淡疏离的眸子,却是被她浓墨重彩染上了厚重的不安和惊慌,眼底落满了密密麻麻的无法言说和承受的悲戚。
被打湿的长睫轻颤,沙哑的声音小声而怀疑:
“你……在哭吗?”
指尖的一抹湿热渐渐冷却,商晚皱了皱眉,不明白方才一闪而过的情绪来自何处。
在水里泡久了,窒息的感觉几乎仍然残留。
小姑娘撑着几乎没了力气的身体起来,柔软的手臂立刻抱住医生的脖颈,小声解释:
“老慕,刚刚水太舒服了,我不小心睡着了。”
虚脱的身体提不出半分力气,慕羡川哑着声,克制着颤抖的手,轻轻拍了拍小姑娘裸露在外的肩胛骨,沙哑无力:
“商商乖,老慕现在有点没力气,等缓一缓,我抱你出去。”
明白裹着湿衣服会感冒,可慕羡川尽力想要站起来,瘫软在地的四肢全然不配合。
干涩的眸子里似乎流出了液体,可为什么干涩酸胀得不到任何缓和。
头痛欲裂。
慕羡川狠狠锤了一下地板,瞬间通红的指节,痛感却毫不意外地将方圆开外的理智强行拉扯了几分回来。
替小姑娘拉了拉浴巾,慕羡川跪在地上,温吞而缓慢地,一条腿一条腿地站起来。
小姑娘眼底来不及遮挡的恐惧几乎下意识就斩断了他理智的最后一根弦。
失控得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