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甩脱追捕的二人没有像刚刚那般又歇了下来,他们见捕快们四散寻找他们,便低头快步的出了城门,走了足足两里地,到了李家村村口才停了下来。
“他们应该不会再追了,我要去给夫子送药了,你呢?”李尚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女孩问道。
“我…”沈惊缘刚想开口却想到了什么停了话音。
“来钱,我现在身无分文,怎么回京都?阜城离京都虽近,但是也是有百里路的。”想到了她来之前老狗比说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神力的事,她似乎发现了漏洞。
“我若走投无路,要饿死的时候是不是就能用神力了?”
来钱在虚空中一飘,狠狠嘲笑:“你一个真身乃虚无境数一数二的上神,能在界面里被饿死?若你不怕这事传出去被众神笑话,只管做便是。”
说完,来钱翘起二郎腿,挖了挖鼻屎。
沈惊缘:“呵呵。”
真狗。
抬头看了李尚,沈惊缘小奶音响起:“我要去京都,但是…”
“那便祝你一路顺风咯,咱们好聚好散,有缘再见。”李尚抱拳立马回道。
刚想借两个铜板再启程的沈惊缘:“……?”
“二狗哥?二狗哥你去哪了?夫子病重,快要不行了!你快去见见吧!”嚎啕声突然响起。
守在村口的王小福看到李尚的身影立马哭着跑出来。
李尚听到王小福的话,神情大变,顾不得沈惊缘,转身便跑进村子。
还没进夫子家,在院外便能听到窸窸窣窣的抽泣声。
李尚冲进去,掏出怀中紧紧护住的当归:“夫子!夫子!我把您要的当归带来了!”
闯进屋内,只见除却夫子家眷,还有不少学堂内的学子,而床上的老人奄奄一息,已在弥留之际。
“药!您要的药来了!”李尚心中急切扑到夫子的床边。
床上的人留着最后的这一口气似乎就是为了等他,他转头看到李尚捧着当归在他面前欣慰极了:“此物…你…如何得来。”
李尚沉默了片刻回答道:“药材铺说一两银子换不了这般好的东西,学生无法,只能放下一两银抢来它。”
床上面容憔悴的夫子听到这回答,不怒反笑,像是更开心了,连眼神中欣慰也更多了,他看着李尚手中的东西有些胡言乱语:“当归啊…当归这东西…好啊…”
沈惊缘跟在李尚后来到了院子,她停在屋外门口看到这幅场景颇有些不解。
屋内,李尚落泪:“学生给您立马煎药,您喝下定是能恢复如初的!”
说完他便转身准备去熬药,却被床上的人拉住:“为师已近死亡,此物于我无用,莫要徒增浪费了。”
说完,白发苍苍的老人猛咳起来,他紧紧抓住了李尚的手:“阿尚…此物虽无用…但却贵重,为师曾欠下京都刘家刘云霄的一份恩情,你帮我…送去罢。”
他浑浊的眼就这样盯着李尚,似乎他不答应便会死不瞑目。
李尚哽咽摇头:“不,您不要说晦气话,学生立马给您煎药,喝下定会好的!”
他不信不服,有些挣扎,坚持要去熬药。
床上的夫子却是拉他的更紧:“你是不愿助为师了…”
李尚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夫子重重咳嗽,肺腑似乎都要涌出:“那便听话。”
他看着李尚,胸口上下起伏,咳的越来越猛。
李尚捧着手中的当归,不肯答应,可床上的人却越来越虚弱。
李尚只能哽咽着答应:“学生…遵命。”
听到李尚答应,老人松气靠在床榻上,只觉得一生的画面皆在面前闪过,他感叹出声:“天下道,无情方可保苍生,圣贤书里万千法,教化不过尔尔,德圣过,昌和临,萧兴…”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话众人都未听见。
李尚眼睁睁看着平日慈爱无比的夫子咽气,终究是绷不住情绪,伏在床边嚎啕大哭。
天边刚露出不久的朝阳此刻被风抓着藏进了云里,彼时暗沉的天空阴霾笼罩,又下起了小雨。
屋内的所有人都在痛哭,其中那夫子的子孙和李尚尤为痛苦。
沈惊缘站在门口,靠在门柱旁,抬手接了几滴雨水。
面对这样的生离死别,她作为守护神看过无数遍,早已麻木。
来钱看了看本应该放晴的天,又盯了一眼沈惊缘。
可即使已经麻木,面对生灵的消逝时神明也会惋惜。
古时尸体不可多放,夫子的葬礼在第二日便举行了,他生前似乎是个名人,附近所有村子的学子们听此噩耗都前来吊唁。
李尚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受尽白眼闲话,他活到这般大,唯一对他好且不嫌他的只有夫子一人。
如今人离去,对他颇有打击,一整日都极为颓败。
沈惊缘滞留到第三日,便不准备再待,只是她如今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又天生路痴,苦恼时,正碰着李尚背着个小包袱出村。
她连忙跟在身后:“李尚!你要去哪?”
李尚一改消极,眼神坚定:“京都。”
“去京都吗?”沈惊缘一喜,扯住他的衣角:“能带上我吗?”
李尚回头看了她一眼:“我没有钱。”
沈惊缘摇了摇小脑袋连忙道:“没事,你认识路就好。”
李尚沉默了没说话,转身走出李家村,沈惊缘连忙跟在身后。
大云朝有三十七都城,阜城虽是距离京都最近的,靠步行,却也要走上小半个月。
沈惊缘可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她平时都是眨眼千万里,呼吸间历经几千年,如今几百里路在她眼里是那样远,半个月的时间是那样的长。
但是幸好她英明神武,选择与李尚同行。
若是如今让她自己回京都,怕是在那蜿蜒曲折的小道和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山野里越走越远。
“我可不信就因为这个原因。”来钱突兀出声。
跟在李尚身后的沈惊缘踢了踢路边的石子没说话。
来钱在虚空中飘来飘去,绕着她的问:“你为何要跟他人扯上因果?你虽是凡身,却终究是虚无境的上神,天道最讲究的便是因果轮回,你独自去京都我不信你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