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鹦鹉
尖叫声响起的刹那，楚子航立刻单臂抓住沙发的靠背，翻身的途中还顺手抄起了小茶几餐盘上的一把水果刀——此次香港之行匆忙，他的村雨此刻还在运输途中，毕竟作为一把开刃的武器，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带上飞机的。
“怎么了？”他反握住水果刀，快步走向了厨房里正端着热水壶的夏弥。
“嘘！”夏弥对靠向自己的三人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脸上写满了惊疑不定的她努力压低声音说：“听，卧室里有动静！”
雷蒙德家的开放式厨房距离卧室很近，楚子航顺着夏弥目视的方向走向卧室，屏气凝神之间，他也听到了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内，的确是响起了一阵类似金属相互碰撞所造成的异响声，且毫无规律可言。
随着他的步伐愈发逼近卧室，又是一阵更加诡异的声音取代了先前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自言自语，可那声音却又尖细异常，完全无法想象人类的声带振动能够产生这种声音。
楚子航朝身后的路明非和诺诺比了两个执行部的手势，路明非会意，立刻后退一步跟在了楚子航的身后，诺诺则是半护住了身旁的夏弥。
楚子航拧动门把，顺着被自己半推开的门快步突入卧室，身后的路明非立刻跟上，一巴掌拍在了开关上，“啪”的一声过后，暖白色的日光灯在室内亮起，楚子航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水果刀，一边的路明非则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面前的，是一只巨大的鸟类，目测的体长可能接超过80厘米，浑身上下遍布着鲜红色的长羽，而翅膀部位的羽毛则呈现出黄绿蓝的三色渐变。
“应该是五彩金刚鹦鹉，刚刚从海洋馆出来的时候，我有看到工作人员带着它们在表演杂技。”楚子航回过神来，缓缓道。
夏弥也凑了上来，立刻就跟路明非一样傻眼了：“刚刚的动静……就是它搞出来了？”
眼前的大只鹦鹉似乎是也没料到房间门会突然被人打开，此时正一只脚站在半开着的金属笼内，另一脚则半抬在空中，看样子是被路明非一行人吓了一跳，眼神有些呆滞。
诺诺上前一步，表情也有些怪异：“看它的样子估计是惯犯了，刚刚金属的敲击声应该是它用脚在开门吧。”
路明非恍然大悟，怪不得那阵自言自语声男不男女不女的，原来是一只鹦鹉在说话。
“哇，雷蒙德还养这么炫酷的宠物啊！”夏弥已经回过神来，惊喜地上前两步，随即又被楚子航拽了回来。
“我没听雷蒙德说起过自己养了一只鹦鹉当宠物。”楚子航扫了一眼路明非。
“啊，这么说起来……”路明非抓抓头：“雷蒙德以前好像是跟我提起过，他对女朋友猫狗的毛过敏，所以想一只大个点的鹦鹉当宠物……想在香港饲养这种鹦鹉的话，只要能证明是人工繁育的，好像就不会有领养手续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诺诺无语道。
“不是，谁能想到他在卧室里养鹦鹉啊！”路明非也委屈，之前那不明的声音吓得他也够呛，要不是不想在师妹面前丢人，他早就该喊出那句“是不是有鬼”了。
笼子里的鹦鹉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果断地用那只灵活的脚将鸟笼的门重新关上，顺便还用指甲重新带了锁，似乎是觉得这样能给自己带来一些安全感。
四人一鸟就这么隔笼相望。
“鹦鹉啊鹦鹉，你叫什么名字？”夏弥又上前两步，轻轻地对着鹦鹉说。
鹦鹉不理她。
“polly。”楚子航忽然开口道。
“啊，你怎么知道的？”夏弥问。
“师妹，你电视剧看的太少咯。”路明非呵呵一笑：“在美国，大部分鹦鹉都叫这名儿，大概就像是咱们叫小狗旺财，叫小猫咪咪一样，师兄这就叫经验……”
“经验你个头啦。”诺诺手指向鹦鹉腿上的金属环：“看看上面写着什么？”
“啊？”路明非一愣，伸长脖子才发现鹦鹉的腿上原来真有一个金属环，上面就写着polly呢。
“polly？”夏弥对着鹦鹉说：“你好呀polly！”
可鹦鹉只是用脚抓了抓自己脑袋上的羽毛，还是不搭理她。
“咦，我记得这种大个鹦鹉不是都很亲人的吗？”夏弥奇怪地说。
“每个物种之间都具有个体的差异性，就像有的狗会咬人，有的狗则不会。”楚子航解释道。
“可是，再怎么说都会对自己名字有反应吧？”夏弥说：“路师兄，要不你跟它聊聊？”
“为什么是我？”路明非也奇怪地问。
“因为它刚刚挠头的动作跟你很像呀。”夏弥吐吐舌头：“也许你们俩有缘呢，快来试试！”
“好吧……”虽然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跟一直鹦鹉有缘，总之路明非还是配合地上前，轻唤道：“polly，polly？”
只是鹦鹉兄一视同仁，也完全不鸟路明非。
“或许polly不是它的名字？”诺诺推开路明非的脑袋，仔细观察着那枚腿环：“会不会这枚腿环只是雷蒙德买鹦鹉的时候送的？其实没有什么意义，更不代表它的名字。”
“可能它只是笨而已啦。”路明非开脱道：“师兄不是说了吗?个体差异性什么的，它就是种群里最笨的那一只，凑巧被雷蒙德买下了而已，正所谓宝剑配英雄……”
“我觉得不是。”楚子航摇摇头：“刚刚我们所有人都听见了，在进入卧室之前这只鹦鹉正在自言自语着什么，既然能学会说话，代表它的智力应该是在水平线上的。”
“那……也许只是因为他的主人没回来吧。”路明非又想习惯性地挠头，但想起了刚刚夏弥的话，于是硬生生放下了自己半抬起来的手。
楚子航注意到趴在鸟笼一边的夏弥正向他投来期许的目光，只好道：“把它带到客厅去吧，就当是代雷蒙德照顾它……小心被咬。”
“好嘞！”夏弥抱起鸟笼就朝客厅走，里面的鹦鹉倒是出乎意料地老实，就只是呆呆地望着她，不吵不闹的。
“等等，鸟笼下面还有东西！”诺诺俯下身子，端起了一个小巧的金属箱子。
“这是……保险箱？”路明非主动替师姐接过箱子，晃动了一下：“里面好像没什么重物。”
“正常来说，保险箱应该会直接安装在墙洞的预留位置上才对。”楚子航沉吟片刻：“总之也先带到客厅去吧。”
……
一脸严肃的男子，长发披肩的御姐，头发乱糟糟的衰仔，还有捧着杯子的少女以及她身边笼中那只安静的鹦鹉，如果拉上屋里的所有窗帘，再在茶几的中央点上一根蜡烛的话，大概就完全符合一帮鹦鹉教的虔诚信徒在进行着某种邪恶仪式的场景了。
“根据雷蒙德小组的调查报告，他们在国内一共发现了六处民间流传的朱允炆疑冢，其中的三处已经被证实与朱允炆无关，在剩下的三处墓穴中，都发现了身高几乎一致的人类男性骸骨，且入葬时，皆身着明代皇帝的常服。”楚子航手里拿着报告，平静地说：“除了穿着之外，能够核实墓主人身份的东西，例如印章、玉佩、竹简一类的物件则一概没有。”
“而前些天雷蒙德在福闽一带发现的墓穴，被学院确认了的原先曾是一座衣冠冢，根据尸身下方平铺的那件衣服的氧化程度分析，尸体葬入的时间恐怕已是百年之后。”楚子航接过夏弥递来的水杯，低声说了句谢谢。
“三具身高几乎一致的骸骨，还都穿着皇帝的常服，这件事情本身就很不合常理。”诺诺说：“设立疑冢的目的，无非就是混淆真正的墓穴所在地，可是一下出现三处疑冢，岂不是摆明了告诉盗墓贼‘真正的墓穴另在他处吗’吗？这样反而更容易激起别人的好奇心吧。”
“而且在衣服上又埋个人，这也太诡异了吧？”路明非顿时感到一阵恶寒：“你们说，会不会是鸠占鹊巢啊？不是有传说，朱元璋发现了一块风水宝地，就在他想要留着给自己当墓地的时候，却发现这块地上已经葬着一位前朝的高僧。最后，终究还是觉得自己的身后事更重要些，这件事情以高僧的墓被迁走告终，那块风水宝地也就变成了后来的明孝陵。”
“能搜集到三具身形相仿的尸体，已经表明了这是一起有组织有计划了，或许主导这一切的就是朱允炆本人。”诺诺咬了一口菠萝包，含糊不清地说：“但现阶段的情报还是太少了，仅凭这些连朱允炆究竟是否身死都说明不了，更别提为什么他要给自己搞出这么多意义不明的疑冢了。”
“只能从另一条线想办法了。”楚子航说：“雷蒙德在假期中回到香港，明面上是为了准备婚礼，可他却还是带了一份任务相关的报告回来，准备跟某个他不信任的人完成一场交易，只要找到了那个人，一切疑问应该就迎刃而解了。”
“唉，香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们就四个人加一只笨鸟，上哪儿找去。”路明非叹了口气，随手抓过遥控器准备看会儿电视，忽然，他的视线停留在了茶几的玻璃面上，一下愣住了。
“怎么了？”诺诺问他。
“一张游戏光碟……”路明非的手指在玻璃平面上，从他的角度正好能透过玻璃看到，一张被放置于茶几内侧的游戏光盘。
《逆転裁判：苏る逆転》。
“‘逆转裁判：复苏的逆转’，我记得雷蒙德跟我说过，他很喜欢玩这个系列的游戏……”路明非喃喃道。
“路师兄，你这是又想起伤心事了吗？”一旁的夏弥同情地说：“雷蒙德专员会好起来的，你得向前看呀。”
“不……不是。”路明非用手捂住脑袋，回想着当初跟雷蒙德聊天时的场景。
……
“这游戏你没玩过吗？”雷蒙德问。
“玩过啊，逆转裁判谁没玩过！”路明非抄起手柄，他沉浸在三国无双的世界里，懒得搭理雷蒙德。
“不是，我这可是重置版！”雷蒙德提醒他：“比2001年的原版，又新增加了一个案件呢。”
“知道知道，这年头重置版肯定得加点料，不然这种推理游戏，哪个玩家会再买一次账啊。”路明非说：“这部游戏中我印象最深刻的，还得是里面的大婶。”
“哦，是那个急性子的警卫员大婶对吧？”雷蒙德点头：“不过我还以为你会喜欢绫里千寻那种……你知道的，身材劲爆的御姐……没想到你小子居然喜欢大婶啊。”
“你想什么呢。”路明非撇撇嘴：“我只是觉得她跟我婶婶很像而已，大嗓门、语速超快，为人还有点刻薄。”
“这么说来，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四个案子，也就是原版的最后一个案子。”雷蒙德说：“‘逆转，然后再见’，我心中最经典的篇章。”
“那一篇是讲什么来着？”路明非想不起来了。
“养了一只鹦鹉的租船小屋管理人灰根高太郎。”雷蒙德微笑着说：“想起来了吗？”
……
逆转裁判，租船小屋管理人，鹦鹉……
路明非瞪大眼睛，看向了夏弥身旁那只表情呆滞的鹦鹉。
“polly？”路明非试探性的喊了一句，可是鹦鹉依然不搭理他。
不，不对。
鹦鹉对他们的喊声毫无反应的原因，不是因为它笨，而是因为……polly，并不是它的名字。
“你不叫polly，对不对？”路明非对着鹦鹉说。
鹦鹉却只是用脚抓抓脑袋，低头吃了一片夏弥放在它食盆中的苹果片。
“路明非，你到底在说什么呢，神神叨叨的。”诺诺疑惑地看看路明非，又看看那只呆呆的鹦鹉。
“小百合。”路明非忽然说：“你好，小百合。”
听到路明非口中的“小百合”后，鹦鹉突然猛地抬起脑袋，那双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路明非。
一人一鹦鹉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鹦鹉歪了歪头，忽然张开嘴，蹦出了一句尖锐的人话：“早安，早安！”
“我是小百合，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