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衣冠冢
“师兄，雷蒙德家的门牌号……是多少来着？”电梯门缓缓打开，路明非望着楼道旁的几盆绿植，有点发懵。
“1804。”楚子航走出了电梯门，说道。
“路师兄，你不是说之前在这儿前前后后住了快一个月吗？”夏弥晃着手里的打包袋，问他。
“我只是想不起门牌而已啦，位置还记得。”路明非抓抓头：“你看，走到这儿右拐就是雷蒙德家，师兄我记性不行，肌肉记忆还在……”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来，就比如此时的路明非，人才刚刚拐过弯，没看到熟悉的门牌号，反倒是一头撞进美女的怀抱。
“呀！”他手习惯性的一捞，正好揽在了师姐的腰上，以小白兔的胆量，自然是要惊呼一声。
“因为有肌肉记忆，所以走路就不看道了？”诺诺拨开腰上的魔爪，反手弹他的脑门。
“哇，是师姐！”后面的夏弥凑了上来，殷勤地说：“诺诺师姐好！”
“嗨，你好。”诺诺笑眯眯地跟夏弥挥挥手，同时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扫她身后的楚子航：“你叫夏弥对么？我猜你手里的是我的下午茶。”
“哦，对对对，这是路师兄给你打包的，有蛋挞还有黄油菠萝包。”夏弥把手上的包装袋递给诺诺，眨眨眼睛：“好甜蜜喔。”
“什么？”诺诺接过包装袋，疑惑地问。
“我是说，你和路师兄……”
“她说，蛋挞有点甜，师姐你小心蛀牙！”身边的路明非赶紧开口道：“我们的目标是！”
诺诺愣了一下，也只好跟着他接：“没有蛀牙！”
在来时的路上，考虑大家马上要成为同个小组的队友，路明非特意提前为夏弥简单介绍了一下诺诺，哪知他话还没说完，夏弥就抢先道：“路师兄，你是不是对诺诺师姐有好感呀？莫非是一见钟情？”
“没有的事，师兄我是那种看到美女就走不动道儿的人吗？”路明非故作镇定：“当初她邀请我加入学院的时候，要不是看她态度实在诚恳，我肯定还是要再多斟酌几天的。”
“哦，可是我看你说起师姐的时候，眉毛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夏弥说：“楚师兄也看到了吧？”
“我已经习惯了。”前排的楚子航淡淡地说。
“真……真有这么明显？”路明非摸摸额头。
……
“给你钥匙。”楚子航从兜里摸出了一串五花八门样式的钥匙递给诺诺：“离开医院的时候我忘了给你。”
“不用啦，钥匙我已经搞到手了。”诺诺也晃了晃手上的银色小钥匙。
“为什么你也有雷蒙德家的钥匙？”路明非傻眼了：“师姐你还会配钥匙？用口香糖当模具吗？”
“不会啊。”诺诺把钥匙插进锁里，拧动半圈之后，锁芯传出了清脆的“咔嚓”一声，转过头看了路明非一眼：“雷蒙德把备用钥匙藏在了走廊上，从左往右数的第二个花盆下面，跟你的习惯一模一样。”
“咳咳，好浓的烟味啊。”夏弥捏着鼻子说。
“先进去再说吧。”楚子航提醒他们。
众人步入屋内，这里的一切都跟楚子航记忆中的一样，只是原先那张有些破旧的棕色沙发被换成了米白色，路明非快走了两步，先是拉开客厅的窗帘再推开窗户通风，接近落日时分的余晖洒进了不大的客厅，似乎真像路明非之前说的一样，不需要动脑子，他的一系列动作都是源自肌肉记忆。
“以前每次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窗帘，开窗户。”路明非像是在自言自语：“雷蒙德太能抽烟了，我老说他‘就算你能安度晚年，最后也绝对会死于肺癌的’。”
“你跟他感情很好喔，路师兄。”一旁的夏弥轻轻说。
“啊，是吗？”路明非抓抓头：“他太忙了，其实平时都没什么机会联系。”
“坐吧。”楚子航招呼众人围坐在了沙发边上：“有发现吗，诺诺。”
“嗯，多少有一点吧。”诺诺咬了一小口蛋挞，从长裤口袋里抽出了一个信封，扔在了茶几上：“你在调监控的时候，只调取了雷蒙德受袭时的录像，有一点被你忽略了。”
“什么？”楚子航拿起信封，检查起封口的完整性。
“雷蒙德在受袭前的五分钟，曾短暂地离开过小区，他是在回来的路上被攻击的。”诺诺说：“他出门的时候穿戴整齐，还带上了那块未婚妻送给他的手表，这表明了他是出门有事，而且并非只是取个包裹或丢个垃圾这种快去快回的小事。”
“他是不是要见什么人？”夏弥用指尖戳着下巴，思考道：“所以才会穿戴这么整齐出门，对吧？”
“没错，而且大概率是某个他不熟悉且不信任的人。”诺诺看向路明非和楚子航：“我没记错的话，平日里的雷蒙德，对自己的衣着打扮并不太上心，对么？”
“嗯，还真是。”路明非点点头：“还记得他来机场接跟我师兄的时候，穿着花衬衫，沙滩裤……还有什么来着？”
“人字拖。”楚子航补充道：“雷蒙德在刚刚接触我们时，就对我和路明非展现出了充分的善意和信任，也就是说，他对卡塞尔学院相关的人员几乎是不设防的。”
“这就是侧写能力吗？”夏弥一脸崇拜地看着诺诺：“简直是福尔摩斯呀！”
“还没有说完。”诺诺吃完蛋挞，手指抿开指尖残留的蛋挞皮碎屑：“楚子航录制的视频中，雷蒙德的脚步很匆忙，我认为他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所以？”楚子航拆开了手上的信封，倒出了一封折叠过的报告。
“我在鞋柜里找到了这个信封。”诺诺说：“这就是雷蒙德落下的东西，亦或者说，是他拿来交易的筹码。”
……
“组长……雷蒙德组长……雷蒙德！”夜色中，一盏晃动的白色头灯，配合着男人的提醒声，将雷蒙德有些飘远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怎么了？”雷蒙德用手轻轻捏了捏眉心。
“准备工作搞定了，随时可以开始。”穿着黑色风衣、中东人相貌的年轻男人关切道：“组长，你人不舒服？”
“没事，昨晚没睡好。”雷蒙德摆摆手，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递给了身边的男人。
“不抽不抽，跟了你几个月，别的本事没学到，烟瘾倒是越来越大了。”男人笑着拒绝了。
他是卡塞尔学院大四的学生，实习期被分配到了雷蒙德小组，专门负责调查摩加迪沙事件后产生的余波。
“没办法，没精神的时候只能靠烟顶着。”雷蒙德也不强求，自顾自地把烟叼上，起身走了几步，停在一块石雕的边上。
他身前这片勉强可以称作建筑的场地，由两个遥相对应的龙型石首以及一座半人高的莲花石塔组成，此时，几盏低功率的照明灯正对着石塔后方的坑洞。
“麦克，抽根烟再干活吧。”雷蒙德对着土坑里同样穿着执行部风衣的男人说道。
“忙完再说，我现在手上全是泥，烟吸进去要得肺病的。”麦克比雷蒙德小一届，这次也成为了雷蒙德的组员之一。
“行吧。”雷蒙德把嘴里未点燃的香烟夹在了耳朵上，抓起一把工兵铲跳了下去：“伊萨，在上面盯着点。”
“了解。”实习生伊萨应道。
“我说，咱们就非得在晚上干这种事吗？”麦克也抓起铲子，嘟囔道：“跟盗墓贼似的，中国分部不是给我们弄来了考古证件吗？”
“你不懂这里的老乡，在白天干这活儿，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无关群众，万一跳出来一个说这其实是他家老祖宗，让我们赔钱，你准备自掏腰包吗？”雷蒙德把铲边塞进了身前棺材的盖板之下，打开自己的头灯仔细看了一眼：“楠木的，看来有戏。”
雷蒙德小组目前所在的位置，位于中国的福闽一带。这几个月来，他们一直在全国各地跑，在几乎所有坊间盛传曾出现过建文皇帝身影的地方，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而这次大半夜作业的原因，也是因为在这里发现了疑似建文帝的墓穴。
“再这么搞下去，等退休了你可以考虑开间古玩店了。”麦克单手捏死了一只骚扰他的飞虫之后，也将工兵铲捅进了棺盖微微撑起的缝隙中：“三、二、一！”
两人同时发力，由铲子作为支点半翘起的棺盖被用力推开，一阵烟尘过后，棺内的情形完全暴露在了两人面前。
“真货啊。”麦克的头灯打在了身前那颗白花花的骷髅头骨上，喊道：“伊萨，递一下相机。”
“身长跟之前发现的几具骸骨几乎一致。”雷蒙德摸出卷尺简单量取了一下骸骨的尺寸后，啧啧道：“盘领窄袖，前后和两肩都绣着金盘龙纹样，腰间……嗯……还是没有玉佩，麦克，确认一下有没有印章。”
“组长，是他吗？”地面上的实习生伊萨好奇地问。
“这是明朝皇帝的常服，只能是他了。”雷蒙德说：“应该说，又是他。”
“雷蒙德，注意看。”举着相机的麦克提醒道：“他的身下，还垫着一套衣服。”
“嗯，我看到了，肩部也是一样的金盘龙，看样子是跟身上的这套衣服粘连在一起了。”雷蒙德眯起眼睛：“原先是个衣冠冢，尸体是后面才放进来的，难怪开棺的时候我有在棺木上看到异样的磨损。”
“所以这口棺材曾经被开过一次？”伊萨恍然大悟。
“而且第二次开棺的时间，距离这口棺材入土时已经有了些年份，原本被铺设在棺内的衣服已经出现了氧化现象，导致后来者难以完全清理，索性将尸体直接葬入了馆内。”雷蒙德说：“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现，联系学院吧派人来把这具棺材弄走吧。”
“麦克，先上去喘口气，待会儿咱们先把棺盖盖回去，土也要重新填好，这鬼地方阴雨天不断，不利于线索保存。”雷蒙德打了个响指：“总算是有收获，今天晚上没白熬。”
“这趟活干完，是不是能休息一段时间？”麦克拍拍手，说道：“听说你好事将近啊，雷蒙德。”
“你的消息很灵通。”雷蒙德嘿嘿一笑，翻身离开坑洞，重新叼起了那根刚刚没机会抽的烟：“算上婚假，我一共有三个月的假期，学院那边也需要花时间整合一下我们这几趟下来收集到的线索，等执行部接手这里之后，雷蒙德小组正式就放假了……喔，伊萨，你的实习问题我已经跟中国分部的朋友聊过了，你可以留在这里实习，但可能要被调剂到川渝一带，那里最近缺人，听说是发现了野生的大熊猫，学院对此很感兴趣……”
……
“我很确定，这份报告雷蒙德并没有提交给学院。”楚子航平静地说。
“所以我才说，这也许是他拿来交易的筹码。”诺诺说。
“喂，师姐你的意思，雷蒙德叛变了？”路明非皱着眉头：“这我可不信啊！”
“我没说他叛变，而且这份报告里的东西本身也没什么价值。”诺诺说：“那具棺材一个星期前就已经被学院接手了，检验报告楚子航在医院的时候也给我们看过了，不是么？”
“师兄师姐，你们渴吗？”夏弥突然插嘴道：“我想去厨房烧点水。”
“嗯，你去吧。”楚子航给夏弥让开了位置：“烧水壶在洗手池下面的柜子里。”
“得令~”
“报告的事情，我们一会儿再说。”楚子航用指节轻敲着茶几，看着路明非和诺诺：“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雷蒙德会在交易之前受袭。”
“找雷蒙德交易只是幌子，其实是为了杀人灭口？或者杀鸡儆猴？”路明非一副便秘的表情：“可是说不通啊……”
“没错，以对方的能力，应该很了解卡塞尔学院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哪怕出现专员受伤甚至身死的情况，也不可能阻止学院探寻真相的脚步。”楚子航接着说：“雷蒙德受伤后，对方没有并没有取走他手上的钥匙，这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很了解雷蒙德，知道在他家里大概率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二是……”
“二是，他对雷蒙德掌握的情报毫无兴趣，因为他就是被调查者本人，而且若只是为了了解学院的调查进度，就直接对专员出手这种事，本身也很划不来。”诺诺接话道：“我们的对手，不是为了情报而杀人，也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他的伤害雷蒙德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把自己真正的目标引入这个小区，甚至是这间屋子。”
“你认为我们才是他的目标？”楚子航问道。
“只是有这种可能性而已，所以现在，最坏的结果是……”诺诺看着楚子航，一字一顿地说：“伤害雷蒙德的凶手可能就在这间屋子里……”
“啊！！！！”女孩的尖叫声，突然在楚子航的身后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