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啥叫青春期叛逆啊?”孙奎亮在一旁问到。
杨林道:“青春期叛逆简单的说就是不分男女,长到十四五岁时自己有主见了,不愿意听家里和旁人的话。最明显的就是你不让他(她)干啥他(她)偏干啥,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甚至不服管教当面顶撞。你也是从那时过来的,就没有这感觉吗?”
“回大人,我那时还真有那么一丁点儿你说的那样。但是架不住我爹真揍啊,不是拳头就是棒子打身上真疼啊,哪还敢有啥叛逆?别的不说,只要两顿不让我吃饭,我就彻底完犊子了。”孙奎亮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道。
孙奎亮的话把其他人都逗乐了,纷纷附和他。毕竟这个时代忠孝为社会行为主流,是三纲五常中最重要的标准。谁要是敢不听爹娘的话那就是不孝。这个名声一旦做实那么他一辈子也就完了。
杨林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继续道:“你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稍微长大些就要干活为家里分担负担,自然是听爹娘话。可你们别忘了阿济格生下来就是主子爷,天老大他老二儿,自小养成的骄横脾气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的。所以我敢保证,他回去后会给老奴他们带去不少的麻烦。另外话又说回来,别看咱们放了阿济格因此不会得到上面的奖赏,但这也未必不是好事。”
旁边的蒋川不解的问到:“大人,您这话怎么说?难道咱们抓了老奴的儿子不算功劳?”
薛凯拽了下蒋川的衣角道:“就你屁话多!大人话都没说完呢你就打岔。你这臭毛病得改啊!”
杨林笑笑道:“你们想啊,朝廷十万大军在萨尔浒被老奴打的丢盔弃甲损失惨重。可咱们呢,从雅尔古寨开始到现在,区区千把人的标营就消灭了不少贼虏。这让其他官军和将领的脸面往哪儿搁?如今咱们保卫叆阳之战得胜,战果更是辉煌。初步统计仅是斩获的首级就有两千多颗,其他俘虏什么的还没算呢。这战绩报上去等于又给了上面那些总兵、副将、参将等大人一轮耳光。甚至兵部和内阁的那些大人们也等于被咱们打了耳光......”
张魁武不等杨林说完,便有些不忿的道:“大人,您说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咱们打的胜仗越多,眼红和忌恨咱们的人就越多。就因为咱们的能打反衬出了他们的无能?”
杨林点点头道:“对,就是这个意思。咱们现在已是树大招风,遭人眼红忌恨那是肯定的。就好比一个财主家闹耗子,他养了一群猫去抓耗子。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猫们,为的就是早日将耗子抓光。”
“可猫们都知道,要是把耗子抓光了自己就失去了作用,财主就再也不会好吃好喝的供着自己了。所以它们出工不出力始终不把耗子都抓光,玩起了养寇自重的把戏。但是有一天新来了一只猫,抓耗子很卖力气,没几天就抓光了大部分耗子。你们说,其它的猫能不恨这只新来的猫吗?”
张魁武与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回道:“大人,您要是这么讲我们就更明白这个道理了。说白了咱们就是那只新来的猫,把耗子抓光了等于断了人家的生路,遭人忌恨也是在情理之中。”
杨林轻叹一声道:“我要是不把阿济格放走,那么打着各种名义前来索要他的人一定很多。比如兵部、辽东都司、巡抚衙门等等,甚至一个守备或是一个游击将军都想沾沾咱们生擒逆酋亲生儿子的功劳。因为我没他们官大,就得听人家的。你们说到那时候我究竟把人给谁?”
“这个.......这个确实挺难办。任何一方都比咱们官儿大不听不行啊。”张魁武等人闻言面露难色。
“所以我为了不得罪人不得不出此下策。你们以为我愿意放了阿济格?实话告诉你们,我比你们任何人都痛恨这些建奴!可是为了让咱们这些能抓耗子的猫儿活下去,咱们有些东西该让就让、该放就放。俗话说的好,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今天的舍就是为了明天的得!”
“大人,您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舍就是放,得就是抓?归根结底一句话就是咱们以后还能抓住阿济格。毕竟有抓才有放、有放才有抓不是。”蒋川笑嘻嘻的问道。
杨林摇摇头道:“我说这些话对你们这帮白丁儿简直就是对牛弹琴!这仅仅是抓人放人的问题吗?这段时间咱们忙于备战和打仗,我估计你们借着这个由头又都把书本扔下了吧。告诉你们,三天后我考你们这些人《百家姓》和《三字经》,回去好好温习功课吧!别到时候考不过去挨罚!”
“老蒋啊老蒋,你这嘴该有多欠啊。没那墨水还非得显摆。咱家大人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这回你是成功把大家都拉下水了。”大家七嘴八舌的指责蒋川,弄得他也是满脸无辜一副委屈的样子。
张魁武凑到杨林跟前道:“大人,阿济格毕竟有伤在身行动不便。而且现在天寒地冻常有狼群出没,他要是在路上被狼吃了可就达不到咱们的目的了。标下认为莫不如按今夜的法子也放几个鞑子回去,也好在路上护着他。”
杨林想了想道:“此法可行。你和张把总他们好好商量一下,即便被努尔哈赤他们识破也不要紧。正所谓虚虚实实真假参半,不管他们对阿济格是心怀猜忌还是多加戒备,都是他们之间起了矛盾。那就证明我们这一计成功了。”
“是。大人尽管放心好了,标下这就下去安排此事。”张魁武躬身道。
第二日下午未时刚过,沈阳总兵贺世贤率领的一万人马抵达叆阳。他听闻战事已经结束心中未免有些不悦。所以到叆阳的第一件事,就要杨林和各路援军将领带着他去察看战场,以此树立自己是最高长官的权威。
贺世贤是陕西榆林卫人,现年五十多岁。身材高大,颇有勇力。颌下一缕黑色长须直至胸前,乍一看去极为英武。一张口就是带有陕西口音的官话。
“你们也太着急了,自以为万全的计划非旦没有全歼敌军,反而还给自己造成了不必要的损失。如果按俄(我)的意思,你们怎么也得等到饿(我)带兵来了以后再动手。到那时咱们人马数倍于敌军,怎能让那贼将阿敏轻易逃了?”
贺世贤口中所称的损失是指昨夜一战,各路明军面对垂死挣扎的后金军还是付出了近千人的伤亡。
他打量了一番杨林继续道:“没想到杨备御竟然是个年轻后生,你防守叆阳能挡住敌军猛攻已是不易。换了寻常人见了那些鞑子恐怕早都吓尿裤子了。经略大人对你寄予厚望,昨晚那一仗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不过还是那句话,你应该等到饿(我)带兵前来将敌军一网打尽,那是最好的。”
“总兵大人所言极是。但您也不用为没有与敌军交手而遗憾。因为据俘虏供述,早在数日前敌军主将巴雅喇就已经派出快马向努尔哈赤求援,如果不出意料,此时敌军的援军正在前来叆阳的路上。”
杨林虽由熊廷弼下令统领调度各军,但那是在战前分配任务的时候。现在仗打完了他就要听人家上官的话。他也知道,贺世贤说这话的意思是对此次没捞到战功极为不满,说的话阴阳怪气意有所指。
“杨备御的意思是让饿(我)一直在叆阳等着,然后与努尔哈赤的大队人马交战?你这话说的让饿(我)很不舒服,简直是放屁一样!我堂堂一介总兵难道要听你的调遣,你把饿(我)当成什么人了?”
贺世贤冷哼一声继续道:“老子告诉你,别看努尔哈赤自称打仗厉害,那是他没遇到饿(我)。不管是两军对阵还是单打独斗,本总兵还真不怕他!”
众人对贺世贤的话纷纷点头附和,没人敢说出其他意见。毕竟贺世贤是沈阳总兵官职在哪摆着呢。甚至有的人还要阿谀奉承这位总兵两句。除了马进忠和刘相没吭声以外,他们多少都数落了杨林几句。
杨林看着众人唾沫星子横飞没吭声,暗道别以为你们官大就可以欺负人。老子上面也不是没有人撑腰,等真要撕破脸皮干起来,大不了来个两败俱伤。
贺世贤看了看站在人群前面的杨林,又看了看叆阳城,一捋长须道:“本总兵在这叆阳驻守过两年,那时可没有这些壕沟和路砦啥的。也没有在城墙上加盖战棚和平顶墙,更没有修缮备置了这么多守城器械。看来杨备御对如何守城是花了大心思的。”
杨林听着贺世贤的话挺酸,便躬身道:“大人过奖了。标下此次能守城胜利,多亏各位大人的及时救援。否则单以标下这些取巧的手段哪能挡住数千敌军的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