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庭院里,朱胖胖瞥了一眼,看到皇太孙这走走那儿走走,低着头仿佛心事重重。
“瞻基啊,转悠啥呢,看的我头都晕了。”朱高炽开口说道,“我看你这是,心神不宁啊。”
朱瞻基挤出一点略显生硬的笑容:“我哪儿有什么心神不宁,爹,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太子爷朱高炽看到自己儿子这模样,有些狐疑的说道:“你这又是琢磨什么鬼点子呢?”
“瞧您这话说的,我能有什么事敢瞒着您做啊。”朱瞻基的心跳加速。
朱高炽微微皱眉,说道:“瞻基,我听人说,你去兵部找了方宾?”
“没什么,就是请方尚书帮了个小忙。”朱瞻基说道。
朱高炽微微皱眉:“这次你四叔北征,我和兵部负责督运粮草,你少去兵部那儿添乱。我可告诉你,这事关乎你老子我的脑袋,你千万别给我来个什么惊喜,我怕我被吓死。”
朱瞻基面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我这一手上无实权的皇太孙,能有什么坏心思呢,爹,你多疑了。”
……
通州,通惠河
“感动吗?”朱高燨平静的注视着朱勇。
朱勇疯狂摇头:“不敢动,不敢动。”
只见朱高燨手持雪白锋利的障刀,将刀锋搭在了朱勇的脖子上,距离这位成国公的咽喉只有零点零一公分,稍有不慎则一命呜呼。
“你告诉我,我的粮草呢?”朱高燨深吸了一口气,“刚出征的时候我嘱咐过你,趁着没走多远和京城里沟通好,你特么个畜生那时候不是很自信吗?”
朱勇冤枉:“这任谁也没想到啊,粮船眼看着要到通州了,结果忽然就蹦出来一条船和我们的粮船相撞,两条船全都翻了,粮草沉了湖。王爷您要是气不过去就砍了我的头,把我炖了给将士们充当粮草。”
“我现在就砍了你!”朱高燨抬起了刀就要挥下。
朱勇连忙躲闪,求饶道:“王爷,给个机会!”
朱高燨怒道:“我给过你机会,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但事已至此,炖了朱勇才能喂饱几个人,朱高燨现在要喂饱的是三万人!
此时,张辅匆匆走了过来,抱拳道:“王爷,通州百姓一听说军队缺粮,已经全都跑完了。”
朱高燨一愣:“跑的这么快?”
军队缺粮最简单的方式:就地取材,向当地老百姓或者是地主征收粮草。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可以说是明抢。百姓固然重要,军队亦是更加重要,对于反抗的百姓或地主,大概率就是当场格杀。
所以一听到军队没粮,当地人就直接卷铺盖跑路,秋收刚过,这要是被借走了粮食一家老小肯定会被饿死,军队饿死总好过自己饿死。
朱高燨又问道:“那就找通州粮仓借粮,以本王的名义给通州知州下令,他若敢敷衍我等,那就先斩后抢!”
事关自家三万将士的性命,容不得朱高燨仁慈,只能特殊时期用特殊手段。
张辅叹了口气:“通州知州来报,粮仓……被烧了。”
朱高燨:“你在逗我笑?”
早不烧晚不烧,偏偏这个时候烧?
朱高燨不觉得通州知州有胆子骗自己,若是有粮不借,耽误军伍,事后定会被问斩。通州仓储重地,素有“一京、二卫、三通州”之美誉。粮仓没了,通州知州照样会被推出来问斩,无论粮仓烧没烧,通州知州的脑袋都得搬家,没必要在临死之前说假话。
“这是有人在动手脚啊。”朱高燨眼神深邃,“我们刚到顺天府,粮船就撞沉了。本地人跑的这么快,明显是有人事先作祟,否则哪儿有这种效率。现在粮仓也烧了,这能是巧合吗?”
“是不是巧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渡过当下这个难关啊。”张辅无奈的说道,“携带的粮草已经消耗殆尽,将士们饿着肚子在这儿等了一天。若是再筹备不到粮食,将士们即使是赶到了最近的顺天府城,怕是也会饿死一半的人。这还没出山海关便死了一半的将士,之后的仗该怎么打?”
朱勇破口大骂:“这一手玩的是真黑啊,把时间卡的死死的。”
“我们的战马,有多少匹?”朱高燨忽然问道。
“两千骑兵一人两马,算上王府护卫军的骑兵,加起来也凑不够七千。”张辅惊道,“要杀战马吗?”
“若是饿死在这儿,再多的战马也没用。”朱高燨面色凝重,“再等等吧,等将士们到了极限再杀马。”
杀战马为食,肯定是可以支撑着这三万精锐走到顺天府城的。
可若非必要,朱高燨是真不愿杀战马。杀了战马,王府护卫军还好,全都是火枪兵,顶多追击能力差些,影响不大。可自己手底下这从三千营抽调来的两千骑兵精锐算是废了,这是他最锋利的刀,若是没了战马,还算哪门子的骑兵。
“王爷,现在该怎么办?”张辅沉声道,“不如就杀马吧,战马死了可以再驯,可若是士卒死了,那就真的没了。”
朱高燨紧皱眉头,看向了波光粼粼的宽阔河面,忽然眼神清澈了起来:“你说,我们当一回水匪如何?”
朱棣定北平为北京,准备将都城北迁,鉴于海运安全没有保证,为解决迁都后的顺天用粮问题,决定重开会通河。
永乐九年,他命工部尚书宋礼负责施工,征发山东、徐州、应天、镇江等地30万民夫服役。主要工程为改进分水枢纽、疏浚运道、整顿坝闸、增建水柜等,至今已基本竣工。
这项工程不仅方便了顺天皇宫的修筑,更方便了南北商户水路运输的路子。
朱高燨毫不犹豫的下令:“抽调善水性的好手两千,随本王去通州漕运码头!”
张辅听到这儿大概算是知道祁王在想什么了。
……
说到漕运,就不得不提起运河。
京杭大运河贯通南北,漕运商贾盛极一时。北起通州,逶迤南去,直迄杭州,绿浪拍京津沙岸,跨冀鲁平原,掠苏浙绿野,连海河,穿黄河,过誉河,越大江,再接钱塘,全长三千五百余里。其工程之宏伟,规模之壮观,历史之悠久,堪称当时全球之冠。
码头上绿色琉璃瓦顶的过斛厅以及小青瓦屋顶的辘轳井房,往南看矗立着八面八角的燃灯佛舍利塔。
两千“悍匪”如蝗虫过街,手持锐器,气势汹汹。
“传令,征调船只!”
朱高燨毫不客气的下令,手底下的两千名军士耀武扬威的冲到了码头,选中了最大的一艘船只,将船上的民夫和商贾丢了下来。
“哎幼卧槽!介尼玛土匪啊,明抢啊我尼玛!”
商贾头子摔在了地上,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只听说过上了水能碰上水匪,没想到在漕运码头还能出现抢船的事。
朱高燨走到了商贾头子的旁边,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商贾头子碰上“土匪头子”,无力的拱手道:“在下江右李哲。”
“原来是江右商帮的。”朱高燨心中了然。
江西商人的主要活动在湖广一带,武昌、汉口、汉阳,五方杂处,商贾辐辏,俱以贸易为业,江西商人到武汉犹如跨门过庭。盐、当、米、木材、药材、花布,汉口的六大行业,都有江西商人在经营。尤其是汉口的药材业,江西临清商人几乎垄断了这个行业。
湖南的长沙、衡阳、湘潭,都是江西人聚居的地方。洞庭湖的岳州府,居民多以渔业为生,而江湖渔利,亦为江西商人所垄断。湖广一带一直流传着“无江西人不成市场”的民谚。
虽说主要活动地带在湖广,不过江右商帮的势力在北直隶同样不能小觑,是最早在顺天府拥有会馆的商帮之一。
朱高燨想了想,取下了一枚玉佩丢给了李哲:“拿这玉佩到京城祁王府,可换三千两银子。我不是在抢你的船,是征调。”
李哲一听到“祁王府”,瞬间来了精神,小心翼翼的询问:“阁下是?”
“祁王,朱高燨。”
“噗通!”
李哲没控制住自己当场就跪了下来,好在他反应迅速,当即给朱高燨磕了一个响头,“小人目光短浅,在祁王爷面前失礼,请王爷赎罪!”
冒充亲王的罪名,死一个两个肯定是不行的,九族都得跟着一起乐。
故而李哲不疑有假,直接纳头便拜。
“免礼,在本王这儿无需多礼。”朱高燨抬手示意。
李哲这才敢站起身来,双手将玉佩奉还:“既然是王爷征调,草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此乃洪福降临,是草民的荣幸。请王爷将玉佩收回,这草民是万万不敢收下的。”
朱高燨微微皱眉:“让你收着你就收着,你这船我看造价应该也就三千两,本王也不是抢你的,等用完了便还给你,这玉佩算是弥补你的损失。”
李哲惶恐的说道:“草民不敢!”
他只听说过祁王的大名,这位可是能在京城里斗倒汉王,压着太子有望继承大统的神仙人物。李哲现在心里的想法不是顺着藤蔓爬上去蹭关系,他是怕得罪了祁王。
若真是那样,李哲可算是没地方哭了,但凡和这种顶级的大人物沾点边,要么飞黄腾达,要么九族腾达。
李哲不知道祁王是什么性格,但他宁愿吃下这个亏盼着早点把这尊大佛送走,亏点钱就亏点钱吧,总好过刑场演奏九族欢乐歌。
“我说了,让你收着。”朱高燨微微皱眉,“三千两在本王这儿只是九牛一毛,可若是因为这三千两坏了名声,那可就不是三千两的事了。你放心拿着这玉佩,对你好,对我也好。”
李哲恍然大悟,这是祁王在顾忌自己的名声啊。
想来这位祁王爷也是要争夺皇位的主,争夺皇位便要爱惜羽毛,若是祁王在漕运码头抢船的事传播出去,定然会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
三千两,对于祁王府是个屁啊!
在朝廷接手了孔山之后,祁王府每年在孔山的分红都有几十万两银子,若是因为舍不得这三千两坏了名声,朱高燨才要追悔莫及。太子那边也不是什么善茬,定然不会放过这机会。
细节决定成败,李哲接着这三千两,那就不是抢了,那是买,闹得再大,朱高燨心里也有底。
“草民愚钝,耽误了祁王爷的时间,请王爷海涵。”
李哲忽然觉得眼前这位祁王爷其实也没那么凶神恶煞,正相反,祁王做事很温和,看似横行无忌实则粗中有细,把事情照顾的很全面,不给人留下任何把柄,自己吃肉也不忘记给别人喝汤,这种大人物是商贾们最喜欢的。
商贾们真正害怕的是那些不讲道理的大人物,盯上你就直接连骨头都生吞了,不放过任何利益,可若是想从他那钱袋子里掏出一文钱都难如登天,跟头貔貅似的光吃不拉。
“本王没时间和你废话了,你在这里等着,等我办完事会回到这里还船,放心,耽误不了你几个时辰。你若信我,便在这里等着,若不信便拿着那玉佩去京城,亏不了。”
朱高燨说完之后便带着自己那两千“悍匪”登船离岸,犹如河面上的巨兽,虎视眈眈的巡视自己的领土。
被从船上撵下来的民夫们走到了李哲的身边,询问道:“当家的,现在怎么办,船也没了,我们也进不了货了,咱们现在是回江西?”
“不,等着。”
李哲摇了摇头,看向了河岸水花拍击码头石桥,“我相信,那位祁王爷会回来的,我有预感,这将是一份大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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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呕~~”
赤戎趴在了甲板的扶手前,对着河水狂吐,蒙古汉子虽然马上勇勐,可到了水上却犯晕船了。
朱高燨有些无奈的说道:“说了让你别跟着了,你非得跟着。”
赤戎擦了擦嘴,嘴硬的说道:“无妨,晕船而已,我没事,没逝……呕~~要死要死~~呕~~”
吐了好一会儿,就差把苦胆汁都给吐出来了,赤戎转移话题的问道:“王爷,咱抢这破船干啥,这船又不通辽东。”
朱高燨笑了:“当水匪啊,我就指望这靠这船抢够三万将士的粮草。”
“水匪??”赤戎有点懵。
一个王爷去当水匪,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