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肆·一加四等于五】
普罗斯佩的身躯撞碎了玻璃,然后撞在石墙上,两张纸片在坠落途中飘散,现在暂时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些呓语的问题,现在还有更加要紧的问题——她闻到了铁锈与檀香混合的气味,那是血与肉烛的香味,她握住手中的长枪,即便在意识到问题的第一时间她就将长枪抓在手中,对于‘邀请’来说,还是稍微有些迟了。
那本应该华贵螺旋阶梯以违背几何定律的方式悬浮在空中,每一级台阶都在不同频率地颤动,在大厅之中,暗淡的肉烛还亮着火焰,在普罗斯佩的眼中,每一个人的速度各不相同,她只能够听见那些齿轮的声响,还能够看见钟表上面的分针。
一切都是这么快。
……这和刚才并不是同样的东西。
她将手按在渗血的腰部,那些血液对她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正常人所谓的失血过多对于普罗斯佩这种人而言并不是什么问题,她的手指间擦过那些白色,纸片自动排列出复杂的文字序列,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呓语声响,每一句话语都铭刻着不同的悖论。
到目前为止,她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哦。
现在,她需要看见东西。
手中的长枪再一次脱离了她的手,一二三,在极短的时间里面,长枪的速度已经被推到了极限,它脱离了这个大厅,再一次来到了室外,下一刻,她抓住了长枪,在她的身体仍然滞留在空中的时候,她将手中的肉烛扔了出去。
叮。
火焰越过了拘束它的牢笼,在这一个短暂的时间之中点燃了一切它能够触及到的事物,普罗斯佩需要的并不是火焰,而是和火焰紧密相连的光,在火焰迸发的时候,那些属于火焰的光自然也会被照亮。
叮。
这一个闪光持续了多久?并没有多久,这一盏肉烛能够延续的时间并不长,如果是为了照亮那么大范围的地方,将燃烧的时间压缩到极致,那么,这一个闪光的时间,可能连一秒钟都不到,足够了,对于普罗斯佩来说,足够了。
“让我窥见,一切真实。”
——叮。
在光辉之下,在那短暂的光辉之下,普罗斯佩看见了,她看见了整个港口,港口本身已经被某一种东西啃食了一大半,在不久之前,她亲眼看见那个东西啃下整一条船,还有港口的一部分。
但是现在,那个东西并不在那里。
这并不符合常理,那么庞大的黑色,哪怕已经被她绞碎了,也应该留下痕迹,但是现在,在港口的位置,那之前属于黑色的部分什么都没有,那庞大的黑色在现在不知道去了什么,祂消失了,祂并不在这里,一切祂曾经属于这里的痕迹都消失了。
……不。
痕迹还在,那港口的残骸,那曾经被燃烧过的痕迹都还在,但是祂不在这里,不管祂经历了什么,现在的祂都不在这里。
——拉芙兰,卡昂佛尔。
那一道闪光只持续了一瞬间,她没有时间再观察更多的东西,在闪光之后,一切又归于寂静,普罗斯佩握着长枪,她知道这里还有什么东西存在,只是目前还没有看见而已。
砰!
在这一个肉烛的闪光消失之后,雾气又席卷了上来,就在肉烛的光泽消失的那一刻,雾气就已经蔓延到了普罗斯佩的四周,将她包裹起来。
她将长枪横置在自己的身前,这些雾中存在的东西让她不得不提防,即便已经到了呓语其四的层级,在面对‘雾’本身的时候,普罗斯佩依旧会小心谨慎。
因为雾气之中的存在实在过于扭曲。
砰!
一股力量砸在了她的身上,将她和那一把长枪一同拍向了晚钟城堡,这力量并不算庞大,但它的出现毫无征兆,没关系,在倒飞而出的时候,普罗斯佩没有任何的惊慌,这本就在她的预想之中,在自己提着的那一盏肉烛熄灭之后,这些雾气和雾气之中的一切必然做出反应,这是可以肯定的。
一张纸从连衣裙上脱落。
『色彩悖论』
这就是刚才她所摘取的悖论,以色彩为基础的悖论,在普罗斯佩的眼中,一切的黑色在这一刻变得不再深邃,因为,‘黑色并不是黑色’,是的,就是这么矛盾的一句话,就是这么听起来极为怪异的一句话,让普罗斯佩能够窥探到黑色之下的明亮光泽。
——第‘二’日。
‘一把长枪从遥远的地方飞来,连带着一个人的身影,这两者一同撞在窗户上,终于——这一面玻璃终于无法抵抗那一股力量,轰然破碎。’
这便是刚才发生的一切。
“都,让开。”
没有时间理会大厅之中还有多少人,普罗斯佩从地上站起身,现在她所在的地方,不是晚钟城堡的第一层了,这里的楼层数量稍微高了一点,她握着长枪,用最快的速度扫视了一下四周——果不其然,在这一个楼层之中,那时钟上的指针也一样在倒退。
在晚钟城堡里,时钟并不是十二个数字,而是二十四个数字,一整日的二十四小时都被铭刻在了时钟之上,这样子,不需要判断上午和下午,也不需要判断白昼和夜晚,这些数字能够直接告诉人们,现在是什么时间。
一个具体的时间。
普罗斯佩的出现对于这一层大厅之中的人来说算得上是惊讶,但他们也没有别的方法,有三个人发出惊叫逃开,然后在还没有足以逃出多远距离的时候,
肉烛依旧摇曳。
在那翻开的书本上,那名为羔羊的篇章依旧在火光之中跳动,在那一页呈现出来之后,这本书就再也没有变化。
『祂的信徒奉上血与肉,将那些羔羊放在天平的一端,祂降下自己的庇佑,位于天平的另一端……』
时间……
是时间有问题。
现在的时间和刚才在港口绞碎那团黑色的时间,并不相同……并不是在同一个小时,也不是在同一个白昼,甚至不是在同一天,那些机械时钟上倒退的指针就在告诉她这一点,现在的时间是在逆流的……不,也有可能是在跳跃,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时间才是最主要的源头,有一个东西改变了时间的结构,导致了现在晚钟城堡发生的一切。
时间。
“正因时间,并不相同所以,看见的,景色也不,一致。”
【La malédiction des anges黑桃皇后的独弦琴】
又是一张悖论,不过这一次,并不是色彩的悖论,而是时间的悖论,既然现在出现问题的是时间本身,那么,就应该用时间的悖论来进行处理,一张新的纸张打开,将悖论书写,那些呓语的文字浮现在了普罗斯佩的身后。
咔嚓。
钟表的转动停滞了,那不断后退的指针在这一刻停顿了下来,它们充满卡顿感地抖动着,向前一点,回到原地,再向后一点,又回到原地,‘这里’的时间依旧在被某一种力量干扰着,而悖论的存在,让这些时间的变化无法在沿着之前的流程进行。
这一次信仰失格涉及到整个城市,可若是干涉了整个城市的时间……不,如果那力量足以干涉整一个城市的时间,这种涉及到本质部分的影响……不可能,这时间的悖论只存在于小范围之中,可能只有港口,甚至只有晚钟城堡。
『那一份恩泽是如此沉重,以至于羔羊并不足以和那一份庇佑达到平衡,因此,需要更多的羔羊,需要更多的供奉,这是必然的结果……祂是公正的,祂是公平的,想要得到,必然会伴随着付出,付出信仰也好,付出血与肉也好』
长枪再一次脱离了普罗斯佩的手,那时间的悖论抓住了长枪的方向,调转,下一秒,这一把长枪就已经刺在了那卡顿的时钟之中。
这个时钟——这一个巨大的时钟,这是晚钟城堡的特色,既然叫做晚钟,那至少‘钟’本身需要足够惹眼,很明显,晚钟城堡之中每一个钟,那巨大的落地钟——精致的机械结构,庞大的机巧,沉重的外壳,这便是晚钟城堡之中最惹眼的钟。
悖论就凝聚在这里。
咔嚓。
咔——
那齿轮被长枪本身撕裂,顿时,四周的空间都产生了一种扭曲,整一个晚钟城堡在这一瞬迸发出五种不同的模样,就像五个不同的晚钟城堡重叠在了这一刻,一,二,三,四,五,就是这么五个。
『时间悖论,在重叠的空间之中,单一时间可以重复叠加——逆向时间流动时,所有物理定律会呈现完美对称状态,使“过去“与“未来“失去定义』
砰。
在这五层的时间之中,有一个事物被串联了起来。
一位跪坐在肉烛前的男人。
一位推开了门的男人。
一位从船上走下来的男人。
一位研究着门票的男人。
一位……在此时脱离了‘生’的男人。
他的容貌比较消瘦,但并不会显得虚弱,他的身材纤细但挺拔,宛若一根笔直的旗杆,他的胡子有几天没有打理,所以让他看起来又年长了不少,
“……被看见了。”
约翰·古德里克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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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りすましてる明朗快活(伪装完美的开朗豁达)”
《神话崩壊》-hello Sleepwalk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