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倾沅又道:“还有十几天,就要过年了。
师父写信来说,要过来跟我们一起过年。
你要是再不醒过来,师父这里我就要瞒不下去了。”
话音落下,一滴清泪落从夏倾沅的脸颊滑落,正好滴在了齐瑾之的手上。
夏倾沅想起毕老三上一次临行前,跟她说的话:“师父说,小时候给你算过命,说你命犯孤辰寡宿,六亲缘薄,一生孤苦。
你指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了这条路的。
师父还说,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我们师兄妹三人,能够找到自己的归宿,平安喜乐一辈子。
所以,你快点醒来,跟我们一起过年……以后的每一个年,都一起过,一起陪伴在师父膝下,好不好?”
她擦了擦脸颊的泪痕,微笑道:“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生了一对双胞胎。
等你醒来,会发现他们已经会叫你师伯了。”
她站起身,再看了齐瑾之一眼:“大师兄,过了今年,我就要离开瑞县了。”
老戴和阿香拿去参加巴黎时装周的服装一举成名,不仅获得了夏倾沅所说的那位大师的青睐,更有许多服装公司朝他们抛来橄榄枝,倾城时光已经被全世界的服装界知晓。
不仅如此,红棉也想与他们续约,加长合作期限;更有凤凰的老板听说想要买下凤凰的是倾城时光的老板,并承诺善待凤凰认真工作的员工,已经答应出售,但条件是亲自见一面她。
许多事情被夏倾沅推了又推,已经无法再缓了。
她替齐瑾之把手放进被子里,转身走了出去。
*
夏倾沅和沈奕舟相携回了村里。
在路过镇上的时候,还买了许多过年用的东西。
其实不止是毕老三,王萍也让夏景越写信来,说今年过来他们这里过年,还给他们准备了许多东西。
夏景越夫妻靠着夏倾沅当初给的那笔创业基金,已经在滇城开了一家卖米线和小吃的店,如今生意红火,在滇城完全站稳了脚跟。
夏倾沅婉拒了王萍,并说明年可能就跟沈奕舟回城里了,这里山长水远,她和夏宥鸣年纪大了,不忍心他们再折腾。
夏倾沅和沈奕舟在等车的时候,两人的脚边已经堆了一大堆的东西。
夏倾沅弯腰看着脚边的东西,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她一边翻着,一边道:“这是给妈的,还有奕霖和两个孩子的,这是师父的,那是给福满的,还有大师兄的。”
沈奕舟也毫不在意地蹲在她的身边看:“我的呢?”
夏倾沅指指自己:“在这呢。”
沈奕舟笑容浅浅,顺势倾过身子,在夏倾沅的嘴角快速地啄了一下。
夏倾沅的脸颊微红,捂着脸瞪了他一眼。
“倾沅,小沈?”
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夏倾沅一怔,和沈奕舟不约而同转过头去。
毕老三和毕福满来了。
怎么办?
夏倾沅下意识看向沈奕舟。
沈奕舟牵过她的手,站起身来,微笑着唤了声:“师父。”
说着,拉着她一起迎了上去。
毕老三和毕福满笑嘻嘻地看着两人,拢了拢身上的包裹,道:“刚刚我老远就看见两个人觉得像你们,原本还不敢确认。
后来看见奕舟亲了你,就知道没错了。
这谁还有谁像奕舟这样大胆,光天化日的敢这样?”
毕老三的话让夏倾沅臊红了脸,她低头嗔了一声:“师父,您怎么一见面就打趣我?”
沈奕舟笑道:“师父这是在说,看见恩爱的夫妻,就知道是我们。”
话毕,几人又笑开来。
沈奕舟道:“今天正巧遇见师父和小师弟,我们一起回家吧。”
说罢,几人相携一起上了车。
夏倾沅和沈奕舟走在后面,看了沈奕舟一眼。
沈奕舟拍拍她的手,低声说了句:“没事,一切有我。”
实在不行,告诉毕老三实话就行。
毕老三闯荡了大半辈子,什么事情没有见过,不会承受不住的。
听了沈奕舟的话,夏倾沅的一颗心落回肚子里。
一切有他,她就不怕了。
*
在夏倾沅离开后,随着房门关上,齐瑾之握着丝巾的手指动了动。
他紧闭的眼皮颤抖着,要想要奋力睁开,又不得章法。
他的额头紧锁着,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像是陷入了梦魇,醒不过来。
梦中,他一个人在黑暗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走入了一片迷雾中。
待迷雾散去,眼前站着塔丽。
她巧笑嫣然地看着他,娇俏地唤他:“齐。”
齐瑾之向她走了过去,惊喜道:“塔丽。”
塔丽还是站在远处,没有靠近,还冲他摇摇头:“齐,不要。”
闻言,齐瑾之怔怔站在原地。
塔丽的脸上依旧挂着微笑,笑着笑着就流了泪:“齐,谢谢你,我回到我的故乡了。”
“故乡?”齐瑾之呐呐道。
塔丽点头:“我母亲的故乡,我毕生想要去的地方。”
她朝他挥挥手:“齐,再见了。”
说罢,她的身影渐渐远离,缩成了一个极小的亮光,消失了。
“塔丽!”
齐瑾之上前扑了个空。
“大佬。”
亮光尽头,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
他很瘦,眼睛却很清亮,高兴地看着他。
孩童上前牵过他,道:“你是不是迷路了?你跟我来,我带你出去。”
齐瑾之看着眼前的孩子,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这是付春来小时候的样子。
他第一次见付春来,他被刀疤哥扔进训练营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
又瘦又小,头发枯黄,双眼却亮晶晶的。
齐瑾之任由他牵着自己,跟着他向前走。
他多么希望,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他第一次怀念,当初在刀疤哥手下暗无天日的日子。
幼年的付春来带他走到一片亮光的前面,指着前方,道:“大佬,那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付春来回过头来,一瞬间变成了青年模样。
依旧瘦瘦的身材,斜飞的刘海,花衬衫,人字拖鞋,腆着小小的啤酒肚。
他朝他笑得灿烂,还露出了一颗小虎牙。
齐瑾之泪如雨下。
他不断地摇头:“我不去,该死的是我。”
他一边说,一边后退:“该死的是我,该死的是我,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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