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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亚女士,请容我向您介绍赞皮恩先生,他是前兰斯王室的御用厨师…”圣佑军不知该如何引荐这位大厨,有些难以启齿。

“美丽的女士,很荣幸能够为您服务。”厨师从容地敬礼,脸上挂着兰斯人一贯的优雅微笑。“菲利普陛下最爱的甜点便是出自我手。遗憾的是,在这非常时期,一些珍稀的食材都找不到了——如果我的作品没能征服您的味蕾,请不要过份失望。”

玛丽亚沉默不语,仔细打量着大厨。片刻后才慢慢说道:“麦麸吐司和塞连香肠,百里香和芸香做的蜂蜜酱料,还有卡诺小牛排…你会做吗?”

大厨瞠目结舌,但他眼中的鄙夷马上换成了精致得体的恭顺。

“这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吃,我自然…”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口吻过于傲慢,于是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不到十岁便学会了如何制作这些…吃食。经过几十年的磨砺与实践,相信没几个人能比我做得更好。所以…”

玛丽亚不动声色地将一小袋金币抛给了额头开始冒汗的大厨。“去做吧。”她的淡然回应让大厨和圣佑军都下意识松了口气。这一袋金币是玛丽亚为数不多的积蓄,考虑到平时她会把每一份收入都捐给孤儿院,这几十枚金币绝对称得上一笔巨款了。

换做以前,她绝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用这笔巨款来请人做一顿饭。正如那位大厨也绝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为了区区几十枚金币的报酬点头哈腰。圣佑军更想不到,在现在这种特殊时期,数十万灾民在城外正舔着嘴唇,渴望着一个腐烂的土豆,渴望得到只言片语安慰的当下,这位德高望重的女士会如此冷静地将自己的积蓄挥霍在兰斯的艺术、文化和美丽的毫无意义的奢侈品上。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去巡逻了,女士。”圣佑军的声音渐弱,显然不光是因为疲惫。

玛丽亚点了点头,礼貌地鞠躬表示感谢。她自然清楚对方的失望与怨愤,也知道所谓的巡逻只是个蹩脚的借口——现在还有什么必要巡逻呢?空无一人的街道,残缺不堪的老兵搂着他们正在哭泣的家人,叹息着毫无希望的黑暗命运。神丹帝国使团的到来让劳伦斯弄出的满地残砖碎瓦和白石尘埃显得更加凄凉。现在还有巡逻的必要吗?就连贩卖圣水和十字架等小物件的商贩都在这个本该出门吆喝信仰大赚一笔的时候,把自己锁在了紧闭门窗的店里。小偷和骗子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以这辈子前所未有的虔诚祈祷阴霾与雷霆尽快消散。如今还在大街上行走的人不是城防军便是教士——他们用手帕掩着口鼻,快步在全能之主的废墟国度中穿行,并有意识地避开每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人——因为嗅不到血腥味,很难分辨出眼前之人究竟是感染了瘟疫还是被饥饿抽干了理智。圣城里一片死寂,好像陷入了冬眠,每个人都清楚地意识到: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那是每个人的切身之痛,讨逆圣战留下的一道裂痕,昭示着残存的余晖,美丽的倒影。奥菲莉亚承诺的乐土早已消逝,被奥兰多公爵那只粗俗的野兽,和神丹帝国的暗箭撕碎了美好的虚像。那个象征着人类终极梦想与激情巅峰的承诺已不复存在。

现在的神国与前些年的兰斯没什么两样——一个沉闷、压抑、单调,满是死气沉沉奴隶与惴惴不安野兽的国度。正是那些对命运一无所知的愚蠢之人亲手搞垮了他们的家园,正如他们毁灭了西境一般。玛丽亚无法拯救教廷,正如她的父母无法拯救她一样。但玛丽亚可以拯救露易丝,事实上,她已经做到了。

露易丝对她的敌意相对保守,很有可能是因为玛丽亚对她的态度比较宽容。然而,作为奴隶一样的“贵宾”,他们还是会折磨她,给她洗脑,并不断给她灌输极端思想。玛丽亚那微不足道的善意对受苦的孩子而言过于渺小,但勉强承载住了她的歇斯底里。

午间,圣格里高利大教堂的地下监牢。

尽管玛丽亚蹲下身子,被项圈束缚的露易丝仍矮她一头。她直视着害死父母的仇敌,没有半分恭敬的眼神里藏着雕塑般冰冷的呆滞。

还有一丝快要熄灭的怒火。

“你好。”玛丽亚摸了摸她的脑袋,努力摆出并无笑意的微笑。“我们又见面了。”

“全能之主,让我为您致以千恩万谢。祂的光辉照耀着我们,在这黑暗时刻祂从天而降,引领我们走向…走向…”露易丝的目光停留在玛丽亚身后的餐车上,尤其是精致餐盘上的美味佳肴。“祂…引领…我们…最强大的战士来…拯救我们。唯一的救主,在离去…离去…”

“你这小畜生,故意要和我作对?”七窍生烟的老修女下意识扬起了手中的鞭子,“昨天还背得滚瓜烂熟,现在又磕巴了?看我不给你点…”

玛丽亚瞪了老修女一眼,后者便识趣地收起鞭子走开了。玛丽亚不想重蹈覆辙,她想纠正一些错误,使教廷的新一代守护者臻于完美。

“背得还不错,能连贯起来就更好了。”玛丽亚将大厨花了数个小时精心烹饪的美食端到了露易丝面前,“尝尝看,也许你会喜欢这个。”

露易丝沉默不语,她像待宰的家畜一样趴在地上,纹丝不动。很好,她学得很快,尽管她睡眠不足,饿得头晕眼花,但在得到可以进行餐前祈祷的许可前,她会一直忍耐。不幸的是,漠视和忍耐仍然是她所做出的反抗。

玛丽亚知道这很残忍,但她改变不了什么。因为她的父亲是劳伦斯,所以这样的折磨已经算是一种仁慈了。

“快吃吧,孩子。”玛丽亚如怀抱摇篮般小心翼翼,轻轻托住餐盘,“现在不用你背诵祷文,也不会有人惩罚你,吃吧,快吃吧。”

“谢谢…”露易丝小声回应道。这让玛丽亚非常意外,近些年她曾与无数人对话,他们面对她的荣光,会倾吐诅咒,或尖叫,或哀求,或讨好,总之,他们害怕她。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一个憎恨她的人如此诚挚而冷漠地回应她,这感觉就像…他们高歌祂的名讳,赞美祂的存在与统治,在喜悦中呼唤祂的尊名,仿佛救主正如预言般降临。

玛丽亚沉醉于此,被仇敌原谅如同吸食*毒般上瘾,它麻痹了她的感官。

“但还是…让我死吧。”

玛丽亚的眼里满是疑惑,她以为自己太过专注于喜悦,以至于出现了幻听。露易丝轻掀她手中的餐盘,价值不菲的瓷器开始失去平衡。碎裂声敲醒了玛丽亚,她很震惊——露易丝只是在等一个她放松警惕的时机,然后她迅速抓起几块餐盘碎片,把锋利的瓷片刺向了自己的喉咙。

尽管玛丽亚已经有段时间没训练了,但从千百次战斗中磨练出的速度与力量犹在。她一手捏住露易丝的手腕,一手按住了她的脑袋。她在她怀里拼命挣扎,大吼大叫,但都没什么用。相比于一个成年人,露易丝显得瘦小脆弱,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身陷囹圄,虚弱至极的孩子,所爆发出的力量令她感到棘手——如何控制力度,既能封锁她的行动,又能恰好不折断她脆弱的骨头,这的确不是什么简单事。痛苦滋养着她的灵魂,狂怒赋予了她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让那只稳重而有力的手开始松动。情急之下,玛丽亚松开一只手,用身体紧紧环抱着她。锋利的瓷片刺伤了她,然而她却因负罪感的暂时消散心满意足。她慢慢松开另一只手,安心闭上眼睛,沉溺于这孩子的温暖怀抱中。这份令人安心的满足感,微妙的痛楚,甚至是…她从她的反抗中感受到了——某种缺失的情感,如此痛苦,如此黑暗,她不再抵抗,只是像只幼兽般嘶吼尖叫,然后痛哭失声。

负责调教露易丝的老修女和三个卫兵被尖叫声吸引过来。

“把这小畜生摁住,快,快去看看玛丽亚女士…”

“滚。”玛丽亚低声警告。她不喜欢被打扰,更不想前功尽弃——尤其是在她离救赎如此之近的时候。“给你们五秒钟,滚出去。”

“可是,女士…”

“四。”

“您怎么能…”

“三!”她用余光睥睨着不知死活的蠢人们。察觉到她怒意并非作伪的几人赶忙退了出去。同一时刻,玛丽亚感到怀中的孩子突然不再哭闹,一只小手怯生生地搭在了她的背上。

她保护了她,而她也回以一丝信任。这算是什么呢?她痴迷于这份莫名的温暖,游离在现实与回忆间。这是爱吗?彼时她刚刚晋升为荣光圣骑士,那是她第一次被爱——真正的爱——生命中的第一次。副官对她的爱甜美依旧,如今却已随他的逝去而模糊不清,不再新鲜。她不止一次试着重温那些美好的瞬间,但刻意的追求,拙劣的模仿让她厌倦,疲惫。于是她欺骗自己,不再杀人,每日诵经焚香,祈求宽恕和慈悲,寻找更崇高的使命。

不,有个声音说。她是那大逆不道之人的骨肉。你曾发誓用生命守护信仰,与异端战斗,斩尽杀绝,不会心慈手软。

所以她不值得?

当然。

但那是一种新的感受,微弱的火花,名为怜悯,令人沉醉不已。

“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呢?”露易丝嘶哑的质问犹如利刃般刺穿她的内心。“你们杀了我的父母,毁灭我的家园,还给我安插了许多罪行,强迫我承认自己从未犯过的错。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不让我死?你要是真的好心,就该…”

“就该给你解脱,是吗?”玛丽亚轻轻摇头。她对儿时的记忆只剩依稀残缺。从父母身边被带走时,她还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被几个急着交差的征税官匆匆送往圣格里高利大教堂的地下室。在那里,黑暗中,她和许多孩子坐在一起,胆怯而恐惧地等待,火光摇曳,映出刑具与锁链的狰狞面目,饥饿的孩子们压抑地啜泣,仿佛来到了地狱。然后,牢笼打开,没有英雄引领他们步入光明,只有一把锈剑和一块干面包被丢进来。她想不起来第一次拿剑杀人的感受了,只记得那块沾血的面包非常香甜,而它是通过献祭一个个衣衫褴褛的灵魂得到的。

尸体被拖走,用于新药剂的研究,玛丽亚毫不知情,她只知道面包能使她虚弱的身体充满力量,信仰让她的身体和决心变得坚不可摧。他们说只有不够虔诚的灵魂才无法通过考验,而她对此深信不疑。每活过一天,她都能感觉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活力十足、愈发虔诚。

直到晋升为见习骑士,加倍的训练让她浑身酸痛,伤口如繁星璀璨。她一次次在自己的临时小窝中惊醒,又咬牙爬去训练场。科恩骑士长发誓,她是他见过的最努力的见习骑士。其实,她只是害怕闭上眼睛,再次面对那间牢房。后来她想通了,那仅仅是因为接受施舍的微不足道的代价罢了。血的味道是如此甜美,几乎令人作呕。没过几年,它就流过她的喉咙,覆盖她的内脏,给她带来信仰的炙热。她其实也期待过,一个英雄出现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她和孩子们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衣角。

然而,那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

“全能天父会祝福你,我的孩子。”她真切地说。

露易丝呆立着:“我不认识祂,为什么?”她问,声音微弱:“我想死,也需要祂同意吗?”

“祂的祝福已足矣,而我便是祂给予你的仁慈。”

“但是,我只想要爸爸妈妈…”

“忍耐,”玛丽亚沉默了片刻说道:“虔诚祷告,以身作则,总有一天你会再见到他们的。”

“很久以后吗,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露易丝的眸子亮了一下,又很快黯淡下去。她厌倦了黑暗,她渴望明亮的阳光,还有那些美好的瞬间。茶花领的景色不错,在战况不算危急的情况下,父母经常会带她去那片开满茶花的山坡上玩耍,但往日不再了。圣城的地下牢房从来都没有阳光,或者说没有真正的阳光。在群星簇拥的烛海中,往往只有一缕渺小微弱的黯淡烛光能照进牢房。方才的片刻发泄让露易丝回归理智,但也让她承受了更多的痛苦:更清醒,更绝望,更恐惧,也更痛苦。她紧紧捏着陶片,锋利的刃口紧贴着拥抱她的臂膀。鲜血自刃口滑落,滴滴答答,宛如轻柔的雨滴,为她在痛苦中带来一丝愉悦。

她从未直面内心,但在最虚弱时,她也会想,这真是因为父母罪大恶极吗?被选中,被折磨,品尝最卑劣的背叛和最苦涩的恶果,体会超乎想象的绝望。

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玛丽亚和那些鞭打她,侮辱她,训斥她的人不一样呢?这些天,她一有空就来看她,有时带来一把糖果,有时小心翼翼地摸摸她的脑袋。每一次露易丝都紧闭双唇,全神贯注于悲伤和绝望,而玛丽亚也会将担忧和愧疚藏在那双憔悴的细目中,用嘶哑的嗓音呕出几句深沉的宽慰。

这次终于变得不太一样了,或许正是那些被打翻在地的美食起了些作用。玛丽亚正兴致勃勃地思索该如何让露易丝接受现实,突然,室外的钟声令她惊立,那声音低沉而响亮,自从劳伦斯攻占内城后这是它第二次响起。

“发生什么事了?”玛丽亚知道这是象征最高级别警戒的钟声,换做以前,她会全副武装,放下手边的一切事情前往圣堂等候命令,但现在…她得先搞清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暴力冲突,女士。似乎是艾尼西亚人在闹事,他们打算打开城门放染病的同胞入城。”外面一名正在备战的守夜者低声说道:“最新消息是他们已经控制了城门,至少有上百位城防军丧生。”

玛丽亚瞪大了眼睛。艾尼西亚人和维尼西亚人的水火不容已是尽人皆知,然而攻占城门已非单纯的矛盾激化或暴力冲突。这将对神国脆弱的政治格局造成严重负面影响,况且神丹人还在暗处看戏。想到这,玛丽亚深深叹了口气。

“女士,您能协助我们吗?”外面的声音仍保持着恭谦态度。

“我说过,我不会再杀人了。况且平定暴乱并不是我的职责。”正当玛丽亚打算结束对话时,门外传来了阵阵嘶吼,那野兽般的嘶哑咆哮透过过度拉伸的声带传出,几乎在瞬息间便引来了无数咒骂和惊呼。玛丽亚皱了皱眉,将露易丝护在身后,摆出了警戒姿态。

“克劳德,你为什么要背叛…”门外的守夜者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不,不,不要!”那肝胆俱裂的颤音让玛丽亚打了个寒颤。背叛?守夜者见识了多少可怖的地狱景象,又做过多少龌龊至极的勾当,怎会被区区哗变给吓成这样?

很快她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敌人用力撞击着房门,很快便破门而入,那是五个高大魁梧的怪物,比守卫中的任何人都更壮硕。无名的诅咒使得他们的骨骼因畸变而疯狂生长,皮肤紧绷,眼周的裂痕与愤怒的伤口清晰可见,裂纹遍布的伤口因嘶吼和眨眼而撕裂,泪水般的血液渗出,恍若淌着血泪。

其中一人在撞破房门后势头不减,挥舞短剑,快速扑向玛丽亚。这一击力道十足,显然是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玛丽亚没有携带武器,又要保护露易丝,她只好肩膀下沉,后脚稳住,在与对手角力的瞬间猛然挥出一拳,正中他的腹部。这一击瞬间扭转了他的方向,将袭击者向后抛去,在牢房冰冷的石板上滑行了好一阵子。他仰面倒地,胸膛仍在起伏,折断的肋骨在紧绷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其他袭击者没有被这一拳吓到,他们接二连三地扑了上来,又被三拳两脚放倒。这不正常,玛丽亚走向倒下的敌人,他们双眼圆睁,猩红的眼中仍有血液流出。

“快逃…”其中一人的舌头松弛地挂在嘴边,显然已经神智不清。玛丽亚低声咒骂,再度将目光投向门外的惨状。这实在荒谬,她虽然已不再是荣光圣骑士,却仍是教廷最致命的冠军战士,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冷酷屠夫,却被一个叛徒视作孩童,奉上荒谬的警告。

她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指挥着那些失去理智的怪物——那些晃晃悠悠,躯干上布满伤痕和眼睛,不似人类的怪物——抑或是地下遗迹的武器试验场发生了意外,让那些长满肥硕脓包与恶意利齿的不祥之物从最黑暗的牢笼中逃脱出来。

他们已近在咫尺,无需声响告知,血腥雾霭正被兽群奔袭的冽风裹挟,扑面而来。隐约能听到雄浑之音,迎战兽群的士兵们齐声高唱,还存有一丝共鸣——鼓点,那是盾牌接击,锋刃或利齿碰撞所塑造的残酷音律,而在这一切之上,她还能听见绝望的呼喊,它将士兵们匆匆建立的秩序撕得粉碎。

天罚已至。

圣座已死。

黑暗无言,信仰无应。那一声声惊叫还在扩散,声音绝望高亢。

“快逃,这是圣座的命令!”

“我们被抛弃了,我告诉你们早已明了的事实:全能之主真的存在,但祂并非我们信仰的仁慈天父——”那声音稍作停顿——“因为,圣座已死,信仰已死!”

待撼天动地的交战声演变为摧枯拉朽的哀嚎与啼哭时,玛丽亚愕然于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辞和隐含的话中之意,她的手猛然掩唇,胃部翻江倒海,如同从云端坠落。

黑暗中,一个伏行的丑恶身影缓缓现身,那畸形的手臂生出尖锐的骨刺,在血腥的薄雾中泛起猩红的光泽——以恐惧为食的怪物嗅到了牢房里那缕令人食指大动的厚重香气,它迈着稳健的步伐,如同一个将要大快朵颐的贵族努力维持着盛宴前的片刻体面。

他们已经不算是人了吧。

玛丽亚慢慢捡起掉在地上的短剑,虔诚地亲吻着剑柄。从肉山之中沾染的恶臭几乎令人无法忍受,即便是对曾游走于最血腥最堕落屠宰场的玛丽亚来说,也不禁令她那黯淡憔悴的眼睛盈满了泪滴。

“吾已见过星辰,救赎之望尽在其中。唯有勇气与忠诚方能寻得救赎…”

怪物无视了她的祷告,完全沉浸在这玩弄猎物的片刻愉悦中。一个被恐惧吞噬的女人,还有一个期待着死亡解脱的孩子,毫无保留地袒露着那柔嫩的血肉,多么诱人。

无疑,此乃那位神明慷慨的馈赠。

“于是,我便以此剑,予你解脱。”玛丽亚轻舔嘴唇,低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