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看着非常陌生的眼前人也只觉得有些心慌,连忙把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挡在了自己身后再次朝着周喻弯腰行礼,两人一身青衣的模样朝着穿着华贵的周喻焦急行礼的样子看着还以为是哪个不讲道理的权贵在欺负两个百姓。
“请陛下恕罪,其木格不懂大明礼仪请陛下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周喻摇摇头直径走向石桌旁的椅子上坐下:“难道在你眼中朕就是这种不讲道理的人,会欺负一个什么都不懂还大着肚子的女人?”
朱祁镇连忙道:“陛下心怀宽广自然不会,谢陛下不怪之恩。”
周喻笑了:“我不怪你,但是朕好奇你恨不恨朕?朕当初没有给你开门,于谦没有给你开门,甚至朕还杀了那些想要给你开门的人,你就一点不恨?你还活着本应该是太上皇,但这朝堂上下却无一人敢在朕面前提起这件事,你就没有一点想法?”
“不敢。”朱祁镇躬身行礼:“之前的那人已经死了,现在还活着的只是其木格的丈夫一无名氏罢了,草民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开城门的。”
周喻深深看了一眼朱祁镇:“经过这一段经历你倒是变了很多。”
朱祁镇沉默了一下低头道:“换做是谁都会变的。”
“之前宫中的女人朕已经遣散了,孙氏妖后害死胡皇后又害死太皇太后被赐死,其党羽皆已被铲除或是抄家发配或是满门抄斩,常德私养死士藏匿甲胄弓弩同样被抄家发配奴儿干都司……”
“钱氏同谋毒害太皇太后,连带着朕的郕王妃一起被朕关入冷宫已近疯癫,周氏和你其他的嫔妃女人一个不留也都被朕送了人,我给你还有你儿子保留了最后的体面给他找了一个新的父亲。”
周喻每说一句朱祁镇就会颤抖一下,身边和他亲近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竟然是全都没有了好下场,就连他的儿子原本这个皇位的正统继承人也是一样。
但现在的朱祁镇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若是冲动那就连身边唯一能够给他温暖的人都无法保护,只能死死的咬着牙齿低着头一动不动。
“朕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听。”
朱祁镇紧紧的捏着拳头表情麻木的开口:“陛下请说。”
“朕把你送去南京。”
朱祁镇懵了一下随即愕然的抬起了头。
周喻淡淡道:“朕给你机会,要是你能在南京重新立起来还能威胁到朕,这个皇位就是你的,要是你立不起来被朕抓住,朕就会按照谋反之罪处以你极刑,而且你的兵朕也给你准备好了由石亨将军领军就驻扎长江之南,你要这一切便全都是你的。”
这话说出来别说是朱祁镇了,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露出了呆傻的模样。
“皇上不可!”
周喻摆摆手制止了成敬,轻飘飘的道:“你想说这是放虎归山但朕不这么想,不管是我还是他最后坐稳了这江山这大明依然还是烂在了朱家人的手里,谁有能力谁就是这大明的皇帝,胜者通吃败者去死。”
周喻说完后笑看向了朱祁镇:“这朝中所有大臣愿意跟着你一起离开的人朕也不会有任何阻拦,即便他们举家和你一起前往南京朕也不会强留一人,如此你觉得如何。”
朱祁镇颤了一下,有这么一瞬间他是很动心的,但是他不敢在周喻面前表现出来,他害怕周喻只是用这些话来引诱他然后找机会杀死他。
“草民不敢,我只是一介草民绝不敢有和陛下争雄之心。”
周喻呵呵一笑:“你以为朕是在和你开玩笑?朕作为皇帝自然是一言九鼎,只要你愿意朕立刻就把你送去南京绝无戏言。”
这次朱祁镇是直接跪在了地上,匍匐在地不敢吭声。
“你不敢,你不想报仇?”
朱祁镇大声道:“草民不敢和陛下作对,请陛下可怜草民给草民和妻子一块安身之所。”
周喻摇摇头:“你是朱祁镇,是皇帝,我这个皇位可是从你手里抢过来的,你应该恨朕让你当不了皇帝,让你当不了卖国贼,你也该恨朕害死了你母亲侮辱了你的妻儿,朱祁镇啊朱祁镇,你真是一个为了活下去什么都愿意做的人。”
“当初你领着也先去敲门的事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为的也是一个活着,你为了活着还能再做出什么来。”
其木格虽然是挺着个大肚子可性感骄横,除了能够对待自己心爱之人温柔之外对于其他的人可做不到那么好脾气,只是性感较为单纯不太通达人情世故罢了。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能够在某些方面比起其他人更能简单的把事情看明白了。
其木格气呼呼的道:“大皇帝,我父亲被你的士兵在战场杀死是因为你们是敌人,但是他可是你的兄长,难道你也想要像杀死我父亲一样杀死你的兄长吗!大皇帝你的军队这天下又有谁能够抵挡,这根本就是不公平的,你还不如一刀杀了他算了!”
周喻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其木格,没想到成敬和朱祁镇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的事情竟然是被这个年纪不大的女人一下给点破。
刚才周喻所说都是真的,若是朱祁镇愿意他的确会将其送往南京榨干他最后的价值。
南京那边有什么,什么都没用,武库已经搬空粮仓也快干干净净,虽然还有一套官员在那边可也没什么银子更没什么兵。
江南边上的那支大军可以给朱祁镇但那也不过就是最普通的军户组成的大军罢了。
沿海已经被扫荡了一遍榨不出什么油水来了反倒短期内还会成为拖累,在这种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人的情况下想要自保或是想要干掉什么那唯一的办法是什么呢。
要是让朱祁镇先去扫一遍江南之地惹的怨声载道,顺带着还能把整个大明几乎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不安定因素全部给引出来,这事都还没开始就被这个其木格给直接点破了。
成敬怔了一下然后低头不语,被迫跟着周喻进来的李香凝也只是安静的站在一边,或许多少也听明白了一些东西。
现在事情一下被挑明让周喻也不好再继续挑动朱祁镇的欲望,接着蛊惑对方去南京重新登基为帝。
场面一下安静了下来,朱祁镇听到其木格说的那些话时也就已经反应了过来。
周喻倒也不尴尬,看着还匍匐在地上的朱祁镇道:“你倒是好运,不管这宫里宫外始终都有这么多女人愿意为你付出一切,那妖后如此,钱氏如此,那个万贞儿如此,这个女人如此,甚至是郕王妃也是如此,就因为正统这两个字?”
“正统……所以朕这个皇帝相当于是谋朝篡位?哪怕你闯了这么大的祸事朕就该当一个假皇帝等你回来,不然就是错的?”
周喻仿若想到了什么一样缓缓道:“有没有可能就因为不够正统所以在你当皇帝的时候才用了正统的年号。”
朱祁镇不语。
周喻淡淡道:“那妖后和徐滨有私情之事你可知道。”
朱祁镇压抑着愤怒紧紧的咬着牙齿不敢起身,就算是有些大大咧咧的其木格此时也安静了下来站在朱祁镇身边死死盯着周喻。
李香凝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她不敢插嘴,现在的李香凝拥有着两个世界的记忆,就算再怎么天真也明白若是此时开口不仅帮不了朱祁镇甚至就连自己也会被打入冷宫。
这种问题周喻也没想过朱祁镇会回答,只是平静的继续道:“妖后身边的宫女都指证你在位时那妖后经常和徐滨私会,一男一女经常私会没事也是有事,现在天下都在讨论朱祁镇是孽种,也先手中的皇帝是假的。”
“只是你被带到京城之事有太多眼睛看见,朕就算想要直接杀掉你也很难了,朕还不想因为你弄得朝堂震荡,但朕还有个想法那便是让这京中天子脚下的百姓和官员来决定你是真是假。”
“少数服从多数,若认为你是真的人多那朕便恢复你的身份让你当太上皇,送你去南京享福,若大多数人觉得你是假的那朕便当着百姓杀了你。”
朱祁镇忽然抬起了头目光直视周喻,眼中充满了淡漠:“陛下若要杀草民何须那么麻烦,只需要手起刀落草民便可人头落地不再是陛下的威胁。”
“哈哈哈,要你死那还不容易?”周喻哈哈一笑,道:“朕随意叫上一声便会有无数侍卫进来将你夫妻两人砍得血肉模糊,只是这样太便宜你了。”
朱祁镇闭上眼睛:“要杀要剐随意,草民无话可说。”
周喻摇摇头。
倒不是他有兴致来欺负一个丧家犬,而是因为他心中一直藏着的那团火,那不是真正属于周喻自己的情感和仇恨,而是原身从小就积累起来然后留给现在周喻的东西,是周喻的过去但也不是。
就这么一团火气在见到朱祁镇的时候就迸发了出来,周喻是控制得住但他也在顺着发泄的机会观察着朱祁镇。
如果说这次的世界之旅真正的主角不是他呢?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他几乎都只充当了配角的身份,如果这次也是一样那么主角会是谁?
是那两个穿越的女人还是眼前的朱祁镇?
穿越的两个女人都和他周喻有关是没错,但和他有关不代表主角就是他。
李香凝代表的是高而李惜月代表的是低,这是地位的差别。
而李惜月的身份天然便是丑陋的,而李香凝则是高贵优雅的。
最后便是性格,一个为了达成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李惜月,在鱼龙混杂的丑陋环境中挣扎着爬起来但却永远洗不干净的人。
另一个则是拥有着高贵身份,穿越后还保持着莲花模样的出淤泥而不染,为了心中所爱隐忍多年最终得偿所愿。
丑陋的不一定错的,但出淤泥而不染的就一定是对的。
如果周喻没有穿越,李惜月和李香凝会不会同在这宫中成为朋友,也或者是逐渐的变成敌人,这才应该是故事的正常发展。
自己在故事中大概就是最后的失败者,而现在跪在地上淡漠的男人就是胜利者,当了几年皇帝后假死离宫和所爱之人双宿双飞。
但是这人有没有可能是个穿越……
如果一切按照自己所想,这个李香凝到底又有什么样的表现能让这朱祁镇刮目相看?该不会像是个傻子一样把自己是穿越者的事情说出来吧?但是……白莲花嘛……真说不准。
记载中朱祁钰是重病,周喻忽然就怀疑有没有可能其实是有人给历史中的自己下毒呢。
若是有那最有可能的人是谁,李香凝?李惜月?已经被关起来的汪氏?
不过眼前这狗一样的东西竟然还能隐忍到这种程度确实不一般,周喻多少对朱祁镇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了。
对于朱祁镇来说周喻的恶那绝对是罄竹难书的,夺走了他的一切还弄得他家破人亡,真正意义上的家破人亡啊。
母亲死了,大老婆被关起来,二老婆和孩子被送了人,小老婆们也被全部送了人,这是妻离子散还要加上极大的侮辱,多有勇气和决心的人才能忍受下来?
但是现在的朱祁镇行!
去瓦剌留学回来的朱祁镇果然是不一样了,虽是杀了能一了百了但现在还不行,还需要一点点准备和时间。
大门处忽然走进来一个人急匆匆来到周喻身边。
“皇上,襄王求见。”
周喻轻轻点头:“让他进来吧。”
“是。”
朱祁镇听到这些眼睛也是快速的闪烁了一下,随即便又继续低下了头。
“皇上,皇上!”
襄王还没进来就已经大声的喊了起来,来到院中也将院子里的一切给扫进眼中笑呵呵的走到周喻身前拱了拱手。
“参见皇上。”
“皇叔多礼了。”周喻抬抬手,道:“坐吧皇叔,大伴,让人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放屋里去,重新给朕和皇叔再准备一些东西过来,赐几张椅子给他们也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