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夏觉得白晋这个名字十分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过了。
不过雍正既然已经知道了太后发难的由头,肯定已经把前因后果都梳理好了,她索性安安心心往椅背上一靠,打算放手听“故事”。
等刘裕铎和一个穿着官服,外国人模样的男子一起走进来,池夏瞬间想起了这个“白晋”到底是何人。
嗐!这不就是在福州时雍正给她找的“英语老师”嘛!
康熙帝在位时南怀仁和白晋都是宫里的常客,乌雅氏也是见过几回的。
她本身对这些发色眸色各异的外国人没什么好感,只不过因着康熙对西洋学科颇有兴趣的缘故,对这些传教士一贯客气。
见白晋跪地行礼,还勉强抬了抬手:“这是皇帝的家务事,怎么还把白大人叫来了。”
雍正冷冷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皇后与朕一体同心,荣辱与共,皇后受辱自然不是家务事。”
命妇们各自低着头不说话,脑子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这样看来,皇上不但分毫没有怀疑过皇后,还摆明了要替皇后撑腰,甚至把皇后的地位提到了跟他一样的高度。
太后只觉得这话听起来哪哪都不对,一时却又不知该从何处驳斥。
雍正叫了白晋起来:“此事你最清楚,就由你给太后说说其中的前因后果吧。”
白晋弯腰又行了一礼:“回皇上、回太后娘娘,去年三月,钦天监发现紫微星周有小星萦绕,隐隐有俯冲入北斗,侵犯紫薇之势。”
“若今年冬至前有皇子诞生,恐与皇上相冲。故钦天监八百里加急向皇上禀告了此事。”
他在中国已有二十多年,汉语说得很是不错,连星象星数都说得有板有眼的。
雍正又点了点刘裕铎:“皇后看过钦天监奏报后,特地让太医院调配了避子药。因此事不宜宣扬,即便今日太后咄咄相逼,皇后也未曾泄露半句来为自己开脱邀功,实是一片忠君之心。”
池夏:……
情真意切有理有据,她都差点信了。
池夏唇角抖了抖,掐了自己一把,好不容易把眼眶逼出了一点红:“皇上……”
太后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话来。
纵然她半点都不信,也不敢在这种星象命理的事上多言。毕竟皇帝受命于天,绝不敢不敬天意。
偏偏雍正还道:“白晋是钦天监主官。当然,太后若是不信,还可以再叫钦天监司星象的几人来问问。”
太后明显咬了咬牙:“如此说来,哀家倒是错怪皇后了?”
……
这话说出来,已是变相地服了软,只要有人顺着说几句“太后也是一片慈母心怀”,“太后也是为皇室子嗣操心”之类的,这事便算是过去了。
偏偏她说完后,整个正殿一片沉默。
几个留下来的命妇头都不敢抬,巴不得皇帝看不到自己,哪还有人顾得上给她铺台阶?
太后看了瓜尔佳氏夫人好几眼,愣是没得到半点回应。
反倒是年妃轻笑了一声:“原来如此,皇后娘娘用心良苦,思虑深远,臣妾等实是不能及娘娘分毫。”
非但没解围,反倒直接把太后架在那儿了。
池夏恰到好处地咳了两声,悄悄拽了下雍正的袖子,趁他看过来时飞快地眨了眨眼,买了个限时的“虚弱晕倒”给自己用了。
刚一套上,她就觉得自己眼前白光一闪,身体软了下去,不偏不倚地倒向了雍正怀里。
这道具的效果倒是真好。
她明明闭着眼,却能“听”到年妃和裕妃等人惊呼的声音,还能“看”到自己的模样。
脸色苍白出着虚汗,靠在雍正怀里竟还会蹙眉轻颤。
看起来着实是被太后的惩罚弄得很狼狈。
雍正眉头紧皱,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回养心殿,传太医会诊。”
……
皇帝匆匆而去,太后便有些讪讪。
她还真没想到就罚跪了这么一会儿,平日里瞧着身强体健的皇后就晕了过去。
偏偏皇帝给她吃避子药这事寻个无法反驳的缘由,弄得这整件事看起来倒像是她不分青红皂白在无理取闹。
她这会儿面上挂不住,干脆借口头晕,丢下一众妃嫔命妇,避回里间去了。
虽说“晕倒”前“打了招呼”,池夏怕雍正担心,也没敢多装,一出寿康宫就点了取消负面状态,冲他弯眉笑了。
雍正脚下步子顿了顿,快走几步回了御辇上,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一些。
辇轿的帷幔放下,隔开了旁人的视线,池夏赶紧想爬起来。
雍正却紧紧按住了她:“胡闹。”
池夏贴在他心口,甚至能感觉他的胸腔明显地起伏了一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鼻腔一酸,忽然觉得自己方才这事干得有点离谱:“系统里全是这些虚弱晕倒的道具,我看刚刚那场面不太好收场,就装了下……”
雍正闭了闭眼,却没放开她,苦笑道:“这种东西下回别用了,朕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池夏:……?
怎么折腾了?
这话听着怎么奇奇怪怪的。
偏偏她有点理亏,只得嘀咕了一声:“刚才我也给您暗示了。”
“跪了多久?膝上受凉最是要不得,从前胤祥就是总不上心。”雍正收了收手臂,有点不痛快:“平日里瞧你也没有这么实诚,哪怕一时想不到理由,你说是朕命你用药的不就结了。”
池夏:……
这不是怕两边理由对不上嘛。
再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过年地当着所有命妇跟太后杠起来,一个不孝的名声就能压死人了。
她缩了缩肩膀,试图转移话题:“是我太小看您编故事的能力了……钦天监最近这么听话呢?”
她还记得他们出门前,钦天监还在跟她较劲呢。
雍正“彗星和日月食的预测,咱们在蒙古时,他们验证过,都是你赢了。现在钦天监已经并入科技署了。”
科技署从成立之初就打满了皇后的烙印,钦天监自然也只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雍正叹了一声:“太医院的事,朕叫人去查了。还有……名声远没有你要紧,你得好好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