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伦城自从去年遭遇俄国偷袭后,就进行了一番改建。
不仅城墙和城门重新改造加固,还在清军的协助下,在城墙上安装了几门炮台。
内里更是铜墙铁壁,不但有原本的蒙古骑兵营,多尔济郡王带来的亲卫军,还有清军的两个火器营悄然驻扎在城中。
看着是个小城,真要打起来,战斗力恐怕不比几个军事要塞差了。
一行人原是想着在天黑前进城,没料到多尔济郡王和恪靖公主夫妻携手,还带着世子,一家三口迎出了三十里地,在正午时分两边就会合了。
雍正下车接见了夫妻两人。
“去岁围场一别,又是多日未见。快起来快起来!”
恪靖公主有孕在身,原本是要在新年后就回归化城待产的。
只是自从库伦城被袭,俄国使臣、信差来来回回地途径库伦入境进京,京城也不断有各种消息传来。
她放心不下库伦的事,正好多尔济也担心她一个人在归化城生产不安全,她索性就和丈夫一起留下了。
如今产期将近,虽然衣着宽松,也已经掩不住身形了,叩拜的动作也有些迟缓不便:“是,听闻和谈要开始了,臣妹日夜都盼着您和皇嫂来呢。”
雍正瞧见,十分亲热:“不知四妹又要添丁了,倒是朕的不是,让你迎出来受累。”
池夏见她腹部高隆,沉沉地坠在腰间,看着她身上的大礼服都替她累,和雍正一左一右地扶了她起来。
恪靖公主面容丰腴了一些,还是十分爽利:“妹妹妹夫来迎皇兄皇嫂,那是应当应分的,还未恭贺皇后娘娘……”
池夏赶紧拦住。
一来一往寒暄一番,四人才相携进了城。
世子额尔奇已经先行回城中安排,雍正等人一进城,几个留在此处驻守的将领都来一一参拜过。
这里头还有年羹尧的旧部,岳钟琪的亲弟。
雍正自是又额外勉励了几句,这才让他们都退出去,只留下多尔济和恪靖公主二人说话。
“朕瞧着恪靖身子也重了,咱们都是自家人,不必讲究那么多虚礼,晚上的接风宴就取消了吧。”
恪靖公主一笑,扶着腰谢恩,嗔怪道:“还是皇兄体贴臣妹,郡王惦记着您和皇后娘娘要到了,天天差遣我准备这准备那的,简直要把我跑断腿。”
池夏暗自挑了挑眉。
难怪清朝那么多出嫁蒙古的公主,康熙也有几个跟恪靖同时期出嫁的女儿。恪靖是唯一一个能参与政治,手掌权力的。
这话说得可太好听了。
既显得他们夫妻俩人对皇帝的尊敬重视,又显出了跟“娘家人”十二万分的亲近。
池夏对比了一下自己,觉得她大概没办法每说一句话就转那么多心思。
顺道喊了一声系统:我觉得要是没有外挂,我连恪靖公主都搞不过,你真的不重新考虑一下你的目标么?
系统不吭声。
池夏:行吧,你高兴就好。
系统不出声,雍正是听不到他们的对话的。
牵了池夏的手在上座坐下:“都坐下说话,不必拘礼。方才瞧着额尔奇比在木兰围场时又沉稳了不少,想来能给你们夫妻分忧了。”
恪靖公主点头答应:“是,怡亲王上次交待的事,郡王就交给他办了。”
怡亲王交待的事,那便是关于土尔扈特部和古鹰佩戴的那柄弯刀。
她既提起了,雍正便先问了:“找到他们部族的族长了么?”
这些人回迁入蒙古是康熙三十几年的事,距今也就是二十年左右,要找到他们应当不难,只是蒙古人逐水草而居,可能要稍微费些时间。
恪靖公主却是摇了头,起身谢罪。
“这一支的人原本就不多,安置后也没有额外再寻朝廷和我们提过要求。额尔奇去寻,才知道他们族里死的死,散的散,一户都没有留下,当时分给他们那一片草原,也都荒废了。”
“额尔奇在边上的其他部族寻访了一个多月,只寻回了几个流落在外的族人,都散居在其他部族里。”
雍正皱眉:“怎会如此?皇阿玛当年派人安置,是给了不少牛羊牲畜的,为示关怀,让他们安居,还特地从内务府额外拨出钱粮给他们。”
“即便遇到荒年和天灾,或许他们底子薄没积蓄,会过得拮据一些,但也绝不至于到熬不下去,灭族流浪的地步吧?”
“是是,”多尔济也跪了下来:“臣有罪,圣祖皇帝信任臣父,将他们安置在喀尔喀部,是臣等没有尽到照拂之责。”
“快起来,”雍正摆手,示意多尔济把恪靖扶起来:“朕没有怪罪的意思。不过你们更了解草原的情况,朕和你们议一议罢了。”
多尔济喏喏称是:“近年来整个蒙古气候都不错,自臣有记忆起,基本没有遭过大灾。”
恪靖沉声道:“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他们这三十多户人家,是半夜被强盗劫掠的,不但杀光了他们的人,还一把火把营帐烧了个一干二净。”
“侥幸流落在外的这几个族人,我让他们住下了,皇上若是想见,我这就让他们过来。”
雍正越听眉头越紧。
三十多户,近两百人,糟了强盗难道竟全无所觉?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了睡梦中?
恪靖眉宇之间也染上了一点厉色:“喀尔喀部绝不可能有这样大团伙的强盗,额尔奇接回他们后,臣妹仔细问过当初细节,这恐怕是俄国人的手笔。”
据幸存的族人说,他们三个是远房的堂兄弟,当夜是在外头喝多了,不敢回家,就窝在羊圈里玩叶子牌。
起火的时候他们睡死过去了,等他们被呛醒,冲进最近的帐篷里一看,那一家子上到七八十的老人,下到刚会爬的小娃子,竟一个活口都没有。
齐刷刷被抹了脖子。
他们三人当时酒劲已经过去了,被这情形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想回自家帐篷。可整个营地里已经火光漫天,烧得什么都辨认不出了。
恪靖现在说起来,还觉得不寒而栗,无意识地托住了肚子轻轻安抚。
池夏也皱起了眉。
一个活口都不留,杀完了还要烧,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天色已经很晚,雍正摆了摆手:“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左右朕和皇后要在库伦城停留一段时日,明日再让他们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