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那么的空洞,即使是双眼,也不曾有光。只是顺遂了黑暗的性子,冰冷且孤寂,孤寂且彻寒......
不知明日朝阳初起时,世界会不会再次变得温暖,只是这片长夜,似乎依旧会绵延很长的一段时间,是主观的质感,却非客观的绘制。
那时的血腥气,被长风包裹,在璀璨的星光下,生命没有回音,大地空旷到犹如身临死境!
越来越清冷的空气,越来越沸腾的热血,负手而立的戟天,站在夜幕的深处,他的脸上总有一分若隐若现的笑意。
而站在戟天身畔的黎书婉,虽面有愁容,却似乎并不是因此时的局势,而产生的惶恐。或许是情感上的原因罢!
白衣飘飘的黎书婉,三千青丝也止不住内心那些愁怨般复杂且温婉。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绝美的面容上,虽有些埋怨,却也勾勒出少女天真且唯美一幕。
“于尊,你应该将我忘了吧!”那时的黎书婉,瞳仁里已有些泪水,她背过身去,轻轻的将那些泪水拭去。
“师妹!何必呢?他若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他定会想起你的!”戟天道。
只是此时的戟天,脸上亦有一分愁容,心底喃喃自语,道:“他究竟经历了甚么啊......”
“他连我都忘记了,他又怎么可能记得你们!”不知何时,兲厉犹如一片诡异的死灵,轻飘飘地落在戟天与黎书婉的身畔。
戟天微微有些错愕,道:“师兄!我还记得千年之前,你被逐出师门的一幕,你现在悔悟了吗?”
兲厉哈哈一声大笑,道:“那个老头子不解风情,难道还要怪罪我不成?”
“可是,师兄!你成功了吗?”黎书婉清澈的瞳子里,有一分希冀,道。
这时的兲厉,又是一声大笑,道:“你们且看!”
当他的身后,再次出现那尊巨魔时,戟天和黎书婉心底皆是一怔,“师兄!当年你说要将这尊巨魔封印,可是你......”
兲厉道:“现在我想明白了,我何必要将他封印呢?上古时期的凶神,该面世了!”
凶神......
此时,巨魔屹立在兲厉的身后,似乎在刻意的解释兲厉言中之意!
黑暗的穹顶,有稀疏的星光,当巨魔抬起头时,那时的大地,迸发出无穷无尽的魔气。
那些凄厉的嘶吼,那些惨绝人寰的惨叫,那些被埋在时光深层的惊讶乃至惶恐。
这片世界,自于尊等人出现之始,便开始向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方向进发。
他们究竟唤醒了甚么......
难道仅仅是魔头的苏醒那么简单?
辽阔的大地上,那些沉重的跫音,始终不曾断绝过,而淅淅沥沥的雨水,随着一声声沉重的跫音,慢慢地描摹出这片凄冷且黑暗的夜晚。
杀意不尽,血气翻涌,就在一刻间,大地开始龟裂,那些巨大的裂隙,即便是一方国土,亦可以将其湮没。
此时,自那些巨大的裂隙中,却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慢慢地觉醒了......
此时,伫立在天幕上的清莲山掌教信月,脸上却露出了一分诡异的笑容。
信月的笑声,狂妄而放肆,而在这片稀奇古怪的夜色下,那些猖獗的生机,似乎已经慢慢觉醒了......
所谓的清莲山,其真实的面目,究竟是......
天幕上,一片刺眼的光线,像钢铁巨兽般,疯狂地碾压着黑暗,逼近到诸人面前。
那时的夜,在一刻间被点亮了,于是,大地上那道黑暗的裂隙,在于尊等人的眼前,也慢慢地变得清晰一些了。
那些钢盔,那些藤甲,那些锈迹斑斑的刀戟,此时正悬浮于半空。
它们似是鬼物,且皆负有灵性,当一双双猩红的瞳孔,突兀的出现在黑暗中,那些刺目的光线,似乎无法阻滞那双瞳孔中缠绕的血气。
这一刻,兲厉身后的巨魔动了,巨魔的身影如幻般,瞬间消失在诸人的眼前。
一刻后,天地之间,再次暗了下去,只是,信月的身旁,却已然多了一人。
信月笑道:“有劳你了!”
身披黑色披风的男人,冰冷的声音寒到彻骨,道:“无碍!”
气息变得愈来愈压抑了,而自大地裂隙中,涌出的能量,简直惨绝人寰,自那些能量出现之时,丛林里乃至草甸中,那些兽吼,那些鸟鸣,那些虫吟,便再也不复。
能量像是浓硫酸,腐蚀着这片本就阒寂、单薄的世界,状若风暴,包裹着残忍的世事与悲悯的回忆。
而当这场风暴过去后,所谓的回忆,所谓的世事,皆会过往不复!
“他会死吗?”信月喃喃自语,道。
“他......会改变这片世界!”枯蔫的夜空深处,一件黑色披风在夜风中,剧烈地抖动着。
这似乎并没有超越信月心中的底线,她静静地仰望着夜空。那些青涩的雨线,落在她的身上,便轻轻地迸开了,她浅白色的长袍,依旧干松。她一脸温婉的笑意,这似乎是她所要期待的......
她身畔的那座黑暗十字架,随风轻轻地颤栗着,十字架的周边,被一片黑暗能量覆盖,即使未及身,却依旧能够感受到那种能量的刻薄与残忍。
迸溅的能量,就恍似一片片刀锋,被凄寒的长夜,磨得锋利而尖锐!
空冥中,杀气漫天,而大地上,那道深黑的裂隙间,涌出了一片片狂风。
当黑暗再次开始侵蚀这片大地时,而此时,在那道裂隙中,却响起了一片片沉重的刀戟之音。
轰!
空气犹在躁动,那些悲悯的魂灵,似乎正是那道裂隙中,所承之物!
单薄的夜色下,黑暗且清寂的能量,像火山一般,自地底喷涌而出。
那一刻,于尊或许心底亦有些犹豫。
片刻后,他做了决定,他纵身跃入那道裂隙间,而这一幕,似乎并没有超越戟天、黎书婉以及兲厉对他的认知。
他本来就是如此疯狂的,这一切从未变过......
兲厉脸上挂着一分疯狂的笑意,道:“要不要随大哥去?”
“这一次可能真的会死......”戟天笑吟吟地望着黎书婉,道。
“师兄!你觉得书婉是惧死之人吗?”黎书婉的脸上,亦有一分清浅的笑意,道。
“那!我们出发罢!”兲厉哈哈一声大笑,道。
裂隙中,时明时暗,那些刺目的光线,恍似赤阳所化。一阵刺眼光明之后,又是一片深沉的暗。
是谁将要苏醒?
地底下,沉在血河中的又是何人?
那些刺目的光线,从一座深沉的寺庙中绽放出来!而此时,在于尊的头顶上,游弋着一片片魂灵,那些鬼灵,皆身披一件血色长袍,空气中的血腥气,是那么的浓郁,简直令人作呕。
血河沿着寺庙,向远处蔓延而去,当浓稠的黑暗,渐渐地褪去时,那座古寺,渐渐地显出其貌。
于尊也再次看到了那尊巨魔,只是,在一刻间,那尊巨魔,竟慢慢地化作人形,直至与于尊和兲厉等人同等身高。
只是,巨魔身上浓稠的魔气,却依旧未曾散去,雪蓝色的长发,随长风疯狂地翻卷。
魔傲立于疆土之间,一双剑眉,足以聊表其英武之气!
寺庙中,走出的僧人,再次令于尊一阵惊骇,他是......他是......他是步入梵界之处遇到的僧人......
十九层奥境,他深入到最后的一层奥境!此时,再见僧人,心底五味陈杂!
“于尊拜见方丈!”那时的他,言中略带恭敬之意,他方觉僧人身上那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实则潜藏着世间最为强横的能量。
僧人微微颔首,道:“难为施主寻到此境!”
在众人微微有些错愕之时,信月与身披黑色披风的男人静立在崖底。
他们是何时出现的?此境真是虚实不定!
“公孙傲天!你终于出现了......”实则,僧人始终阖着双瞳,一脸慈悲,道。
众人一愣,戟天和黎书婉,更是心神一怔,“甚么?公孙傲天?”
“师兄!公孙傲天不是业已作古千年之久了?他怎么会......”黎书婉一脸寒意,道。
而那个身披黑色披风的男人,则始终一脸傲慢,他伫立在信月的身畔,嘴角微微上挑着,这令他看起来,恍似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这一幕,倒令于尊的心,变得火热起来,“戟天!公孙傲天又是何人?”
戟天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万年之前,灭世之战,可有耳闻?”
于尊愣了愣,苦笑一番,无奈地摇了摇头,“闻所未闻!”
“也对!毕竟那些事,皆已作古!”戟天望着苍天,眼中有一分苦涩,道。
灭世之战......
于尊浅尝这几个字眼,心底难免有一分苦涩,“难道,万年之前,他便是那个灭世之人?”
“他只是其中一人罢了!”黎书婉一脸清冷的笑意。
“他既于此时出现,必有奥妙所在罢!”,于尊心底忖道。
死魂兽、亡灵鸟,那些被诅咒的灵魂,那些无法被超度的亡灵,在这片时明时暗的寒渊间,在证明着自己存在的意义。
站在古寺前的僧人,微微颔首,道:“各位施主!不妨入寺中一坐可好?”
生硬的空气中,那些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始终缭绕在鼻息间。
经长风一扫,于尊微微皱眉,他望着那座古寺,心道:“那些血腥之气,竟是自庙中而来......这里面究竟有甚么玄机?”
他回头望了一眼,却见信月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两人的眼神,微微一碰撞,于尊心神一怔,叹道:“好美的女子啊!”
即刻后,便将视线收了回来,却引来信月一阵嘻嘻笑声,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心底忏悔道:“于尊,你对得起琪儿吗?你有何颜面正视琪儿?”
信月心底一怔,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少年,竟有些痴了。
他在想什么呢?他为何要皱眉?为何要哀叹?眼底又为何有些愁郁?
在时明时暗的天光下,公孙傲天的身体,被一片黑暗湮没,而此时,僧人的双瞳间,忽的爆出一片寒光。
于尊等人心底一怔,意识竟变得有些模糊,耳畔响起了一阵阵厮杀声,可这一切,业已不再重要。
雄浑的焱光,直射苍穹,在那座诡异的古寺里,那些佛言在耳畔响彻不断!
天忽的变亮了,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而苏醒过来的于尊,揉了揉肿胀的后脑勺,他躺在了一片空地上。
而他的身后,竟然有一座黑暗十字架,他一脸错愕,后来,心底变得狂热,“朔风?朔风......朔风你还活着吗?”
古老的黑暗十字架,自远古时期传承至今,至少那些扭曲且古老的文字,足以证明于尊的判断。
垂着头的血发少年,似乎业已死去多时,于尊心底一怔,伸出手指,微微的探了探少年的鼻息,片刻后,一片悲意涌上心头。
“大哥!不必愁郁,朔风他......还在!”他愣了愣,方觉身边,站满了人。而方才言语之人,正是兲厉!
究竟发生了甚么?在那片白皑皑的荒原上,世界显得空旷且苍白。
明净的天光,从空冥间,落了下来,他发现枯死的僧人,尸骸遍野!
而此时,他方想起,一入梵界时,他觑到的那些僧人的亡魂!
他的心底一颤,急切的问道:“此时,我们可在真境?”
长发披肩的女子,绝美的面颊上,虽挂着一分愁郁,但却掩饰不了心底的悸动,道:“于郎,我们确在真境!”
他愣了愣,一脸错愕地望着信月,道:“我何时成了你的于郎?”
信月眼神一滞,一股哀婉之意,涌上心间,“于郎!过去的一切,皆已作废,今生今世,我还要做你的妻子!”
“甚么......妻子?”此时的于尊心底微颤,“她何时成了我的妻子?”
难道,这便是我的曾经吗......
天光业已大亮,他静静地望着头顶上的那片天空,白寥寥的天光,在清寂的深秋里,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清澈。
略有些清寒的风,从鬓角划过,他微微皱了皱眉,心道:“方才究竟发生了甚么......”
那座苍松纠缠错乱的崖石上,一片片枯蔫的血液,业已风干,空留下一片浓稠且枯寂的黑暗血渍,似乎在诠释着历史的苍凉与刻骨。
风轻轻的一吹,那些粉碎的骸骨,便会随着风轻轻地扬上天,彼时天空的清寂,与四野间的空旷以及林木的苍劲,显得是那么的随意而自然!
古寺依旧立在眼前,而僧人依旧站在离诸人不远的地方,只是此刻,彼此的距离,已经是咫尺天涯!
是无法丈量的距离,而这种距离却是介于虚境与真境之间的!
头顶上,亡魂不再,那些无法被超度的死灵,皆已化为一片清气。
而阖眸而立的公孙傲天,身上总有一种令人胆寒的气息,在万年之前的灭世之战,他究竟充当了一个甚么样的角色?
在无言中,巨魔所化的魔,静立在兲厉的身畔,苍寒的面颊上,缀着一双犹如辰星般的瞳子,此时,魔仰头望着苍天,道:“他还没有死去!”
谁......众人一脸错愕地望着魔,而唯有公孙傲天依旧一脸无恙,他笑道:“造就这片世界的始作俑者,又岂会亡故?”
甚么?造就这片世界的人?
虚与真难道皆是人作?公孙傲天哈哈一声大笑,道:“万年之前,虽有灭世之战,但也造就了一方崭新的世界!如今,造就这片世界的人,或许已经醒来了!”
苏醒了吗?可明明眼前只有一片片苍白的骸骨,难道这便是造世者的陪衬物?
此时的诸人,犹站在大地间那道巨大的裂隙里,只是此时的四野,业已变得开阔,那座裂隙像是光影所化,再也没有其实了!
从虚境中超脱,再次莅世,当时的自己,或许依旧在反问自己,虚境到底在哪里?
可明明业已伫立在虚境,却恍然不自知!
僧人虚幻的影像,依旧在眼前静静地晃动着,于尊清浅的瞳仁里,却被一片清寒的光覆盖。
之前,初临梵界时,遇到的僧人,面有谦卑之意,从他的身畔,静寂的走过,后来,越来越多的僧人,从他的身畔路过。
而此时,他的内心深处,却发生了异变,在他的小世界,天幕深处,一位位一脸谦卑的僧人,静静地从他的身畔路过。
后来,他们的身影,闪烁在小世界里,各个方向,各个角落。
当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他一脸错愕,那一刻的他,是如此的欣喜,因为在那片白寥寥的穹顶上,他看到了她——仲夏!
一脸迷茫的少女,亦尾随在众人的身后,慢慢的从天幕上,走了下来。
而此时,于尊忽的大喝一声:“仲夏妹妹!”
仲夏一愣,心底先是微微有些发愣,之后,亦如他,脸上多了一分喜色,那时的仲夏,甚至哽咽了,道:“是哥哥吗......是哥哥吗?”
“是我!妹妹是我......”他笑了,眼中却含满了泪水,那一刻的他,是那么的欣喜,那么的快乐......
与仲夏畅聊了一番,后来的他,却有些难过的想到,“难道这已是最后一面了吗?”
当他看到鬼门开启的那一瞬,他似乎渐渐地明白了......
她大概会重焕生机罢!只不过,后来的她,再见他时,大抵业已忘记自己了吧!
他想起了兲厉和朔风,难道自己业已重生?
当他看到那座黑暗十字架,亦出现在他的小世界中时,那时的朔风,业已挣脱了十字架的束缚。
可他也即将迈入死境,不是吗?
不!他不会......我不允许......
黑暗的世界里,那些僧人慢慢地走入鬼门中,他望着一脸泪水的仲夏,他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道:“妹妹!这或许是最好的解脱了!”
仲夏愣了愣,她的眼中,含满了泪水,“哥!可是仲夏,并不想离开!”
“不!你必须离开!你还有下一世,你的生命还有价值,你的一切,将是崭新的!”他用手指,堵住了仲夏微微开合的双唇,轻轻地摇了摇头,道。
当他再次望向朔风时,朔风笑道:“大哥!勿要担忧朔风,朔风时杀不死的!”
只觉得空气中,有些燥热之感,此时的朔风,方从死境中苏醒,那片暴戾的能量,便开始疯狂地涌向他。
“哥?为何我做不到?为何......我做不到......”痛苦的哽咽,在黎明前夕,业已不见,他微微的发愣,身体僵硬,他望着东方初起的朝阳,眼中溢满了清澈的泪珠。
他伸出手去触摸,空气中,只有一片苍白的光线,他触摸不到她了,他心底喃喃自语,道:“下一世!你还会认得我吗?妹妹?”
笑了,笑得干涩,笑得难受,后来,他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望着初升的朝阳,压抑着内心的痛苦、忧伤,似乎也渐渐地放开了。
可唯有熟悉他的人,才会读懂他,那时的他,是多么的彷徨,多么的无奈,又是多么的愁苦,多么的压抑......
无论再见与否,我只希望你有一个更好的未来,无论未来是多么久远,乃至下一世,我都衷心的祝愿你。
我的仲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