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规矩,各府邸的爷们儿带着福晋和侧福晋进了宫,其余的妾室们也该聚在一起,等着主子回来。
九爷府也不例外,可是完颜氏刚出月子又染了风寒,兆佳氏和郎氏聚了个头,各自领了菜肴就回了自己院子。
周澜泱准备了一大堆点心,装在了每个篮子里,对绣儿说道:“待会儿你将这些点心送到各个院子里去,我去趟甜心斋。”
“哦。”绣儿乖巧的应下了。
她一边打包着篮子,一边回头问周澜泱道:“格格,不用奴婢陪您吗?”
“不用了。你就好好在府里待着吧。”
说着,周澜泱起身,递了个荷包给绣儿,道:“这里有些银子,算给你的压岁包了。明日爷和福晋定然有赏,我就给的少了些,你且接着就是。”
绣儿喜滋滋的接过,行礼道:“谢谢格格,奴婢要伺候格格一辈子。”
“好了,你提着东西去吧。”
绣儿点点头,提着几个食篮挎在手上,又有些苦恼,“格格,若是人家不要怎么办?尤其是那个完颜格格……”
“不要就算了,拿走便是。”周澜泱无所谓的摆摆手,挥别了绣儿后,自己又裹紧了一身裘袄,偷偷从膳房后门遛了出去。
街道上,一片银装素裹,早已没了几个人影儿。
周澜泱熟捻的走到了一条巷道里,这里头住的是这条街上的流民。
平日里外出乞讨,回来就缩在草堆里过,再往外一点,还有个烂庙堂子是他们的聚集点。
周澜泱悄悄的把提篮里的盆子端出来,放在了入口那里。便又躲到了一旁,很快便有蓬头垢面的乞丐出来端了点心走。
周澜泱这才转身走了。
不料,却有人扯住了她的斗篷下摆。
她低头一瞧,见是个乞丐儿。
脏兮兮的一身,小脸被冻得通红,手上脚上都有溃烂的冻疮。
“怎么了?”周澜泱笑眯眯的问道。
乞丐儿一身漆黑,唯独那双眼透亮,他坚定的看着周澜泱,恳求道:“姐姐,我知道是你时常放吃的在我们那巷子里,你能不能救救我娘亲?”
“救你娘亲?”
“她病的很严重,快死了,可是我们没钱,没人愿意救她。”
乞丐儿双眼泛泪,拳头攥的紧紧的。
周澜泱叹了口气,从袖笼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乞丐儿,道:“我只带了这些钱出来,你拿去吧。”
乞丐儿破涕为笑,拱手谢道:“多谢贵人!”
周澜泱转身往店铺里走,此时街道上没有其他人,唯有她一人而已。
其他店铺早关了,回了家里与家人团聚了。而甜心斋亮堂在街道上,和旁边八大胡同蹿出来的光景似有融合之象。
“周格格安。”
小甲小乙原本守在柜台前打瞌睡,见周澜泱来了,都打了十二分精神,连忙将她迎进来,一人给她接斗篷,一人直接将炭盆子端到了她跟前。
周澜泱指着桌上自己带来的篮子,道:“那里头是我自己做的一些点心,虽然你们日日都能吃着,但小桂子的手艺和我始终有些不同的,且尝尝。”
“谢周格格!”
这时,从后面也有人打帘而出。正是周青。
今日周青穿着件大红色的棉袄夹子,梳着两把子头,特别可爱。
“堂姐怎么来了?”
她一喜。
周澜泱这才起身,从怀里掏出几个红纸封好的信封道:“给你们送红包来。”
说着,几人凑上前去,一人领了一个,不管里头多少,大家都欢欢喜喜的,认定周澜泱是个好老板,好主子。
“今日点心还剩多少?”周澜泱拉开柜子望了眼展柜上的点心。
几人围着火炉数钱吃点心,小甲回头答道:“回格格,就只剩了两个状元盒和一些核桃酥了。状元盒一直都卖的不错,不过,今日确是做多了。”
“不碍事。”
周澜泱想了想,道:“小甲,你跑一趟,拿一盒状元盒给花红楼琴娘送去。”
“是!”小甲起身,拍了拍手,接过东西就开走。
“等等!”
周澜泱转身,进了里间,提笔研磨,在一张裁剪好的红纸上写了一句。
‘今古偏同此夜,贤愚共添一岁,贵贱仍偕。
互祝遐龄,山海固难摧。’
而后又落笔:澜泱恭新好。
又细细的将它折叠好,放入盒子内,才又递还给小甲,催了他快行。
打发走了小甲,周澜泱坐到了炭火盆前,抓起了一把花生,笑嘻嘻道:“今儿咱们一道守岁!”
剩余几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感动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怎么愣着了?为了陪你们守岁,我可是把绣儿都丢府里了。”周澜泱看他们反应,乐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找找呼呼的又说了些笑话,他们这才打开了话匣子。
“那日,来了个肥婆,非要买状元盒,说是要瞧瞧里头装的什么迷药,迷的她男人五迷三道的,非把家里钱都拿出来买状元盒了。”
周青讲起了平日趣闻。
手上动作还不少,吸引着周澜泱聚精会神的听着。
周青站起来,学着那肥婆的仪态,逗得众人前俯后仰,哈哈大笑。
“对对对!有这事,我当时还说她,要买就买,不买就算了,后面那么多人排着呢。”
小乙接腔道。
周青立即换了副嘴脸,重复着那肥婆当日言行。
“你们这就是个黑店!一盒子点心要卖人五十两!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去高官!”周青横眉冷对,声线抿的老长,又尖又细。
小乙马上回道:“我说,这位夫人,您要不买就后面去成吗!”
“天啊!救命啊!不仅黑店卖高价,还要打人呀!”周青故作惊恐的高叫一声,然后往后起跑,跳了几步。
逗的周澜泱捧腹,她擦了擦眼角,问道:“然后呢?”
周青一笑,道:“然后啊,她就被那些排队的人赶跑啦!堂姐你说的没错,物以稀为贵,咱们每日只卖十盒状元盒,嫌贵你就别买。就是如此,每日还供不应求呢。”
周澜泱满意的点点头,操起官方化的语言对他们说道:“你们好好做,生意好了,给你们分红。”
“谢格格!”
“对了,青儿。”周澜泱突然对周青说道:“我已经许久没回家了,这过年呢,都没能回去看看,你明日替我回去瞧瞧吧。”
“恩。”周青点点头,又说道:“其实前几日我回去看过,二叔和婶娘都好,自从堂兄去了绿营之后,忙了许多,倒是没见着他,不过请叔叔说,堂兄很得重用。”
闻言,周澜泱才舒了口气,笑道:“如此甚好。”
几人围着又说了些逗趣话,外面有雪花飘落,灯笼的昏红光照映在白皑皑的街道上,欢声笑语从甜心斋内传出,飘出了很远,忽而又有一辆马车驶过,道上有被马车轱辘压出的路子,没一会儿也被雪铺满了。
“停在这里吧。”
马车里的人说道。
赶车的人却有些担心,不禁道:“爷,您留下福晋替您守在宫中,这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爷拜过了皇阿玛和玛嬷,拜过了额娘和兄长,守岁该完成的礼节一样不落。”
“可您分明是……”
马车里的人挑帘而出,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安里赫,你越来越胆大了,还管起爷来了?”
“奴才逾矩。”安里赫摸了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