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举剑对着李桢,那语中的愤恨似乎要将他烧为灰烬:“这蓬莱山好好的仙山,被他们这些魔人弄得乌烟瘴气,里面活着的人更是一个不剩。你置身事外便算了,为何还要制止我杀了他?难不成你还要助纣为虐不成?”
这一句置身事外,一句助纣为虐,倒将长歌说得是那贪生怕死,不忠不义之辈。
长歌怒及反笑:“何为正,何为邪?人有善恶之分,仙也有好坏之分,为何魔就例外呢?刚才若不是他救你,此刻,怕是你早已经命丧黄泉,你又有何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屠杀救命恩人,这便是你口中所说的仁义道德吗?”
敖礼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
“我不想再你多说废话!”长歌衣袂轻荡,寒声道:“你若还想活命,若是还想将你们父君及水族一干人等救出,就给我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听我的吩咐,不然,我现在就将你交出去!”
敖礼轻抿了唇,终是默不吭声。
长歌本欲去床榻上歇息,又想到什么,倒转了回来,走到李桢面前,淡声道:“除了将他安置在这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靠得住?”
厉桐就这般走了,势必会不甘心,倒回来是迟早之事,而这里显然不是一个绝佳之处。
李桢抬眼望向长歌,唇角轻轻绽放出一丝笑意,意味深长地望了眼敖礼:“倒是有一处,不过,怕是得委屈这位公子了……”
四目相对,敖礼面色一怔,这才意识到心中那股怪异究竟从何而来。
“你没有痴傻?那你刚刚又为何要……”话到半途,敖礼似意识到什么,又戛然而止。
事情似乎不是他想象的那般简单。
若他是那名女子的大哥,那么,眼前这个男人又为何要装疯卖傻?两兄妹关系亲厚,不像是有仇的样子,瞧刚才那女子对他的态度也不像是装的。
还有一点,凤凰仙子为天族上仙,又贵为丹霞山的下一任族长又怎会委身于魔人?
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可能,眼前的人是他人假冒的!
对!一定是这样!
只有这样才能完全解释的通!
就在他思索的瞬间,长歌面上闪过一丝倦意,望着李桢,有些神色不济道:“那就交给你了,我困了,先去歇息一下!”
近日长歌倒是越发的嗜睡了!
李桢眼眸轻动,黝烟的眸子意味深长地望她一眼,微颔首。
长歌转身便往内侧床榻去走,合衣躺下,轻阖上了眼。
长歌不知李桢与敖礼多久出去的,只是当她醒来之时,这两人已不在屋内。
屋外,夜色漆烟一片,转眼之间已入子时。
夜风透窗而入,长歌整个人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
屋内未曾掌灯,长歌抬步起身,身体穿过墙壁,却发现屋外空无一人,睡了一整天,身体有些酸痛,她本打算在四处走走,抬眼,瞧见不远处的竹林中有火光隐隐传出。
她眼波微动,抬步,便往那火光的方向走了过去。
竹林内,夜晚的障气比白日更甚,那掺和着的毒气也越来越烈,幸好,长歌法力已经恢复,这些障气于她而言根本不足为患。不稍片刻,她便已走到了火光的来源之地。
那是一个圆形祭坛,祭坛中央摆放着数千个灵牌。
上方,灵牌的面前以君晋为首,君玄与君桐分为左右两侧站开。下方,站满了数不胜数的魔怪。
他们整齐有序地分几队站开,抬首望着上方的灵牌,情绪极为低落,就像是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之中,连空气也散发着悲凉与哀伤。
厉晋从祭台上拿起一瓶酒壶倒了碗酒,对着那数千道灵位倒了下去,那水声发生嘀嗒嘀嗒地声响,在这静谧的四周分外清晰。
厉晋沉声道:“兄弟们,这杯酒是我代表大家敬你们的。我们出来了。我们终于逃了那个地狱般的鬼地方,只要过了这个月,咱们就可以回去了,光明正大的回去。我要让那些人尝尝这些年来我们在荒芜之境所受的苦!我与这些弟兄们绝对不会让你们白白枉死。”
“没错!”下方有魔怪大喊,“绝对不让你们枉死!”
“没错!”又有魔怪大叫。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声音响起,惯彻天地。
虽是极短的几句,长歌听明白了大概。
这些人皆是被魔族之人赶到荒芜之境的人,在那里受尽了非人的折磨,现在,他们出来了,在这里韬光养晦只是等候适合的时机报仇血恨。
长歌眉目轻敛,深深地凝视了一眼站在高台上方的李桢,轻凝了眼,心里既然对他有几分担忧。
若是让他们知道他们处心积虑想要复仇的对象,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那后果简直不敢想像。
就在长歌沉浸在思绪之中,突地,有咝咝地吐舌声传来,长歌警醒,入目的居然是一条青色的小蛇。
那小蛇张口血盆大口欲朝她咬来,长歌凤眸微沉,指尖轻弹,一股光芒闪现没入它腹中,那小青蛇身体猛地往前一躬,软软地倒在了地下。
蓦地,厉晋大喊了一声:“谁!”
身侧有劲风横扫而来,长歌眼眸微敛,只在转眼的瞬间,来人已立在了她的面前。
“是你……”厉晋凤目微沉,目光带着打量地望着她。
“娘子……”李桢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兴奋地跑下祭台,走到长歌面前,拉了拉她的双手,喜眉笑眼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长歌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李桢,知他此刻想替她解围,便顺着他话答道:“半夜醒来没见到你,所以,很担心你!”
随后跟下来的厉桐冷笑了一声:“大哥,嫂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居然能借着月色寻到这里果真是对你情深似海。竹林内的障气有毒,就不知嫂子有没有中毒呢?”说着,她身形一动,欲伸手去探长歌脉博。
“好了!”厉晋沉声打断,抓住厉桐疾挥而去的手,目光冷冷瞥了厉桐一眼,眼中带满了警告的意味。
厉桐轻抿了嘴,不甘心地放下了手。
长歌那紧蹙的眉并没有因为这一刻而松懈下来,反而蹙紧了几分。
厉晋此举究竟是恰巧还是有意,她不知晓。只知道,他或许已隐隐猜到了什么,若是猜到,为何又放过她?长歌百思不得其解,目光望着他,见其神色宁静,又不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只得暗示自己是多想。
厉晋望着长歌沉声道:“你既然来了,便过来上柱香!”
上香?
长歌眉目轻凝,这才意识到在他们眼中,自己已嫁给了厉玄,那么,她自然也需要上柱香。
“嗯,上香上香……”李桢笑眯眯地拉着长歌便往祭台的方向走去。
踏上祭台,长歌望向中央那块灵牌,身体猛地一僵,墓碑之上雕刻着她无比熟悉的名字:白彤。
长歌虽对这个姨母没多大印象,但,对这两字却犹为深刻。
她记得大约四岁的时候,偶尔听到下人提起她有一位姨母,说她品行不端,行为放骇,在有婚约的前提之下,还与别的男人私通,甚至不惜背叛了仙族,使得仙族蒙羞。
那时,她心高气傲,不容得自己人生有半分瑕疵,便去质问白娉是否真有一个如外人所言的姨母,未料,向来慈爱的白娉听了所言却大怒不已,甚至还将她关在了禁室之中,整整一个月。
这是有生以年,白娉第一次对她大怒,也是有始以来的唯一一次。
直到现在她还深刻不已。
从那日之后,白娉便下令,丹霞山上上下下所有人均不得提及与白彤有关的事,甚至不能在提及她的名字,至此,丹霞山的众人守口如瓶,而那在背后议论的两名奴婢也被当场杖毙。
白彤这二字变成了丹霞山最为隐晦之事,就如同当年的东华一般,从此以后,无人敢提及她。
但,她还是从八卦的司命星君与太上老君二人口中听到她少许事迹。
传说,那时仙魔关系紧张,白彤下凡历练情劫,在偶然期间,救了一名魔怪,在与那名魔怪日渐相处之中,两人产生了****,更甚是白彤怀了那魔怪的孩子。
然而,这份情谊,在仙界不容,在魔界不容,两人只得小心翼翼的生活着。终在一年之后,白彤产下了一子。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白彤产子的事便已东窗事发。天帝震怒,在魔出去不久,白彤与那名刚出生的婴儿便被抓入了天宫。
此事使仙族蒙羞,天族要亲手解决那名婴儿,不惜以雷刑伺候,她母亲白娉可怜那名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为他挡住了那雷刑,可惜,孩子仍旧受了一点点雷气,重伤昏迷。
白彤为了救那名婴儿,甘愿放弃自己数万年的修为。更是请求天帝剔除她的仙籍。
天帝震怒,将白彤在仙族中永生除名,更是要白彤在天界神柱上遭受了一百零七道天雷,才将她放回人间。
而告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瑶光圣母,瑶光圣母与她娘亲几万年的交情也在那一刻通通毁于一旦。
白彤受住那天雷过后,便消失不见了,彻底匿迹在三界之中,至于在无人见过她。
有人说她在天雷过后不久便香消玉殒,又有人说她日日苦守在那座荒山等着那魔人回来,至此一生,却终未曾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