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深蹙了眉。
李桢俯低身形,将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凑近她面前,带有蛊惑性的声音道:“长歌,吻我!”
吻——他?
为什么她竟然觉得这两个字足以引人遐想?
长歌面色诡异莫名,她竟然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男子身上淡淡的兰馨香扑鼻而来,长歌脑海中又不自觉浮现了梦魇内所发生的一切。
魔障了……她又魔障了……
“嗯?”见她不为所动,李桢眉头轻挑,手中揽住她腰间的力道不自觉的加重了少许。
腰间骤然一痛,长歌终是被拉回了现实,她望着李桢那双清澈无辜的双眼,突觉得自己无比污秽。
刚才……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她的徒弟,他这般做也只是想成为一个‘正常人’而已。
长歌越这般想,整个人却越发的心绪不宁,特别是这般相贴的身子令她莫名感到焦虑,想着早做早解脱,当下,将心一横,身子往前一倾,如蜻蜓点水般吻上了他的唇。
冰凉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李桢眼眸深黯了几分,唇角弧度轻轻扬起又瞬间隐匿过去。
长歌压制住体内的心慌意乱,平静询问道:“感觉如何?”
李桢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颇有些落寞地摇了摇头:“还是没有。”
知长歌性情高冷,不宜逼的过紧,打算今日暂且作罢。
他松开揽住长歌腰间的手,调整身体,欲躺回床上睡觉,不料,在他手离开的那一刹那,长歌身体猛地僵直,整个人宛如失了魂般,视线掠过他,直直望向他身后一处,清冷绝美的脸庞上似带有一丝惶恐与不安。
能让长歌这般模样的实属少数。
李桢轻凝了眼,转头,便见一袭白衣胜雪的东华站在门口,整个人掩藏了烛光之下,散发着清冷孤绝的气息,因光线昏暗的缘故面上看不清任何表情。
但,很显然,他在动怒,那种压抑住的不易被人察觉的,随时都像火山喷发的怒意!
“师傅……”长歌急得有些脸色发白,方寸大乱,已无往日的平静,唯恐他误会什么,立即反射性地推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慌忙地站起了身,解释道:“师傅,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的!”
李桢骤不及防的被长歌一推,那手正好压在他胸前的伤口撕裂开来,他跄踉地退了数步,脸色微微发白,却未吭一声。
“那是怎样?”东华定定地看着她,幽幽的,吐出了极轻极轻的一句话,“难道你刚才没有主动去亲他吗?”
“我……”
“还是你要告诉我,这便是你醒来这些天没有出现的理由?”东华声音低哑,轻阖上眼,轻轻的缓慢地道:“长歌……你可还记得你当年的承诺?”
长歌身体轻颤,耳畔中一道稚嫩的声音依稀响起。
“师傅,你别难过,这个世上你还有长歌。无论如何,长歌永远不会背离你,不管师傅今后如何生长歌的气,长歌也会一辈子守着你,不离不弃!”
她又怎会不记得?
“师傅……”长歌胸口骤痛,一声轻唤,又上前一步,想说些什么,东华却已失望地睁眼,白衫轻荡,转身,穿墙而出。
长歌步履微滞,黯淡地垂下眼,轻喃道:“师傅,不是我背离了你,而是,你彻底放弃了我!”
她醒来之时,不是没有想过看看他是否安好,而是……每次当她迈脚之后,又生生的给退了回来。
她错了……
数百年前,她错得荒唐,错得离谱!
东华取她的心无可厚非!
可是,不明真相的她却怨了他,怨了足足有数百年,甚至不惜引下忘川之水,她用了数百年的时间,才能如此坦然的面对他。
然而,当所有的真相解开,所有的怨念开始变得面目全非,她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于他,该与什么立场站在他面前。
师徒?
他早在数百年前便已经说过,他与她之前的师徒关系早已经尽了……若是可以,他宁愿从未收她为徒!
感恩?
她亲手杀了他最爱的女人,怕是她今后不在出现在他面前,才是对他最好的感恩!
只是……东华,你质问我是否记得当年的承诺,如若我说,我记得我当年的承诺,你可还会当我是当年的长歌?
见长歌有些失魂落魄,李桢顿觉胸口是难以言喻的堵塞,心里不知为何泛起了如细针般的痛。
他虽不知晓他们之间所发生了何事,但也从近日猜出了几分。
误会,一个因高傲不愿开口,一个因世俗不愿接受,所以,两人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若是以往的李桢,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子牵挂着别的男人,他定会震怒,然后,向她大发雷霆,最终,惹得两人不欢而散,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在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浑身是刺的少年了。
当对手比你强大之时,你必须得懂得隐忍、潜伏、以退为进;然后,趁他最为脆弱之时,给上最为致命的一击。
一击永无翻身之日!
“看来,师公是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了!”李桢眼眸温润,他握拳低低咳嗽了一声,纵然心里万分不愿,却还是体贴关怀道:“想必此刻他还未走远,你若想解释的话……”
“这些已不重要了,或许他并不愿意看到我!”长歌眼神迷茫,抬首,望了一眼此刻已经空空荡荡的门口,缓缓收回视线。
“夜深了,睡吧!”她转身,视线余光所及之处,桌面上不知何时摆放着的一个精致的小瓷瓶落入眼底。
她微微一顿,抬步上前,伸手刚欲拿起那瓷瓶想看个究竟,一只白皙修长的大手快她一步,率先将那瓷瓶揣入怀中。
长歌不明就里地抬首,只见李桢俊朗的五官下,双眸轻瞥了她一眼,嘴唇微微扬起,“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宝贝,恕不外看!”
她还以为是东华留下之物……
果然,是她多虑了!
长歌眼睫轻颤,见李桢有些洋洋自得,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已往床榻走去。
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李桢唇角的笑意渐渐凝滞,眼眸微冷,面上神色若有所思,不过很快又被他敛得干干净净。
见长歌已入床榻歇息,他连忙吹熄了蜡烛抬步而上,脱衣就寝。
李桢怀中揣着这小瓷瓶,这一晚,却是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了!
同样,与他一起睡不着的还有长歌,两人却默契的选择了沉默,直至曙光初亮之时,长歌才有了丝丝倦意,浅睡了过去。
李桢也不多宜打扰,静静望了长歌半响之后,这才蹑手蹑脚的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书房内。
他迫不及待的拿出了怀中那精致的小瓷瓶,昨晚,若不是他机智,率先一步将这瓷瓶藏起,恐怕昨晚长歌便追出去了也不一定。
他细细打量着这瓷瓶,也不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直接欲将此物丢在篓子里。
“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好东西,你这么暴殄天物,还有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一袭粉红衫的龙澈凭空出现,媚眼轻挑,身形一晃,便已经李桢手中之物给夺了过去。
李桢轻抿了唇,声无起伏道:“你不打开,便知这里是好东西,便不怕是毒药吗?”
龙澈眼眸轻瞥了他一眼:“纵然没打开,光瞧这瓶内散发出来的灵气便知绝对是不凡之物……”
说着,他也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低头将瓶盖打开,摊开手,倒出二粒泛着金光的药丸出来,双目骤地一亮,猛地提高音量,惊呼出声:“紫风回转丹?”
李桢虽不知这所谓的紫风回转丹究竟是何物,但见龙澈的反应,也知定然其价不菲。
他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嗤,面无表情道:“那又如何?”
龙澈从屋檐上飞身而下,双目灼亮道:“你若不喜欢,便将它赠予我如何,丢了,怪可惜的!”
“赠予你?”李桢略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眉目轻动,他缓缓走至桌旁坐下,拿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轻轻呷了一口,才不缓不疾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龙澈忍不住追问道:“不过什么?”
李桢黝黑深邃的眼眸犀利如刃,低头,轻抿了口茶,淡漠无波道:“我想知道当年长歌与那人究竟发生了何事!”
龙澈疑惑道:“哪人?”
李桢微微眯起眼:“你口中的东华上仙!”
“你问我?”龙澈轻飘飘地望他一眼,“我长年待在凡界,又怎知天界之事?”
李桢雍容淡笑:“孟婆所说的那名跳入忘川河中的女子,若我未估算错,应该是慕秋吧?”
龙澈心猛地一沉。
李桢抬眸望着他,继而道:“就不知孟婆口中那名负了她的男子又是谁呢?想必龙兄应该知道。”
龙澈不由的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雍容华贵般的男子,那俊朗的五官淡雅如昔、褪去了令人生畏的狼牙,脸上总会挂着一副适宜疏离的三分浅笑。
那笑多一分太近、远一分则太远、就是这般给人沐浴春风般的模样很容易让人产生假象。
他似乎比以前更加沉稳内敛深不可测了,那藏匿在眸底的光芒让人难以揣摩他的心思,若不是那张脸与之前一模一样,龙澈当真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假冒之人?
不然,一个人怎么能在短短一年时间改变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