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火的尖刀，狠狠扎进她的心口，滚烫又疼痛。
反噬未愈.......道基受损.......妖魔战场........以战养伤........九死一生......
原来他说的“在还能看着的时候”是这个意思。
原来他那看似平静的表面下，藏着的是这样的决绝和沉疴。
巨大的震惊和恐慌如同冰水当头淋下，瞬间浇灭了她所有无名的怒火，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汹涌而来的、她从未真正正视过的情感。
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看着巫烁消失的方向，巫悦眼中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片模糊的水光。
“大巫........你这个.......混蛋.......”她低声喃喃，声音哽咽。
巫浩在巫悦离开以后，缓步走到她刚刚所在的位置。
“阿烁，为兄也只能帮你到这了。”
........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海儿和寻儿他们的供给，未经我允许，谁让你断的？”
肖远怒不可遏的朝肖承翰说道。
刚从妖魔战场回来，他便听到他亲信的禀报，翰儿竟然把大房几个孩子的修炼资源停了。
翰儿想做什么？就这般容不下他大哥留下的这几个孩子吗？
还是觉得他这个父亲老了，他的翅膀就硬了？
肖承翰叹了口气，直视肖远:“父亲，您若是想换家主，大可直接告诉孩儿。”
大房的孩子就那么重要？比他这个儿子还重要？比他的无涯还重要。
肖远一梗:“你说什么傻话，现在说的是你断了大房那几个孩子修炼资源供给的事。”
肖承翰的目光沉静如水，并未因父亲的震怒而有丝毫波动。
他抬手，一枚玉简自袖中滑出，悬浮在半空，散发出淡淡的灵光。
“父亲息怒。此事并非孩儿独断专行，而是长老们共同决议。所有用度削减，皆有据可查。”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玉简内记录了大房近百年来支取的资源明细，远超其份例，其中多有不合规矩之处。
肖海上月支取的‘淬灵丹’数额，足够供应一支内门小队三月之用。
肖寻索要的‘冰蚕丝’，足以炼制十件法袍。这些，父亲可知晓？”
肖远一怔，目光扫过那玉简，神识快速掠过，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又被怒气覆盖：
“即便如此，他们是你大哥的血脉！多拿些资源又如何？
我肖家难道还短缺了这些？你如今是家主，更应有容人之量！”
“肖家不缺资源，但缺规矩。”肖承翰收回玉简，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正因我是家主，更需公正。
家族资源并非无穷尽，妖魔战场吃紧，每一份灵石、每一颗丹药都需用在刀刃上。
大房子弟若真有需求，可按规矩申请，经核查后，该给的，我一分不会少。
但不该给的，多一分也不行。
况且，我那三个可怜的孙子孙女，近百年的修炼资源，也该给他们吧？
无涯和月舒当年因我们私心催促太急，未来得及好好安排几个孩子，导致孩子流落在龙渊大陆，我们理应补偿他们才是。”
他抬眼，看向父亲因愤怒而有些涨红的脸，缓缓道：
“父亲，您常年闭关修炼，家中事务或许有所不知。
纵容并非疼爱，而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几个侄儿的修为，这近百年来可有寸进？
心性可曾磨砺？若继续予取予求，只怕不是爱他们，而是害了他们，更是毁了肖家的根基。”
“你！”肖远指着肖承翰，手指微微颤抖。
似乎没想到儿子会如此顶撞他，且句句在理，让他一时难以反驳。
他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咬牙道：“好！好一个公正严明的家主！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一个人说了算！”
肖承翰沉默片刻，忽然微微躬身：
“父亲若觉得孩儿处事不公，或认为这家主之位孩儿不堪胜任，可召集长老们审议。
若长老们认为父亲之理更合家族利益，孩儿愿退位让贤。”
这话一出，肖远彻底噎住了。
召集长老们？为了给大房多争取些资源而弹劾如今将家族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在妖魔战场也赢得声望的二房？
他知道长老们绝不会支持他。
再者说，他总不能告诉翰儿，他看不上无涯流落在外的几个孩子吧。
别说翰儿会更抵触大房的几个孙儿，身为夜家嫡女的儿媳——夜琉璃知道他看不上她的亲孙儿，恐怕会闹翻天。
一股无力感混合着未被尊重的恼怒涌上心头。
他看着眼前神色平静、目光却坚定如磐石的儿子。
忽然意识到，这个曾经需要他庇护的幼子，早已成长为连他也无法轻易动摇的参天大树。
肖家的天，早就变了。
肖远重重哼了一声，甩袖转身，不再看肖承翰，只留下一句充满疲惫与愠怒的话：“你........你好自为之！”
望着父亲拂袖而去的背影，肖承翰挺拔的身姿未有松动，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涩然。
家族的责任如山，有些事，纵使背负不理解和怨怼，也必须去做。
他转身，目光望向窗外，远处天际，仿佛有硝烟与血色的阴影隐隐浮动。
那是妖魔战场的气息，也是整个龙渊大陆即将面临的巨大劫难。
相比起来，家族内部的这些纷扰，似乎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肖承翰独立良久，窗外的天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有些孤寂。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记载着家族账目的玉简，冰凉的触感让他纷杂的心绪稍稍沉淀。
父亲最后那句话里的疲惫与失望，像一根细针，刺入他早已锤炼得坚硬的心房，泛起微不可察却持续存在的痛楚。
他并非毫无感觉的木头人。
那是他的父亲。
曾将他托在肩头，教他辨认星辰，引他踏入道途的父亲。
如今却为了早已成年、甚至堪称奢靡无度的孙辈，与他几乎针锋相对。
“家主。”书房门外传来心腹长老谨慎的声音。
“进。”肖承翰瞬间收敛所有外泄的情绪，转身时，面容已恢复成一贯的沉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