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画舫上的丝竹声还在袅袅回荡，小燕子却已按捺不住性子，扒着船舷看水里的锦鲤。永琪站在她身后，想起白日里抛绣球的荒唐事，眉头仍拧着疙瘩。方才在岸边，若不是皇阿玛出面解围，那王家老爷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更让他窝火的是，小燕子把绣球往自己怀里抛时，眼里那股子纯粹的玩闹劲儿，像根细针似的扎在他心上。
“喂，永琪，”小燕子忽然回头，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你看那鱼长得多肥，要是抓来烤着吃，肯定香！”
永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小燕子，你能不能正经一点？今天抛绣球的事，差点就闯大祸了！”
“我那不是觉得好玩嘛，”小燕子撇撇嘴，把桂花糕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再说了，最后不是没事吗？皇阿玛还夸那个穷书生有骨气呢。”
“好玩？”永琪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知不知道那绣球代表什么？要是真让王家把你认回去，你怎么办？”
“那不是没认嘛，”小燕子被他吼得有些委屈，眼圈微微发红，“你干嘛这么凶？”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永琪的心一下子软了。他放缓语气，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我不是凶你，我是担心你。这一路危机四伏，皇后还在后面盯着，你再这么冒冒失失，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卡住，脸颊微微发烫。
小燕子愣愣地看着他，见他耳尖都红了，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这几日永琪总是跟着她，替她收拾烂摊子，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说不出口。她以前只当是兄妹情谊，可此刻被他那双盛满焦灼与关切的眼睛望着，心跳竟莫名快了几分。
“你……你担心我干嘛？”小燕子别过脸，假装看水里的鱼，声音却有些发飘。
永琪看着她泛红的耳根，鼓足勇气，伸手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小燕子，我……”
“永琪！紫薇让你过去呢！”尔泰的声音突然从船舱里传来，打断了永琪的话。
永琪猛地松开手，像被烫到似的。小燕子也慌忙抽回手，低着头抠着船舷上的木纹，心脏“砰砰”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知道了！”永琪应了一声，深深看了小燕子一眼，转身往船舱走去。那一眼里的复杂情绪，有懊恼，有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让小燕子的心跳乱得更厉害了。
船舱里，乾隆正和紫薇说话。见永琪进来，乾隆笑道：“永琪，你来得正好。紫薇刚说想尝尝这西湖的龙井，你去吩咐船家泡一壶来。”
“是，皇阿玛。”永琪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小燕子刚才站的方向，见她还背对着船舱，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紫薇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她转向乾隆，柔声说道：“皇上，这西湖的风光虽好，却不如济南的大明湖有韵味。”
乾隆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紫薇：“哦？你去过济南？”
“臣女小时候跟着养父母去过一次，”紫薇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情绪，“记得那里的荷花映着湖水，就像……就像一幅活的画。”
乾隆的眼神渐渐变得悠远，像是陷入了回忆：“是啊，大明湖的荷花，确实是天下一绝。”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可惜，物是人非了。”
紫薇的心猛地一跳，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小燕子低着头走进来，脸颊还红扑扑的。她连忙岔开话题：“皇上，小燕子刚才还说，想尝尝西湖醋鱼呢。”
“哦？是吗？”乾隆看向小燕子，笑道，“那朕就陪你们尝尝这江南的风味。”
小燕子“嗯”了一声，找了个离永琪最远的位置坐下，偷偷抬眼瞟了他一下，正好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吓得赶紧低下头，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水，却被烫得直吐舌头。
众人见了，都忍不住笑起来。乾隆被她逗得开怀大笑，之前的些许怅然也消散了不少。
晚饭时，乾隆兴致颇高，喝了不少酒。紫薇怕他喝多了伤身体，轻声劝道：“皇上，酒多伤身，您少喝点吧。”
乾隆笑着点点头：“好，听你的。”他放下酒杯，看着紫薇，眼神里带着几分欣赏，“紫薇，你这孩子，不仅才情出众，还这么细心体贴，真是难得。”
尔康坐在一旁，听着乾隆的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他悄悄看了紫薇一眼，见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眼底却藏着一丝不安，心里的担忧更甚。
晚饭后，天空忽然阴云密布，下起了瓢泼大雨。画舫在风雨中摇晃，舱外雷声阵阵。小燕子最怕打雷，吓得缩在角落里，脸色发白。
永琪见状，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轻声道：“别怕，有我在。”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小燕子身上，“披着吧，别着凉了。”
小燕子抬头看着他，眼眶一热，刚才那点尴尬和别扭顿时烟消云散。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谢谢你，永琪。”
永琪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另一边，乾隆站在船头看雨，任凭雨水打湿了衣襟。紫薇拿着一件蓑衣走过去，柔声说：“皇上，雨太大了，您披上蓑衣吧，仔细着凉。”
乾隆回头看了她一眼，接过蓑衣却没穿，反而披在了紫薇身上：“你身子弱，别淋坏了。朕没事。”
紫薇心里一暖，又有些不安，轻声道：“皇上，您要是淋坏了龙体，可怎么得了？还是披上吧。”
乾隆笑着摇摇头：“这点雨算什么？想当年朕征战沙场的时候，比这大的雨见过不少。”他顿了顿，看着紫薇被雨水打湿的刘海贴在额头上，眼神变得格外柔和，“倒是你，别站在这里了，回舱里去吧。”
紫薇还想说什么，却见乾隆转身又望向湖面，只好作罢，默默退回了船舱。
尔康一直在舱门口看着，见乾隆为紫薇披蓑衣的举动，心沉到了谷底。他快步走到紫薇身边，低声道：“紫薇，你看到了吗？皇上他……”
紫薇点点头，声音有些发颤：“我知道。可我能怎么办呢？”
“必须尽快让皇上立下特赦令，”尔康的语气带着一丝急切，“再把你的身份说出来。否则，我真的担心……”
紫薇咬着唇，没说话。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一想到要揭开真相，心里就充满了恐惧。
第二天一早，果然出事了。乾隆因为昨晚淋雨，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令妃急得团团转，太医诊脉后说，皇上是受了风寒，需要好生静养。
小燕子和紫薇守在床边，看着乾隆烧得通红的脸，心里又急又悔。
“都怪我，”小燕子抹着眼泪，“要是我昨天没让皇阿玛去看雨就好了。”
“不关你的事，”紫薇轻声道，“是我没劝住皇上。”她拿起毛巾，轻轻敷在乾隆的额头上，动作轻柔得像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永琪和尔康、尔泰守在外面，脸色都很凝重。
“现在怎么办？”尔泰忧心忡忡地说，“皇上病着，肯定不能提特赦令的事。可拖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只能先照顾好皇上，”尔康沉声道，“其他的事，等皇上病好了再说。”
接下来的几天，小燕子和紫薇寸步不离地守着乾隆。小燕子笨手笨脚地学着熬粥，结果把粥熬糊了，弄得满屋子都是烟。紫薇则细心地为乾隆擦身、换衣、喂药，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乾隆清醒的时候，看着守在床边的紫薇，眼神越发柔和。有一次，他握着紫薇的手，轻声说：“紫薇，有你在身边，朕觉得这病都好了一半。”
紫薇的心猛地一跳，慌忙抽回手，低下头道：“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女的福气。”
站在一旁的令妃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若有所思。她悄悄拉过尔康，低声道：“尔康，你有没有觉得，皇上对紫薇……有点不一样？”
尔康的心一紧，点了点头：“令妃娘娘，我正担心这事呢。您说，皇上他会不会……”
令妃叹了口气：“皇上心里一直惦记着济南的那位姑娘，紫薇这孩子，无论是才情还是容貌，都跟那位有几分相似。皇上对她好，或许是把她当成了寄托。可时间长了，谁也说不准会怎么样。”
尔康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那可怎么办？紫薇她……”
“你们还是尽快想办法吧，”令妃道，“皇上病好之后，说不定就会有别的心思了。”
尔康点点头，心里越发焦灼。
这日，纪晓岚来看望乾隆，见紫薇正坐在床边为乾隆读诗，动作温柔，神态专注，不由得暗暗点头。他走出船舱，正好碰到尔康等人，便笑着说：“尔康，永琪，你们看紫薇这孩子，不仅才情高，还这么孝顺体贴，真是难得的好姑娘。依我看呐，皇上怕是对她上心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要把她纳入后宫了。”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得众人脸色煞白。
“纪大人，您别开玩笑了！”尔康急道，“紫薇她……她只是把皇上当成长辈尊敬。”
“我可没开玩笑，”纪晓岚捋着胡须，“皇上这几日生病，紫薇衣不解带地伺候，皇上看她的眼神，那可是藏不住的欣赏和喜欢。再说了，紫薇这么优秀，配得上皇上。”
小燕子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纳入后宫是什么意思？”
永琪脸色凝重地解释道：“就是让紫薇做皇上的妃子。”
“什么？！”小燕子惊得跳了起来，“那怎么行！紫薇喜欢的是尔康啊！皇阿玛怎么能抢尔康的心上人呢！”
“小燕子，不得胡言乱语！”永琪连忙捂住她的嘴，“这话要是被皇上听到，可是大罪！”
小燕子用力推开他的手，急道：“本来就是嘛！紫薇和尔康是一对，怎么能分开呢！”
尔康的脸色苍白如纸，拳头紧紧攥着，指节都泛白了。他看向船舱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决绝：“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告诉皇上真相。”
“可皇上还病着，”尔泰担忧道，“现在说，会不会刺激到他？”
“刺激也得说，”尔康咬着牙，“总比眼睁睁看着紫薇被纳入后宫强！”
永琪点点头：“尔康说得对。我们得想个办法，既能让皇上相信我们，又能让他接受这个事实。”
就在这时，舱门开了，紫薇走了出来。她刚才在里面隐约听到了外面的谈话，脸色有些苍白。
“尔康，”紫薇走到他面前，声音有些颤抖，“纪大人说的是真的吗？皇上他……他真的有这个意思？”
尔康看着她惶恐的眼神，心疼不已，伸手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有我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紫薇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稍稍安定了些，点了点头。
小燕子急道：“那我们现在就去跟皇阿玛说！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
“不行，”永琪拉住她，“皇上还在病中，不能激动。我们得等他好一些再说。”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小燕子跺着脚，“万一等皇阿玛好了，真的要把紫薇纳入后宫，那可就晚了！”
众人一时沉默了。是啊，他们不知道乾隆的病什么时候能好，也不知道乾隆对紫薇的心思会不会越来越深。每多等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紫薇忽然开口：“我有办法。”
众人都看向她。
紫薇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皇上病好之后，心情肯定会比较好。到时候，我可以借着感谢皇上照顾的名义，跟他说一些我‘养父母’的事，慢慢引出我额娘的名字。如果皇上还记得我额娘，肯定会追问。到时候，我们再把真相说出来，或许会容易一些。”
尔康想了想，点头道：“这倒是个办法。只是……你额娘的名字，能随便说吗？”
紫薇摇摇头：“我额娘叫夏雨荷，当年皇上在济南的时候，应该还记得她。只要我提起这个名字，皇上肯定会有反应。”
“好，就这么办，”永琪道，“这几日我们就好好照顾皇上，等他病好了，就按紫薇说的做。”
接下来的几天，众人更加细心地照顾乾隆。小燕子也收敛了性子，不再胡闹，每天学着为乾隆捶背揉肩，虽然动作笨拙，却透着一股真诚。乾隆看在眼里，心里越发喜欢这个活泼的“女儿”。
紫薇则继续为乾隆读诗、弹琴，偶尔会提起一些济南的风土人情，试探着乾隆的反应。乾隆每次听到济南，眼神都会变得格外悠远，嘴里还会念叨着“夏雨荷”这个名字。
紫薇的心越来越确定，乾隆一定还记得她的额娘。她的心里既期待又害怕，期待着父女相认的那一刻，又害怕真相揭开后，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尔康看出了她的不安，时常安慰她：“别担心，紫薇。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在众人的悉心照料下，乾隆的病渐渐好了起来。这天，他精神大好，让人在船头摆了桌椅，要和大家一起赏景。
小燕子见乾隆好了，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叽叽喳喳地说着笑话，逗得乾隆哈哈大笑。
紫薇坐在一旁，看着乾隆开心的样子，深吸一口气，知道是时候了。她轻声说道：“皇上，臣女能有今天，全靠您的照顾。臣女的养父母去世得早，小时候常听他们说起，臣女的亲生额娘，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子。”
乾隆的笑容微微一滞，看向紫薇：“哦？你的亲生额娘，叫什么名字？”
紫薇的心跳得飞快，她攥紧了衣角，一字一句地说道：“臣女的额娘，名叫夏雨荷。”
“夏雨荷”三个字一出口，乾隆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猛地站起身，眼睛死死地盯着紫薇，声音颤抖：“你……你说什么？你的额娘，叫夏雨荷？”
紫薇看着乾隆震惊的样子，知道他一定记得，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是。臣女的额娘，就是夏雨荷。她去世前，让臣女一定要来找皇上，她说……她说皇上一定会记得她。”
乾隆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桌子才站稳。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愧疚、还有一丝难以置信。他喃喃自语：“雨荷……雨荷……原来你真的有了我们的孩子……”
小燕子见时机到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阿玛！儿臣有话要说！其实，紫薇才是真正的还珠格格！我是冒牌的！”
“什么？！”乾隆猛地转头看向小燕子，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你说什么？你是冒牌的？”
“是，”小燕子低着头，声音带着哭腔，“当年紫薇来京城找您，路上遇到了危险，是我救了她。她把信物给我，让我帮她找您，我一时糊涂，就冒充了她的身份。皇阿玛，您要罚就罚我吧，不关紫薇的事！”
永琪和尔康、尔泰也连忙跪下：“皇上，小燕子也是一时糊涂，请皇上开恩！”
乾隆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又看向泪流满面的紫薇，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了当年在济南和夏雨荷的点点滴滴，想起了紫薇和雨荷相似的容貌和才情，一切都明白了。
他的目光落在紫薇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疼惜：“孩子……苦了你了……”
紫薇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哭着喊道：“皇阿玛！”
这一声“皇阿玛”，喊得乾隆心都碎了。他走上前，扶起紫薇，泪水夺眶而出：“孩子，是朕对不起你，对不起你额娘……”
父女相认，场面感人。小燕子见乾隆没有生气，心里稍稍放下心来，却还是紧张地看着他。
乾隆擦了擦眼泪，看向小燕子，脸色沉了下来：“小燕子，你可知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小燕子吓得浑身发抖，磕了个头：“儿臣知罪，请皇阿玛责罚。”
紫薇连忙求情：“皇阿玛，小燕子虽然冒充了我的身份，但她也是为了帮我。这些日子，她待我如亲姐妹，求皇阿玛饶了她吧。”
尔康和永琪也跟着求情：“皇上，小燕子本性善良，只是鲁莽了些，请皇上开恩。”
乾隆看着小燕子，又看了看紫薇，叹了口气：“罢了。看在紫薇为你求情的份上，朕就饶了你这一次。但你冒充公主，扰乱皇家秩序，也不能就这么算了。罚你禁足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