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佑终于懒懒的起身,随手掀开墨条外裹着的帕子。
露出的墨条让他神色一动。
“这是紫麟墨......”阿佑眸光一闪,起身举起墨条端详,“据本王所知,这墨条极为珍贵,就算是在这盛京,都鲜少可见。”
“县主从何得来?”
沈今宛放下茶碗,眸子里闪过一片深意:“昭王殿下不知?”
“本王该知道?”
他语气里的疑惑不似假装,引得其余两道眼神都朝他多看了一眼。
江鳞叶终于开口,语气平缓:“这块紫麟墨,正是在无相圣女齐响响身上寻得。”
“王爷当真不知?”
沈今宛目不转睛地盯着阿佑的反应,见他实在摸不着头脑,这才开口:“齐响响是殿下的人吧,这紫麟墨在这盛京城里只有三块,一块在小侯爷手上,其余两块,应该在齐王与太子手中。”
“若殿下不知这墨来处,其中利害,殿下须得仔细调查。”
阿佑警惕地看向他二人,手上温热的茶杯晃动,传导进另一只掌心,竟连墨条都变得烫手。齐响响是他的心腹,更是翰林院季冲亲自托付与他,若连她也有问题,那弃日会中,就再无可信之人。
“县主为何要告诉本王?”
沈今宛前世一刀将他封喉,这一生为何忽然变了性子。对于她突如其来的合作示好,他不敢轻易相信,况且她的身后,还有看似家世清白,实则满腹黑水的江鳞叶。
顿时,他警铃大作,锋利的眼神里挂满了质疑。
少女面对他的质问,毫不在意地拔下玉钗,递到他眼前,眸子里清冷泛霜:“臣女素来不喜欢多管闲事,若不是受宁妃所托,臣女才不愿意掺和这等子烂事。”
“弃日会就算今日破灭,无论如何,都与臣女毫无瓜葛.......”
玉钗被搁置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阿佑深沉抬眼,心中思索着她这番话的可信程度。
最终点了点头,将玉钗往她的方向挪动一步:“县主既接了这个差事,便好人做到底罢。”
他对她虽有顾虑,可如今情势不容乐观,他在弃日会中,须得有人助力,方能走得长远。
而沈今宛,显然就是那个最好的助力。
沈今宛没有再次接过玉钗,她帮宁妃,无非是几面情缘,而阿佑与她前世的恩怨,说到底只是一场乌龙。
若阿佑不领情,她也没有再贴过去的必要。
江鳞叶淡淡的瞥了一眼那支玉钗,看出她的心思,转而开口,伸出细长的指节把钗子推远,朝沈今宛道:“县主不必委身做人手中匕首。”
“这玉钗太锋利,恐伤及县主。”
沈今宛怔然抬眸,目光如蝶翼般轻颤着落在江鳞叶的侧脸上。她已经许久没见到江鳞叶这般模样了。
他推远玉钗的指尖还悬在半空,袖口暗绣的松纹在烛火下忽明忽暗。
恍惚间,她竟从他紧绷的下颌线条里,窥见从前那个会为她折花的少年。
“江小侯爷何时能替县主做主了?”
阿佑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紫麟墨上的纹路。
沈今宛这才回过神,方才那一瞬的鲜活,已足够在她心口烫出个洞来。
她轻笑,语气嫣然:“江小侯爷所说,正是臣女所想。”
“这支钗,臣女承不起。”
江鳞叶手上折扇微微顿住,未等阿佑开口,便从袖口中取出一支钗子。
镶着紫玉,正是他亲手为她磨的那支。
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紫玉钗已代替那半只玉钗,稳稳地簪进她的发间。
“你——”沈今宛是瞧见他手上动作的,自然也看清了那支紫玉钗的模样。
讶异他动作之余,更好奇消失了多时的钗子,为何会回到江鳞叶手上。
“侍卫随手捡的。”他低声道,随即又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模样。
这回轮到阿佑撇嘴,没好气地开口:“小侯爷这时机把握得实在是满。”
可他这个动作突然让一切明朗:江鳞叶根本不在乎什么紫麟墨,他要的是沈今宛彻底远离弃日会这个漩涡。
可他却不能让他如意,伸出手,毫无防备地又将玉钗别进她脑袋上,斜斜地挂住:“县主还是与这玉钗般配些,这紫色.......实在是庸俗。”
沈今宛无语地将玉钗拔下,又扔上桌子:“王爷说话前,还是先瞧瞧自身。”
他顺势低头查看,绛紫色的锦缎,庸俗得有些明艳。
阿佑挑眉,不在意道:“县主都当着众人面成了我弃日会阁主,怕是没这么容易脱身。”
沈今宛心中自然清楚,她今日在幽居内动作太大,就算是不再与他合作,也定不会有安宁日子。
“县主何不如与本王继续合作,待扫平阁里动荡,本王定不会强留县主。”
而少女只是垂眸,随口道:“那便.....如殿下所愿。”
江鳞叶也未再开口,只是神光停留在她鬓边三寸,紫玉钗在烛火下流转着暗芒。
阿佑忽然低笑一声,将墨条重重拍在案几上。
\"好!\"他抬眼看向沈今宛,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絮影。”
他朝屋外唤了一声,立即有人推门而入。
“去将圣女放出来,盯着她。”
“是——”
絮影领命回府,屋内又只剩一片死寂。
“齐响响是本王心腹,可若她有问题,本王也定不会心慈手软。”阿佑冷冽开口,再不掩饰他与齐响响的关系,解释道,“只是她前往沈家,本王并不清楚。”
“哦?”沈今宛饶有意味地望向他,她其实在那日捉住齐响响时便知道,她是擅自行动,“王爷又怎知,她不是受其他人指使的呢?”
“比如......齐王?又或是太子?”
“她不会。”
“殿下就如此笃定?”
良久沉默后,阿佑愣了一下,再未开口。
若他未见到这块紫麟墨,他定能笃定回答她。
只是如今证据就在眼前,又有何理由再为她辩驳,只能盼着只是一场乌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