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北胡同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紧而有序的军靴,踩着石板路,在空荡荡的街头响起,尤为的刺耳。
傅辞和沈淮之已然酒过三巡,沈淮之微红的脸颊,仓皇地推开紧闭的窗户,“外面怎么这么多士兵?”
“肯定是老爷子将军队调走了。”
傅辞端起杯中的酒,浅抿了一口。
见傅辞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沈淮之将窗户关上,试探性地问道,“傅大帅,明日可真会登报?”
傅辞点点头。
他是了解他的父亲的,他心底里对扶桑人的厌恶,是深恶痛绝的。
他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儿子,去娶一个扶桑女人,断绝父子关系是唯一的出路。
“父亲做人顶天立地,他怎么可能容忍我娶一个扶桑女人。”
沈淮之沉着眸子,指尖捻着酒杯。
“傅辞,你要知道,明天如果一旦登报,你若娶了小井雅致,到时,你面对的是会负面受敌。”
“小冉,定不想你为了她,去趟这样的险境。”
傅辞停止手里的动作,抬起头,“你就当你在关心我。”
沈淮之看着眼前一脸坏笑的傅辞,无奈地摇摇头,“这样的局面,也就你笑得出来。”
“困境而已,柳暗花明又是一春呢。”
两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来我往地继续喝着酒,遇到合适的酒友,这一来二去,天空已经泛白。
山羊子陪着这两人熬了一夜,身子骨已经散架,迷迷糊糊地靠在柜台上睡觉,待在醒来时,二楼的雅间放着五个大洋,两人已经不知踪影了。
今日的那察城,倒是热闹得很,傅宏城与傅辞断绝父子关系这条新闻,印在了报刊的一整片版面,只要拿到的报纸的人,第一眼便能注意到这么狗血的新闻。
小井光司绷着脸,抿着嘴,脸色阴沉。
小井苍手里拿着报纸,盯着那一正版的新闻,“昨晚,傅家的军队全部从那察城撤离了,紧接着今日就登报了。”
“看来傅辞,已经没有什么实权了。”
日野桃见自己的儿子和丈夫,脸色极差,只能探出身子,往前走,“没有了实权?那雅致嫁过去有什么用?”
这对于小井雅致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但对于小井家族来说确实一个炸弹,一个随时都可以原地爆炸的炸弹。
如果没有了傅辞这把保护伞,小井家族随时会被佐藤家族所牵制。
“父亲,母亲,我总觉得其中有诈,明日就是妹妹的婚礼,我希望这些不要影响到你们的心情。”
日野桃不可思议地看着小井光司,“你们小井家的男人可是真够狠心的,那是你的妹妹呀!”
'母亲,你听我解释。'
小井光司感受到母亲的怒气,他是了解傅辞的,这一切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巧合,一定是他的阴谋,是为了逼迫小井家族退婚而已。
小井仓用力地将桌面拍得震耳欲聋,“光司,你是长大了,父母已经做不了你的主了。”
感受到父母的怒气,小井光司非常的无奈。
这时,童晴晴从外间推门走了进来,“如果担心傅辞有事的话,昨日派出去帝都和龙城的探子,估计晚间就会回来了,到时间他们打听的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小井雅站在书房外,将里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低着头倔强强忍着泪水。
自己的兄长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冷血,为了家族可以将她拿来做赌注,她一定要远离这儿,远离这个可怕的家族。
小井雅致简单地收拾了几件干净的衣服,在几人还在书房交谈时,她悄悄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路的慌乱小跑,她不知道应该去哪里,从小到大被父母哥哥保护得太好了,她甚至连多走几步路,都累得慌。
这时,一辆黄包车停在了她的跟前,“小姐,你是要去哪,再往前走前面走,可就是一条江了。”
小井雅致抬眼,一个身穿粗布的男人,带着破旧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就站在她的跟前。
“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走走。”
她不敢随意上黄包车,眼前的黄包车夫看着并不像好人。
“你就拿着行李,在这里走走,我若是走了,这里可是很难拦到车的。”
车夫抬起头,一张圆圆的肉脸,看着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凶神恶煞。
小井雅致犹豫了片刻,左右看了一圈,若是哥哥他们发现追过来,她肯定是要被抓回去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迈上了黄包车。
“我想,我可以去沿西街29号。”
那里是傅辞的私人医院,她认识的人也只有他了,虽然这人看着不怎么样,但过去和他好好聊聊,或许他就不会娶她了,而且看样子,他也并不想娶她。
车夫拉着黄包车,一路朝前方急奔着,原本还熟悉的路段,越走越偏僻。
小井雅致慌了,她言语严厉,“这里不是去沿西街的方向,你到底是谁?”
车夫没有搭理她,步子跑得飞快,没有丝毫让自己喘息的机会。
小井雅致坐在黄包车上,如坐针毡,她想跳下去,奈何车子跑得太快,只能大喊着。
“你到底是谁?你放我下去,你快点放我下去。”
不论她怎么喊,怎么求饶,甚至低声哭泣着,黄包车夫依旧将她往偏僻的地方带去。
这时,黄包车停在了一处破旧老宅跟前,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三个同样穿着打着补丁的两男一女。
他们不顾小井雅致的惊慌,将人架着进了老宅内。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小井雅致被他们架着,环顾所有人。
车夫装扮的男人,摘下帽子,坐在木桌旁,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这扶桑姑娘,还是有点危机意识的。’
他贱兮兮的笑着,“今日也是运气好,本来就想着去小井光司那探查探查地形,谁知道还能碰到他的妹妹离家出走。”
男人看着沉默的米西山,“西山,这个扶桑女人怎么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