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恒逸嗔道:“枉你是阿音的弟弟,人是恒温动物,太烫的水要等凉了再喝,反之亦然,太冷的水也要等身体里脏器的温度能适应水温后才能喝,人在剧烈运动后会脱水,变现便是口渴,快速的喝下很冷的水,会让我们的脏腑突然从高热下转为极冷,脏腑里的血管就会急剧收缩而破裂,口吐鲜血而死,适才在山下,我没有让你们喝水,而依明爵的人却喝了水,料想那些人已经死了,依明爵不懂这个道理,只看到他的手下喝了水后口吐鲜血,还以为是我下了毒,其实我什么都没做。”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排队后,按照上官恒逸的方法喝水,继续上路。
翻过这座山后,眼前看到一片开阔平原,衲融顿时兴奋起来,热泪盈眶的道:“王爷,我们终于到秋岷城了,哈哈。。。”
众人闻声眺望远方,没有无边无际的山脉,满眼所见一马平川的大地,都激动不已,从最西边用双腿丈量到了东边,跨越整个北兆国,上官恒逸也忍不住眼眶一热。
衲融指着前面一处,大喜道:“王爷请看,那里便是秋岷主城区,那边是秋岷城的大后方,那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大草原,牛羊、马匹不计其数的在里面啃食青草,再看这边。”伸手指向东边道:“这边是秋岷山,山的另一边便是东兆国。”
所有人都跟随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俯视众生之感只有登高博望方才能体会,此刻心中豁然开朗。
上官恒逸连连点头,道:“那好,事不宜迟,我们赶紧下山去城里,拜见我外公去。”
他之前不知道自己就是上官恒逸时,觉得这里的人都跟自己无关,说什么外公,也没觉得有多亲切,如今得知自己的身份后,亲人之间的亲切感油然而生,他虽不知道云琮尚是个怎样的人,但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印象,一位身姿挺拔,面容刚毅的老将军。
众人加快脚步向秋岷城奔去,临近城门,只见城墙上旗帜飘扬,守卫森严。
上官恒逸想上前表明身份,却被衲融拦住,小声道:“王爷,您身份尊贵,应当由卑职前去通报,再由守城将军亲自下来迎接您进城,这才符合礼法。”
上官恒逸点点头,退到队伍中间,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其他人也整理了下自己衣冠,抖擞精神,严肃以待。
衲融走到城门前,双手背后,朗声道:“北兆三皇子,涑阳王前来秋岷城探望云琮尚大将军,守城将军还不快速速下来迎接!”
两名士兵闻声看来,只见前方站着一群人,虽然衣衫破旧,面容黝黑,跟想象中养尊处优的皇子不搭边,可是从一干人的姿态和眼神看出他们的身份的确非普通人,当即一人上楼通报,一人拱手一拜道:“守城将军立刻下来,请诸位稍等片刻。”
他不敢随便轰人,也不敢随意放人进城,唯有请示守城将军,让将军定夺,衲融也不为难一名小兵,耐心等着。
未几,守城将军自城楼之上探出首来,向下俯瞰,见叶绍城与许澈立于一高瘦男子之后,叶绍城领命赴西兆援涑阳王一臂之力,今见其归秋岷城,那此男子必为涑阳王无疑,遂即传呼城楼上诸下属下楼。
十余人皆着铠甲,顶戴战帽,领头将军的顶戴上顶尖插着一根红色羽毛,腰间悬着一柄长剑,踏着四方步走到城门口,看了眼上官恒逸,两人对视,当即半膝跪地,拱手拜道:“末将苏杲携部将拜见王爷,恭迎王爷入秋岷城。”
上官恒逸定了定神,如此庄严肃穆的场景,他还是头一次面对,心中不禁有些发虚,但他也明白,这是自己日后必将时常面对的场景,在这等级森严的地方,是做不到人人平等的,道:“起来吧,带本王去见云大将军吧。”
苏杲道:“是。”起身走在前面,上官恒逸一行跟随在身后。
进入城中,城内热闹非凡,百姓们安居乐业,上官恒逸一行人四处张望,心中满是新奇,好久没看到如此热闹景象,百姓见苏杲将军亲自为一行人开道,纷纷驻足观望,看这这些陌生面孔。
苏杲朗声道:“涑阳王前来秋岷城探望大将军,尔等都看清楚了,本将身后的这位公子便是云大将军的外孙,先皇的三皇子,涑阳王。”
众人纷纷低头,以示恭顺,上官恒逸心里五味杂陈,双拳捏紧,给自己打气。
很快,他们来到了大将军府前,门口的侍卫通报之后,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快步走出。
上官恒逸定睛一瞧,只见眼前这位老者身躯笔直如松,站立得稳若泰山,面庞轮廓分明,犹如刀削斧凿一般,透着坚毅与刚强之气,毫无疑问,此人正是云琮尚!不禁心中暗自惊喜,果真是跟自己想象中的英雄形象一模一样。
回想起这段时间所经历的种种艰难困苦,那一幕幕仿佛还历历在目。而上官恒逸一直咬牙坚持着,只为有朝一日能够与亲人相见。如今,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他望着眼前的云琮尚,心中百感交集,泪水如同决堤之水般瞬间盈满了眼眶。
云琮尚则满怀欣喜地上下端详着上官恒逸,目光之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嘴唇微微颤动,声音略带颤抖地道:“我的外孙逸儿,真的是你来了吗?”话语间充满了期盼,只盼着能从上官恒逸口中听到那句亲切的呼唤。
上官恒逸的双唇也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外公!”
云琮尚闻言,顿时喜出望外,连忙应道:“欸!”紧接着,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张开双臂紧紧地拥抱着上官恒逸,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这来之不易的重逢时刻。
祖孙二人相拥而泣,这一刻,所有的痛苦、委屈都化作了幸福的泪水流淌而下。
云琮尚放开上官恒逸,看着他的脸道:“你黑了,也瘦了,看来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啊。”
上官恒逸唯有苦笑,摇头道:“如今能见到外公,一切都不觉得苦了。”
云琮尚听后顿时哈哈大笑道:“好,好外孙,你来我这里,我自会给你最好的,谁也不敢再欺负你。”看了眼他身后的一帮人,目光落在衲幸身上,疑惑的道:“你翻身越林,路途艰辛,怎么还有女子跟着?”
上官恒逸本想解释,怕外公想歪了,衲幸落落大方的拱手一拜道:“小女子衲幸拜见云大将军。”
云琮尚疑惑的道:“衲幸?”显然没听过。
衲幸道:“衲如是,幸会。”
云琮尚恍然明白是哪两个字,道:“好名字。”
衲融道:“在下衲融,拜见大将军。”列暨也跟着一道拜了,道:“列暨,拜见大将军。”
云琮尚道:“二位是我外孙的部下?”
衲融道:“不瞒大将军,我二人本是太子门客,后来投奔涑阳王,身旁这位女子乃是在下舍妹,如今我等都忠心追随涑阳王。”
上官恒逸道:“此次西兆一行,孙儿被那女王设计陷害,幸亏有他们出谋划策,将孙儿成功逃出武都,先生更是舍身取义,留下与西兆人周旋,给孙儿足够的逃走时间。”
云琮尚眉宇一轩,在兄妹二人脸上一扫而过,赞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尔等忠心护主,应当奖赏,看你们风尘仆仆,奔波劳碌,先下去洗漱一番,再换身衣服,晚间,本将在大殿里摆设宴席,为你们接风洗尘。”
众人齐声道:“多谢大将军。”谢过后便随下人去休息洗漱。
上官恒逸则跟着云琮尚进了内堂,云琮尚拉着他的手,仔细询问这一路上遭遇的各种细节,上官恒逸一一作答,说到惊险之处,云琮尚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后的愤怒,那是对外孙遭受危险的心疼以及对敌人的愤恨。
待讲完经历,云琮尚拍了拍上官恒逸的肩膀说道:“逸儿,你如今来了,证明先皇足有先见之明,外公定要好好培养你,将来也好继承大业。”
上官恒逸道:“孙儿继不继承大业无所谓,只要能手刃上官恒耀那卑鄙小人,孙儿就算是完成心愿了。”
云琮尚摇了摇头道:“男儿大丈夫应当心胸宽阔,追名逐利是男人本性,你身居高位,大位本来就是你的,别人抢了你手里的东西,难道你不想夺回来吗?”
上官恒逸惊诧的道:“什么大位本来就是我的?”
云琮尚道:“在你去西兆半年后,先皇便密发了一道信函给我,令我誓死驻守在秋岷城,将来继位者无论是谁也不能调动,因为先皇对皇贵妃熊氏早有猜疑,后经查探,果真发现之前南边的平叛不过是熊氏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南边根本没有叛贼,不过是地痞流氓罢了,后来又再次兴风作浪,先皇本想将此时让给太子去处理,得个威名,可惜啊,太子不知道那些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竟然如临大敌,先皇也看清了太子,并非能担起治理一国重任之人。”
上官恒逸道:“太子再不济,那也有夏太尉和凌丞相扶持,朝中政事问丞相,外部兴兵问夏太尉,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云琮尚见他还真为太子的薨逝感到惋惜,惊疑的道:“逸儿,你真不想坐上皇位?”
上官恒逸道:“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双手都沾满鲜血,变得面目狰狞,谁也不信任,完全丧失理智,孙儿不想当那样的人。”
云琮尚想起他的部下来,眉宇间有些疑惑,那些人的眼里都在进入将军大殿那一刻露出了希望之光,那一双双眼睛都是对权力的渴望,此刻听上官恒逸却是这般说辞,也不再多说什么,道:“哦,好了,你也乏了吧,让人带你下去休息。”
上官恒逸道:“好,谢谢外公。”在一名小兵的带领下去了一处单独的院子。
傍晚时分,众人齐聚大殿,桌上摆满珍馐佳肴,不久云琮尚携着上官恒逸来到大殿。
只见上官恒逸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衣袂飘飘,其上绣有几缕淡青色云纹,更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腰间束着一条同色腰带,上面镶嵌着一块温润美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再往上看,他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于头顶,面若冠玉,剑眉星目,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衲幸坐在席间,一眼惊心,不由得看出神了,目光随着上官恒逸落到上首位置上,灰头土脸的日子看多了,这一恢复他王爷本来身份,倒有些觉得疏远了。
众人跪地拜倒道:“参见王爷,参见大将军。”
云琮尚道:“免礼,都坐下喝酒吧,不必多礼。”
众人齐声道:“谢大将军,谢王爷。”
待众人坐下后,上官恒逸道:“我如今的身份是云大将军的外孙,涑阳王封号已经被褫夺,王府被封,已经不是王爷了,你们以后都得改称呼了。”
众人一惊,却没一个人应声。
云琮尚道:“您是先皇封的王爷,一个篡位者岂能褫夺你的封号,不管是以前还是当下,你的王爷封号,谁也不能拿走,你就是涑阳王。”
众人听他说什么篡位者,又再次肯定了上官恒逸的王爷封号,其心思不由得令人考究起来。
云琮尚见众人神色凝重,沉思着什么,哈哈一笑,率先举杯,对着众人道:“今日,为涑阳王及各位勇士接风洗尘,感谢你们一路保护逸儿,请。”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起身举杯回应,道:“大将军请。”众人饮罢。
上官恒逸心里一直记着一件事,刚放下酒杯,便道:“外公,孙儿有件事想请外公帮忙,恳请外公派人找寻我的妻子。”
见他神色恳切,满脸担忧,云琮尚道:“逸儿别着急,王妃自然会去找,听闻郗大学士府门被抄,家眷纷纷入狱,郗郗大人更是被下旨秋后处斩。”
闻此消息,上官恒逸还没来得及震惊出声,只听席间的郗卓文猛地起身怒道:“什么?!”他的出声也打断了云琮尚说话,自离开京城后本有此阴恻,可如今亲耳听见,仍旧难以心平气和,面不改色,席间失态,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大为理解。
云琮尚确实不解的看着他,一瞬间眉宇间似有不满,上官恒逸忙解释道:“这位便是郗卓文,郗学士是他父亲,也是孙儿的小舅哥。”
郗卓文忙报以愧疚之色,抱拳道:“晚辈席间失态,皆是因为突然得知家门遭遇家破人亡之祸事,还望大将军恕罪。”
云琮尚道:“无妨,郗公子担心家人乃是人之常情,本将岂能不能理解,我那女儿,也就是逸儿的母亲还被上官恒耀母子关在冷宫,岂有不担心的道理。”
上官恒逸一惊,道:“母妃。。。”
云琮尚见他很多事都还不知晓,这一路都在逃亡中度过,哪还有时间去打探消息,都是等消息自然传入他耳朵里,顿了顿,云琮尚道:“你的王妃是郗学士的女儿,恐怕也难逃罪责,若在京城,要去救人,我们须得从长计议。”
上官恒逸眉头紧蹙,忧心忡忡地道:“她不在京城,之前听卓文说她早已离开京城来找我,可这一路我们都未能相遇,如今我安然无恙,她却还在外颠沛流离,孙儿……”本想说好生挂念,可在场人多口杂,说些儿女情长的话,实在不妥,便将话硬生生地梗在了喉咙里。
脸上的表情已经不需要他明说,云琮尚道:“好,外公即刻派人去寻你妻子下落,若她没被京城里的人抓住,那我一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妻子。”
上官恒逸闻言大喜,拱手拜道:“谢过外公。”
云琮尚道:“欸,一家人不言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