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福特？”
一开始，他给贝隆打电话是想让他汇报纽约军火库的生产现状，比如军械库里积压了多少老式机关枪，新式机关枪库存有多少，工厂的开工率如何，生产合格率又是多少。
从生产工厂、军械库，到工人情况、次品率，都要了解清楚，因为必须以最佳状态，为委内瑞拉提供尽可能多的火器。
电话那头，我们详细交流了各种情况，眼看关于纽约军火库的反馈就要结束时，贝隆提到的“亨利·福特”这个名字，让杜鲁门不禁愣了一下。
“亨利·福特，他特意来寻求纽约军火库的投资，等待的时间都快一年了，即便如此，他仍坚决表示希望能得到我们的投资。”
“贝隆，比起这个，你到底是怎么和亨利·福特接触上的？”
“啊，是这样……我这里收到了投资提案，发现有两个公司名字很相似，都叫福特汽车公司和亨利·福特公司，所以就留意到了。”
“哦，是凯迪拉克啊。”
“您知道这事啊？”
凯迪拉克，这是亨利·福特早期创立的公司，现在由亨利·利兰接管经营权。
亨利·利兰，他是高级汽车领域的专家，后来还打造了林肯汽车品牌，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亨利·福特和亨利·利兰，两位人才都向杜鲁门这边靠拢了。
“不仅如此，亨利·福特董事长的履历已经远超普通专家水平，而且他能耐心等待数月，从各方面看，都是个很有能力的创业者，最重要的是，杜鲁门闻到了钱的味道。”
钱的味道，说得没错。
实际上，投资固然有理论依据，但归根结底，收益才是关键。
——这个人能赚钱吗？这是杜鲁门考察创业者的核心标准。
“贝隆还挺有识人之明。”贝隆能立刻看中亨利·福特，说明他在投资活动中具备独到的眼光，是个有才能的投资者。
“过几天我要和亨利·福特董事长面谈，您要是感兴趣，要不要一起？”
“是吗？”
亨利·福特啊……杜鲁门紧了紧话筒。
“贝隆，你就在那儿等着，我马上回纽约。”
“我会做好准备。”
“咔哒……”
电话一挂断，杜鲁门立刻抓起外套，冲出门外。
终于，能暂时从华盛顿解脱一会儿了。
“先生，欢迎您回到纽约。”
“回什么回，我就待几天，之后还得回华盛顿。”
“……那真是遗憾。”
杜鲁门匆忙登上专用的特快列车前往纽约，贝隆前来迎接他。
“广场酒店完工了？”
“柏克德公司打电话通知的。”
“速度真快，这效率我喜欢，非常喜欢。”
广场酒店，在纽约停留期间，杜鲁门正好入住刚完工的广场酒店，并花了一天时间准备与亨利·福特会面。
一整天他都在阅读贝隆带来的资料，委托的平克顿侦探社，他们确实很有本事，资料厚度可观。
“这厚度可不一般，真厉害。”
贝隆说收到资料那天他就通读了一遍，并且已经和亨利·福特面谈过一次。
他在办公室里和詹姆斯讨论得热火朝天，看来他很欣赏有能力的人。
“或许可以多让贝隆负责一些事……不过，还是先见见亨利·福特再说。”
“啪”，杜鲁门把那份厚实的报告轻轻扔到桌上，关上灯，在黑暗中放松身体。
迷迷糊糊地，困意袭来。
为了明天和亨利·福特见面，他早早睡下了。
“我是亨利·福特，做梦也没想到今天能见到像杜鲁门部长这样的大人物。”
“给你个惊喜，我可不是来敷衍投资的，希望您今天能享受这段时光。”
“哈哈，能和部长共进晚餐，等了几个月也算值了。”
第二天早上，杜鲁门把他叫到广场酒店的接待室，贝隆也一同在场。
亨利·福特一脸惊讶地看着杜鲁门，毕竟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美国财政部长会和他一起面谈。
福特小心翼翼地嘟囔着。
“自由主义的光辉……”
“嗯？”
“啊，抱歉，突然想起报纸上的竞选口号，不自觉就嘟囔出来了。”
“没关系，这是罗斯福总统太抬举我，给我起的外号，我深感荣幸。”
纽约人到底是怎么看杜鲁门的呢？一瞬间他很好奇，但又怕像打开潘多拉的盒子一样，所以小心翼翼地把好奇咽了下去。
亨利·福特是从底特律来的。
“底特律生活得怎么样？”
“最近在从事工业相关工作，在底特律，要是不了解这座城市，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业内人。到处都在兴建大型工厂，生产大量工业产品，我在底特律的所见所闻都给了我很多灵感。”
“但是……”
“我来纽约参观时，特别是参观纽约军火库的生产工厂，给了我最大的灵感。”
亨利·福特眼中闪烁着光芒。
“传送带。”
“哦。”
“就像猪肉加工厂的拆解生产线，分工明确的工人在自己的岗位上迅速完成任务。”
“纽约军火库的工厂确实有点特别。”
“是的，分工，这给了我灵感。”
亨利·福特握住杜鲁门的手。
“所以我想，能构思出传送带的杜鲁门摩根先生，应该能理解我的商业运作方式，我很确信这一点。”
亨利·福特，他之前在创立的亨利·福特公司，因与投资者意见不合而分道扬镳，似乎留下了一些创伤。
毕竟对创业者来说，因为和投资者的矛盾导致事业失败，是最糟糕的经历，他肯定不想再重蹈覆辙。
这也就能理解为什么亨利·福特会等纽约军火库的投资等了好几个月。
他认为，引入了传送带这种出色系统的纽约军火库，会理解他的商业运作方式。
反而，等待的时间越久，他可能越觉得我们会仔细考察，对我们的好感度也会增加。
“在我的人脉名单里，像杜鲁门部长您这样的人独一无二，即便几个月过去了，到现在这一刻，依然如此。杜鲁门部长您是唯一的。”
“……哈哈，看来我们很合得来。”
杜鲁门微笑着。
亨利·福特他作为创业者，极度反感投资者的干涉。
而杜鲁门则是极少干预被投资公司，现在看来，简直是绝配。
“我们秉持不干涉原则，福特董事长您不用担心会因为股东大会或董事会的原因被排挤。”
史蒂夫·乔布斯是这样，亨利·福特也是这样，载入史册的伟人，似乎都注定要在自己创立的公司经历一次被排挤的命运。
但这种创伤到此为止就够了，人才总是受欢迎的。
杜鲁门握住亨利·福特的手，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我同意投资。”
“……谢谢您。”
虽然瞬间有些激动，但亨利·福特还是迅速整理情绪，低头默默看了看文件，然后潇洒地签了字。
“嘶啦……嘶啦。”
“其他文件我先签了，投资主合同我会和律师审核后再签字给您，这样可以吧？”
“这是福特董事长您应有的权利。”
“这个称呼……还不错。”
亨利·福特轻轻吸了下鼻子。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挑选了一些需要的文件。
“以后请多多关照。”
“贝隆，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
“啊？”
和亨利·福特面谈结束后，杜鲁门和贝隆留在广场酒店的接待室聊天。
看了亨利·福特的表现，杜鲁门觉得让贝隆直接负责相关事宜比较合适。
“过不了多久，詹姆斯也会从英国回来，带着罗尔斯和罗伊斯。贝隆，我希望你能负责我带来的航空人才和汽车业务。”
“几个月前在底特律建立了航空产业园区，不过莱特兄弟还没成功制造出动力飞机。”
“没关系，他们能做到的。”
“果然，只有像您这样有包容力和耐心的人，才能成为成功的投资者。”
事实上，只是杜鲁门知道原本历史的发展而已。
他们肯定能成功，虽然已经过了1903年，但蝴蝶效应已经让飞机的出现推迟了一年。亨利·福特为了纽约军火库的投资也等了一年。
“但这也没什么不好，莱特兄弟的动力飞机发明虽然晚了，但我准备的人才会让一战时期研发的飞机实现几何级数的发展。”
亨利·福特呢？他已经对传送带表现出兴趣，杜鲁门正式投资后，他这边也会在汽车行业迅速站稳脚跟，总有一天会占据行业第一的位置。
虽然起步晚了点，但仅此而已，后续的发展将会无比迅速，现在只需等待从无到有的转变。
反而这样更好。
“要增加石油产业的需求，汽车产业和航空产业必须迅速发展，达到商业化阶段。”
“石油产业？”
“对，石油，这才是美国霸权真正崛起的关键。”
目前石油只是刚开始应用于大型船舶，但汽车和航空产业发展起来后，会产生大量需求。
到那时，美国的大型石油公司可就乐开了花。
“在那之前，尽可能多地确保石油储备。掌握石油的人，离掌握世界霸权的日子不远了。”
霸权有很多种，但石油霸权的影响力是最大的霸权之一。
特别是委内瑞拉的石油储备，从全球范围看，储量多得惊人。
要是汽车和航空服务都实现商业化呢？需求会呈爆炸式增长，宾夕法尼亚油田和巴库油田根本无法满足，需求会飙升到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
拥有德克萨斯油田和委内瑞拉油田的我们，就能控制石油供应。
我们能实现美国版的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
“未来一片光明，汽车很快就会取代马车，马车要么被历史淘汰，要么只能用于旅游观光。”
“您很有信心啊。”
“石油时代一定会到来，我们要做好准备。”
战争也一样，同样要做好准备。
“巴尔干局势怎么样了？”
“目前全世界都在关注俄罗斯的行动，塞尔维亚也在观望俄罗斯的态度，随着泛斯拉夫主义运动的发展，巴尔干半岛的局势随时可能发生急剧变化。”
贝隆看着杜鲁门。
“您觉得局势会如何发展呢，先生？”
“正常情况下，俄罗斯肯定会参战，只要他们梦寐以求的城市君士坦丁堡还在，他们就忍不了。”
不仅如此。
“而且为了复兴塞瓦斯托波尔和克里米亚半岛，以及黑海舰队，俄罗斯会全力以赴，正常情况下是这样。”
“正常情况下？”
泛斯拉夫主义，俄罗斯打着这个旗号，但反过来，英国也把俄罗斯当成经济调控的工具。
俄罗斯肯定想立刻把全部精力集中在巴尔干方向，特别是对黑海沿岸的克里米亚半岛和塞瓦斯托波尔，那可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地方，他们肯定梦想着黑海舰队的辉煌复兴。
“好戏要开场了。”
以杜鲁门对英国的了解，以他们的性格，绝对不会任由这种情况发生。
“开场？”
“贝隆，接下来我可能会很忙。纽约军火库武器准备好后，就向委内瑞拉政府交付，但要确保向两个接收方公平提供物资。”
“公平提供？”
“对，现任总统卡斯特罗以为自己掌控着委内瑞拉军方政权，但军方的实际掌权人是副总统戈麦斯。卡斯特罗无力承担军事指挥权，所以才和好友戈麦斯联手。”
“您是想离间他们？”
“离间？我吗？”
不，不是他来离间。
“分裂已经开始了。”
美国海军率领大白舰队到来的那一刻，为了向我们表明立场，委内瑞拉的副总统一派和总统一派迅速分裂，委内瑞拉军方一分为二。
甚至各地的军事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我们占领的马拉开波正渴望独立。
“很快委内瑞拉就会陷入混乱，美国已经掌握了名分、资源和兵力，委内瑞拉很快就会沦为美国的囊中之物。”
“……太可怕了。”
“你没看到巴拿马的情况吗？”
巴拿马，去年摩根大通银行和白宫合作，让巴拿马从哥伦比亚独立出来。和原本历史差不多，1903年让巴拿马独立，看来历史的潮流还是在按大致方向发展。
“总统大概也闲不住，身体不舒服就投入到巴拿马运河这样的项目中，真是个工作狂。”
“呃……先生您这是……”
“我刚才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
贝隆一脸纯真地看着杜鲁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管怎样，委内瑞拉很快就会移交给美国军方，这是战争部和海军部的事了，不再是金融和财政部的范畴，我们只要全力支持就好。”
“我记住了。”
“我们布局，然后军队行动，这是帝国主义时代不变的法则。”
国民医疗保险的事，杜鲁门已经交给罗斯福了。
要是欧洲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估计他会观察局势，在合适的时机再提这件事。
美国海军已经掌握了委内瑞拉的主导权，委内瑞拉已经走得太远，局势难以逆转，只能乖乖被美国吞并。
所以，为了美国，独立吧，马拉开波、苏利亚（州名）。
“石油和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到底是孽缘，还是缘分呢？”
俄罗斯、英国、委内瑞拉，布兰诺贝尔、标准石油、海湾石油，不仅如此，全世界形形色色的势力都与石油紧密相连。
“笃笃。”这时，广场酒店接待室的门传来敲门声。
“谁啊？”
“是我，部长。”
“什么事？”
“英国财政大臣罗伯特通过秘密线路联系，说想见您一面。”
秘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
听到秘书的话，杜鲁门笑了。
“先生，英国主动联系，这意味着……”
“我刚才不是说了，接下来会很忙嘛。”
杜鲁门回答完贝隆，立刻打开门。
“我马上回华盛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