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这是给你的奖励
到了这种时候,高弦月反而平静下来,理理被风拂乱的头发。
“机场那个视频是你在哪里找到的?”
孟九轶平静看着她。
“你猜?”
今天好冷,尤其是没有遮挡的山上,阳光再好也挡不住冷风割面,跨年的那场雪似乎有延绵到今年的意思。
高弦月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要来这,来这样庄重的地方至少我得带束花。”
“没关系,在这个地方让岁岁看到你作恶多端终食恶果,比什么鲜花都来得更加重要。”
孟九轶朝她走近几步,问,“之前我问过你那个问题,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当年是你让朱利建来绑架我的?”
高弦月不说话。
孟九轶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根项链,银色月牙形状,在空中轻轻晃悠。
“最后做个交易怎么样,我告诉你闫尘留下的东西除了那段视频和这根项链之外,还有什么,你告诉我当年的实情。”
吊坠背面隐隐可见雕刻了字母,正是高弦月名字的首字母。
她眼眶一红,立马要去抢。
孟九轶已经迅速收回,眼神冷然,而江周只隔她们几个台阶,时刻关注这里。
高弦月突然觉得可笑,“没想到你过了这么久还是执着这个问题,告不告诉你也没什么。”
“是啊,是我,当年朱利建是经过我的授意,你满意了?”
随着她字字落下,冷风嗖得扑在孟九轶脸上,哪怕早就知道答案,她依然像是被掐住脖子无法呼吸。
“为什么?”
“原因太多了,你应该知道蝴蝶效应,人的内里永远龌龊,欲望如蛆虫爬行,只要稍稍加以利用催化,他们便会心甘情愿如狗一样为你做任何事。”
高弦月笑道,“我不过是帮朱利建造了个美梦,造一个他权柄滔天的父亲正在找他的美梦,让他的所有幻想都落到实处,这傻子便自己舔上来了,他应该到死都还幻想他的父亲能救他出大狱。”
孟九轶冰冷地看着她。
高弦月道:“说起原因,这里面肯定有一条。孟九轶,你真是让我碍眼恶心透了。”
她平常以笑意示人,哪怕惹她反感,嘴角弧度都不会变化分毫,如今是装都懒得装,像是发寒的冰。
人性本恶,这个游戏高弦月高中玩了几年,如鱼得水。
她成功的用点小把戏让这些人互相坑害算计,可孟九轶的到来打破了她的规则。
高弦月让她见识人心险恶,是要她狗咬狗,不是让她还有闲心去帮助别人。
“天下就你一个善良品质好是不是,别人都是十恶不赦,每次我看到你那张脸看到你的笑,我都觉得虚伪!拿着一些大理论救世救己,我告诉你现实就是你根本谁也救不了。”
“到底谁虚伪?你恃强凌弱挥刀斩比你弱的人,占着那么好的资源不去找真正亏欠你的,反而觉得天下人都欠你,拿无辜的人开刀。”
孟九轶问,“我欠你什么,章岁欠你什么,还有李珍,她又欠你什么了,你费尽心思想要坑害的所有人谁又真正亏欠你。”
声声质问如同潮水扑面而来。
“你看不起感情也瞧不起真心,看到其他人拥有就不择手段破坏,总是一副清醒到看透所有人的样子,等永远失去对方又在这掉鳄鱼眼泪,坏不彻底好不起来。高弦月,是你虚伪还是我虚伪?”
孟九轶的眸子冷如月色,将她看个透透。
高弦月的脸色白如纸,凄笑出一声。
“你的小时候应该过得很幸福吧,曾经我也相信这些。”
高弦月说曾经该被领养进高家的该是她的好朋友,可对方一句不喜欢,想和她交换,高弦月便欣然同意了。
哪怕准备领养她的家庭比高家还要略胜一筹。
她代替了对方去承受龌龊和折磨,眼看着好朋友被父母哥哥宠爱,提前定下婚约,主动和她断交,说不愿再想起福利院的过去。
“那我受的那些算什么?我为了友情舍毁掉的一辈子算什么。”
高弦月嘴唇微微颤抖,“你是不是永远不清楚大小便失禁的感觉,别人成年的时候接受的是鲜花和祝福,而我却要在医院接受皮下埋植手术,那些比你老五六十岁的人,平时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你却只能被迫地看着他玩弄你.....”
孟九轶垂下眼,哪怕恨她,想到这段和周婷类似的经历,她依然觉得心上发抖。
“直到我遇到一位年过四十的大叔,他和之前那些人完全不一样,有着让所有人都自惭形秽的气质。”
高弦月眼里微微恍惚,“他儒雅沉稳,对我很温柔,从来没有让我体会过被折磨的感觉,他教我不懂的知识,哪怕是中学课本的内容也不厌其烦,办公的时候也允许我坐在旁边,哪怕坐到他腿上他也只轻轻责备我几句。
和他认识的那几年,那个禽兽再没有让我去接待过其他人,我知道肯定是他开口了,你知道那种所有人都对他俯首听令,他独独对你温柔的感觉吗?”
“他像是透支了我这辈子的好运,穷尽所有对我好,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所有的礼物早在暗中就标好了价格。”
说完,她深深看了孟九轶一眼。
孟九轶从她这种形容里下意识想起许衍之。
“那个男人是许云乾?”
她一直不能理解,许云乾为什么愿意护着她。
高弦月微微笑了,没有承认或否认。
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问她,警笛声由远及近,飞速蜿蜒过山路到达公墓。
闫尘送的项链和信孟九轶都物归原主,高弦月将她贴在胸膛口袋,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在的时候高弦月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片刻,走了后每一次想起他都是心如刀绞,就如孟九轶所说,她从来不懂得爱。
所以只能在不断失去的轮回里。
如今她也跑不动了。
山上安静听风声,两个人早不是朋友,再没有别的话可以讲。
高弦月坐在石阶上,轻声问:“监狱是什么样子,连晚上都不能关灯是不是?”
“不知道。”
“想来想去,我终了的时候关系最近的人居然是你,我的身后事就拜托你了,直接找个地方把我扬了吧,反正也没人来看我。”
孟九轶眼眶突然发红,质问道。
“你觉得我会管你吗?”
高弦月也不管她答没答应,自说自话,“瓶子要选白瓷,我屋里正好就有一个,你要不想出钱可以将就用,我不想要太多花样,活着的时候不能干干净净,至少死的时候得如愿吧。”
孟九轶冷笑出一声。
最后一句,高弦月仰头望天。
“孟九轶,这辈子我欠你这么多,就不差这一句对不起了吧?”
孟九轶微愣。
“你说,如果那个时候我能放下所有芥蒂,真心和你做朋友,结果是不是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没有如果。
高弦月是在新学校第一个接纳她的人,两人曾经做过最亲密无间的朋友,最终却成了恨不得弄死对方的敌人。
孟九轶伤得最深的那一刀是她给的。
她手指轻微颤抖,半句话都没有回答,瞥头看向山下。
除开几辆警车停在公墓脚下,还有辆车头撞得凹陷的迈巴赫。
能把这种残疾车开得这么招摇过市的,除了他,孟九轶想不到还有谁。
她一抬眸就撞进他眼底,男人几乎是一眼就锁住了她,如同狼一般,同时警惕她身旁的高弦月。
目光对视,刺目阳光灼伤了孟九轶的眼睛,比以往都觉得酸。
江周正等在后面几个台阶,侧身给谈屿臣让了下道。
也就是趁着这个间隙,高弦月猛地拿出包里的刀,刺向孟九轶。
谈屿臣飞踢起一块石子,直接打掉了她手里的刀,同时传来“砰”的一声枪响。
旁边的警察却直接对着她的脖颈开了一枪。
孟九轶眼睁睁看着她倒在面前,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刚才她看得清楚,高弦月是用刀背对着她的。
在她整个人倒地扑上来时,孟九轶被一阵力道猛地拉开,她脸埋在男人怀里,谈屿臣抱她好用力,下颌收紧,唇在她额头上碰了碰。
耳边传来周队的训斥声,问他为什么要对脑袋开枪,这件案子还有很多可疑的地方。
同事埋头听训。
渐渐的,耳边的声音也少了,似乎有人抬着担架抬走了高弦月。
只有男人强有力的心跳,混着风声震荡在孟九轶耳边。
她没抬头,谈屿臣却感觉胸膛一片湿润,他微微皱眉,捧起她的脸。
孟九轶脸上已经一片湿濡。
“结束了吗?”
谈屿臣“嗯”了声,轻轻抹掉她脸上的泪。
“可我怎么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报仇不都应该很开心吗?”
一阵突如其来的心痛,狠狠扼制住谈屿臣的心脏。
山顶的梨花开了,经风一吹如雪花坠落,扫到男人的袖子,她的头发上,还有一支,擦过谈屿臣的脸色,完整落在孟九轶肩膀上。
谈屿臣取过花瓣,轻别在她的脑后。
“孟总今天表现得很勇敢,她们感受到了,这是给你的奖励。”
孟九轶仰起头,梨花簌簌扫过她的脸颊,像是章岁在亲吻她。
她霎时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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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