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九轶本来以为是送她回家,车子却开到了松和私人医院,她手臂上的伤说什么许衍之都得让医生亲自看看。
医生瞧过之后说没有大碍,并未伤及骨头,开了一些药叮嘱她回去涂抹。
许衍之看她全程应对自如,心里更加涩。
“对不起,是我处理得不够好。”
孟九轶纳闷他怎么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怪,“你又不是神明,不可能每件事情都预料到,而且如果你和我一起进去看谈霓,她肯定当场都炸了,半句话肯定都不让我再说就会把我扫地出门。”
许衍之勾了勾唇,“孟小姐拥有三寸不烂之舌,谁敢赶你。”
出了医院,他不肯放人,心血来潮,“陪我逛一逛,这么多年我还没来过这?”
孟九轶同意了。
现在正是晚上七八点,市区最热闹的时候。
西服外套仍然披在她身上,穿过马路便是美食街,摩托车驶过小巷他勾住她的肩膀轻轻一带,将她保护在了里面。
包子铺的香味混着不知从哪里飘来的红薯香勾起了孟九轶肚子里的馋虫,但估计他肯定对这些不感兴趣,于是只敢目不斜视,谁料许衍之陪着她将整条街都买完了,他拎着塑料袋装的酱香饼和烤年糕,和她坐进桌子滋滋冒油的酸辣粉小店。
满屋人来人往的烟火气,她辣得额头冒汗不停喝水。
许衍之实在看不过去。
“不准吃了。”
她不依,“不行,很好吃。”
许衍之拗不过她,于是用水洗过后重新放到她碗里。
九州多得古旧不起眼的楼宇,跳蚤市场的门还没有关,他们穿过霓虹灯招牌闪烁的小店,男人手上已经拎着各类小玩意。
都是她目光驻足且流连忘返的。
街头转角开着家花店,三角梅和野蔷薇沿着墙垣攀爬,孟九轶在里面挑花,许衍之在门口结账。
街拍出来营业,无意看到他盯着那女孩的眼神,温柔得仿佛世界静止,加上男帅女美没忍住举起相机拍了张。
孟九轶出来时怀里抱着束洋桔梗,快挡住她大半张脸了。
他眼神轻望着她,笑了笑。
“和我料想的一样。”
孟九轶微愣。
“什么一样?”
许衍之没有再接着这个话题,问。
“很喜欢花?”
孟九轶点了点头。
以前她对花没有太大感觉,但闻琪喜欢买花插瓶,茶几上一点生机盎扬的绿色足以让人心情好上整天。
没过半小时孟九轶就知道他那句料想一样是什么意思了,车子开出闹市区后驶上高架,孟九轶这才后知后觉。
“去哪?”
有过上次他先斩后奏的经验,她不怎么信任他了。
许衍之微微失笑,“不拐卖你,到了就知道。”
车子开了不到半小时,沿着盘山公路拐出市区后豁然开朗,经过岗亭车子停在里面,像是座连绵不绝的花园。
许衍之道:“下去看看?”
孟九轶云里雾里下车,车前大灯扫射之处尽是茂密植被,大片洋桔梗肆意生长,花茎支撑着层层叠叠的花瓣,她们挨挤在一起,花团锦簇,淡淡地芬芳弥漫在空中。
若是孟九轶仔细观察,土还是新的,鲜花不久前才移栽过来。
她看呆了,“这是...你的花圃?”
“你的。”
孟九轶直接傻眼,任由他走到跟前,将刚才从肩膀脱落的西服重新披到身上。
许衍之低眸看着她,“我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只有现学。这片花离市区并不远,你想来随时都可以,这个季节是洋桔梗盛开的时候所以我选择种了它,之后也可以种玫瑰。有专人在这打理,用不完的花你也可以卖给市区的花店。”
送她花圃不仅仅是浪漫,还能谋生。
她是个更偏务实的女孩,这么多次许衍之已经完完全全摸清她的性子。
这份礼物其实应该再准备一阵,至少等洋桔梗漫山遍野的时候。
可他今晚已经迫不及待。
孟九轶已经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
“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你不收,它于我而言就是平常的花园,你收了它才对我是独一无二的地方。”
许衍之手轻轻扣在她脑海,“如果真的觉得贵重,想让你帮个忙。”
“什么?”
灯光照耀下她眼眸格外的亮,长发掩映着脸蛋,像是掩藏在雾色里的月。
许衍之道:“帮我问问眼前这个女孩,怎么做才能让她开心点。”
在他垂目珍重地注视下,孟九轶眼睫不由自主地垂下。
“..我真的没有不开心。”
“那你帮我问问她,怎么做才能让她依赖我?”
重逢后原来不是许衍之的错觉,他们之间仿佛有跨不过去的鸿沟,她离他哪怕再近,都隔着层撕扯不开的纱。
至少,她不会像对待谈屿臣那样对他。
放肆发脾气。
孟九轶心弦几乎一颤,她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内疚了,可还是会因为他的坦诚而喘不过气。
她仰起脸对他笑,“我还不够依赖嘛,你三番四次帮忙我都恬不知耻接受了,不仅连吃带拿,还让你买下这么大的花圃给我。”
许衍之莞尔,深深看着她。
“还有没有其他想做的?你说你羡慕谈霓什么都会,在挚爱的领域发光发热,想不想去国外走走?去看看外面不一样的文化。”
“不要不要,我就是那种井底之蛙,只能在自己的地盘撒泼的,而且我现在就觉得很好很好了。”
孟九轶说完,注意到他左下颌靠近耳侧的淤青。
“你这里怎么了?”她刚才居然没有注意到。
许衍之摇头,淡淡道。
“没事,不小心撞的。”
--
孟九轶不知道,她刚才进谈霓房间的时候,许衍之揪着谈屿臣衣领,给了他一拳。
哪怕妒恨到失去理智,两个男人都没有当着她面去挑开这事。
谈屿臣在后腹的小阳台等他,冷风扑面,吹得他衣摆听到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他没回头,声音也没个正经。
“小地方简陋,可没有什么能招待许董的,只有西北风管饱。”
有些人在盛怒之下反而显得不紧不迫,比如许衍之。
“朋友妻不可欺,三少爷应该有最起码的边界感吧,你随便对谁有兴趣,玩弄谁我都没意见,但就孟九轶不行!”
谈屿臣笑出了声,转头睨着他,眸底黑沉,是与生俱来的猖狂。
“你哪只眼睛看我在玩她,而且这话不该我警告许董么,鸠占鹊巢夺人所爱,转手却倒打一耙,要没你这搅屎棍在,指不定我婚都求上了。”
“你拿什么求,臆想症?”
许衍之怒极反笑,“我认识她的时候你这假表哥在哪,国外左拥右抱?”
谈屿臣慢腾腾掀开眼皮,“你也说了是多年前,上个世纪的老黄历我可不认?”
他真的嚣张至极,半点愧疚都没有。
许衍之眉眼彻底冷了下去,“你凭什么?”
“凭的可多了,比如——”
谈屿臣笑了,漫不经心咬字,“她不择手段,绞尽脑汁,强行占有过我,这笔账我得和她算到下辈子去。”
话音刚落,衣领就被揪过来,许衍之重重给了给他一拳。
他也真的是怒极,第一次失去理智揍人。拳头砸面,谈屿臣半张脸都麻了,他舌头顶了下左腮,神色轻漫。
“我想了想,这二十多年还真没半点对不住你,所以抱歉啊,这拳我没法受——”
随着谈屿臣缓缓撂下最后一个字,男人拳头直接照着他下颌砸过去,挑最隐秘的地方,下最重的死手。
“四年一千多天,在你忘却前程在国外逍遥自在的时候,她已经创造机会主动认识我。你们要真有缘分就不会错过,但你还是把她丢下了,错过这事一次就代表一辈子,而我绝不会步你后尘。
他太懂得怎么往许衍之胸口插刀了,曾经的遗憾遗忘在角落,如一潭死水无波无澜。如今回想起来了,每一次都觉得痛,恨不能有什么时光机穿回到从前。
但时间无法回溯,只能被他搅得鲜血淋漓。
许衍之眼神如刀,“错没错过是你说了算。”
“还真是我说了算。”
谈屿臣掷地有声,寒风凛凛透过他的衬衣,狂妄且势在必得,“因为她我要定了。”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