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至五十章
十一月,司马懿从侍中、尚书仆射的职位被改封为向乡侯,督军,负责镇守幽州和辽东,对抗鲜卑和公孙氏,正如我们的益州做乱一样,曹丕的后院也不是很安稳。我笑了,这下子,我和曹丕想对着掐都没办法了,手里最厉害的大将都去稳定后方了,今后两年,咱兄弟就悄悄的互相动软刀子吧。
转眼间,金秋已过,凉风送爽,田地里的庄稼都已收割干净,老天照应,今年又是一个大丰收,因为农屯土地种足五年,农屯之地便成个人所有,地方上安置的流民干劲也极足,流民的劳动积极性也高,加上翻车的使用,水利的整治,科学种植方法的普及,有效的促进了农业生产。关中、汉中、蜀中三处粮食产地的粮食都收了上来,亩产量已达到两汉时最高的年份。这使得季汉国库首次在养活百姓之外有了余粮,更给明年更大规模的屯田工作打下坚实的基础。
同时,第一批前往西域的商队部分归来,之所以说是部分归来是因为有好多商家发现西域的富庶之后便留下一些人员在当地设点,或者进一步向西延伸他们的行程。此次西行,商人的足迹便及龟兹、于寘、康居、乌孙、疏勒、月氏、鄯善、车师等西域大国,用丝绸陶瓷之属带回了大量的财产,商队中所有人都喜笑颜开,乐得合不拢嘴。长安城东市、西市一片繁华景象,多少年没见过的西域葡萄酒、大宛马、各种宝石、美玉重新出现在市场之上。当然,商业这一块的税收也开始大幅度增长。而更让人高兴的是,此次商队归来,同时带回了龟兹、于寘、康居、乌孙、疏勒、月氏、鄯善、车师、小宛诸国的朝贡使者,而更让人觉得奇怪的事,这些使者竟大都是王子、世子、年轻的将军等实权人物,问程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来的使者这样年轻化。
在历史上,这些国家也曾对曹魏朝贡,但此时由于季汉的兴起,隔断了他们与曹魏的联系,而我们的汉室正统,也更让他们相信我们。甚至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不知道曹魏的存在。这种接待工作自然是从曹魏归来的孟达大显身手,孟达与邓芝都是季汉不可多得的外交人才,孟达的长处是为人风流倜傥,才学高妙,使人一见便生亲近之心,从地方一州太守简拔为九卿之职,不掌兵权的他开始还有些想法,私下里认为他是明升暗降,没有实权,可后来季汉发展到三十多个郡,而上庸作为前线,又屡屡受到攻击,却也对此职相当满意,他出使曹魏,曹丕虽然对季汉仇深如海,却肯于接待他,这不能不说是这一件很奇妙的事。而邓芝的心思细密,性格刚直,坚持原则却又不乏变通,虽不如孟达的诗文之妙,在大节之上却犹有过之,他善于站在对方的角度,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以此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故而容易得到出使国家的好感。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深得孙权的敬重。这两个人来应对西域属国的使节,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孟达问我,这些西域国家深知西汉、东汉的繁华,如今季汉的宫城远远无法与当年的长安和洛阳相比,会不会使这些使节生轻慢之心?我笑道:“给他们看宫殿做什么?季汉军校第一期军校生毕业,让他们观礼。”孟达恍然大悟。
当然,这些消息里也并不全是好的,商队负责人程畿先就给游楚和关平奏了一本,说游楚放荡不羁,轻于政事,而与西域诸国胡乱联络,胡乱指挥,惹得西域大国十分不满,又说关平乱杀无辜,拿商队性命开玩笑,以商队来引小宛将军进攻,然后被他伏击,直接导致小宛国换了国主。我心中暗笑,这等无法无天的作法,还真是游楚的作派,他在西域,其实也并不顺利,西域各国各有自己的心思,各有自己的算盘,百余年间自大惯了,哪肯轻易服人管辖?游楚在西域,并不以征伐为任,而是利用西域各国自己的矛盾,互相制约,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这次商队前往,所带货物极多,自然不免让人心生贪念。其实小宛国的事,倒真的是游楚的一个圈套,首先,小宛国的国主不太听话,其次,游楚想要找一只鸡来杀给猴子看,这两个原因,到是第二个占得份量大些,由此说起来,程畿这一本奏得也非无理,可是他不知道,若没有游楚关平的这一杀,只怕商队在西域绝对无法如现在这样畅行无阻。当下我表彰程畿的功劳,却把他的奏折留中不发。然后给游楚和关平每人加了一级俸禄。
中秋节时,我曾到诸大臣府上转了一圈,给臣子们赐了胙肉,并提前给先生送去最肥的一块。先生在益州,一身担着季汉一半的天下,身边又没什么得力的人手,比之历史上南征时的举国齐动相差不知凡已,也不知他会不会遇上什么困难。而以他的个性,无论遇上什么困难,他也会自己来处理。我到不怕他遇到无法处理的难道,我只怕他累倒了。
也就是在诸大臣府上行走时,发现了黄皓这小子又在搞鬼,由于他负责太液池,出产的鱼类除了供给内宫之外,他还把一部分免费送给一品以上大员府中。各部大臣不知道,以为是我关爱大臣,对我自然是感激无已。而他把另外一部分在城中出售,在他们的宣传中,在太液池鱼,是专供皇宫和一品大员的鱼。这样一来,城中有钱的富户,想沾沾官气,摆摆谱的小吏,哪个不想来买,哪怕多花点钱,也要对人说我吃过太液池的鱼啊。这些事本来是李严当笑话讲给我听的,但是做为我,却对黄皓的事总是分外的上心,过后细查了查,卖鱼得钱他不但没有贪,而且自己应得那一分也没有拿,除了给手下的红利,竟然全部上缴到了少府。他居然是个不爱钱的人?打死我也不信,但是,他到的确是个人才。
在关府拜见徐夫人时,在他府中意外的见到了两个河东人。河东是个出名将的地方,西汉时有大将军卫青、霍去病,当代有二叔和徐晃。
徐夫人给我见礼后说道:“这两个人是我家老爷的同乡,这位先生姓孟,名文,字惜墨,当年我家老爷见义勇为,打死人命,就是孟先生的先人帮着我家老爷逃走的。而这位先生姓卫,名风,字硫华,是孟先生的朋友。”
我含笑点头,看样子徐夫人是想为他们谋个官职,以报答当日之恩,只是这人姓卫,不知与河东卫氏有什么关系。当下问起,那人答道:“小人卫风,大公子卫宁是小人的族叔。只是小人这一支已颇为没落了。”
他说的卫宁便是卫氏这一代的阀主卫仲道,也就是蔡文姬的丈夫,现在住在蓝田。不过卫宁性情远淡,并不追求名利,所以他这个阀主只挂个名字,卫阀之事由其弟卫建主持。
孟文不好意思的道:“陛下,孟文本来想着参加季汉的大比,可惜小人来晚了,没有赶上,打算再读三年。原来也以为,搞学问的人,不论是儒是道,还是诸子百家,一是为了自己的信念,二是为了名扬天下。可是来到长安,方知在长安居住下来,能活得像个人样,大不容易。古人道,‘学而优则仕。’儒者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商不能算,兵不能阵,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有入仕为官这一条道。与卫风在一起,卫风随便带些什么东西,前去东市或者西市,回来后腰包也就鼓起来,每每此时,我总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多余之人,悔恨自己没有承我父亲之业。然而儒学又是我之所好……”
我挥了挥手:“好啦,遇到朕,也是你们的缘法,朕先让你们待诏公车,领点官俸,怎么使用,以后再说吧。”
孟文拜射:“臣多谢陛下!”
卫风却摇头道:“陛下,小人志不在于为官。”
“嗯?那你想要什么?”
卫风左右看了看,想要上前,自然被内侍拦住,强笑了一下,低声道:“小人想向陛下求一条商路,一条自季汉通向河东的商路。”
嗯?我定睛看他,不知他是否代表河东卫阀。河东之地,我想念已久,若不是因为国力尚不足已支撑大的阵仗,我早就挥师过河也说不定。想不到卫家居然会主动与我联系,点头笑了:“好,就凭你能进到这关府来的这片心思,此事朕同意。具体的事宜你找程畿商议。不过,河东眼下还是曹魏的天下,这条商路我们只能开一半啊。”
卫风大喜道:“另一半,卫家可以负责。”
我确定卫风的确是卫家的代表,他不在我眼前隐瞒,大约是不想因此而失去的我信任,而看徐夫人和孟文的样子,他们都不知道卫风的真实身份。而卫家肯于主动与我联系,大约他们这些地头蛇感觉到了季汉的实力,同时也是季汉商队的巨大利益对他们的吸引。
我笑道:“赵俨似乎对卫家不错吧。”
卫风道:“启奏陛下,话虽如此,但赵太守快要离任了,况且这一两年,河东百姓一日三惊,只怕季汉天军,不不不,是只盼着季汉天军,而曹魏京城那些人,却总要我卫家举族搬到洛阳或邺城去……河东是卫家的祖宗陵园所在,先祖长平烈候(卫青)乃大汉忠臣,我卫家亦一心向着汉室,自然不愿给伪朝卖命。”
我盘算着其间得失:“卫家派你前来,正如你所说,大约是因为你的身份与卫家阀主已有了一段距离,所以不会引人注意吧,既如此,你也先待诏公车,日后如何使用,由朕想好后再定,无论你的才华在学还是在商,在季汉,总有用你之处。”
卫风只得道:“谢陛下。”
我听他语气并不甚高兴,知他怕在季汉露了脸,在河东的家人不好自处,道:“你放心,卫家肯让你前来,自然会好好待你家人,你在季汉越受重视,卫家也越会优待他们,卫建若连你的家人都保护不了,他也白主持卫家了。”
马超这两年的身体不是怎么好。我原以为在历史上的英年早逝,是因为不被父亲重用,心情不好的关系,现下看来,倒是我错怪父亲了。大夫说,他是少年时打打杀杀,爬冰卧雪,过于拼命,不注意身体,再加上叠遭惨事,全家数次被害,父亲,兄弟,妻子,儿子全都惨死,身体里五劳七伤,早已伏下,一到岁数,种种病症全都找上门来,让这天大的英雄也无法抗得住。
进门坐好,马超在榻上施礼道:“陛下,有什么事,叫臣一声就行,何必又劳您大驾?”
我笑道:“除了你马爱卿,谁的住处,能让朕三番五次地光顾呢?身体好可些了?”
马超叹了口气,摇摇头:“马超这辈子算是完了。”
我笑道:“卿何出此言?你今年不过四十有九,比三将军和四将军小七岁,在季汉算是年轻的了,何必这样自苦自艾?”
马超只是摇头:“马超这一世,总是杀戳过多,才得此报。早在十几年前,马超就该死了,幸而老天照顾我,让我多活了几年,蒙先帝与陛下两世重用,收复雍凉,还于故乡,又受封为大将军,对得起祖上了。特别是这两年,新得了一个儿子……马超若有不测,还请陛下念在马超面上,多看顾他些个。”
马超在长安,另娶妻吴氏,生有一子,年方两岁,取名马复儿。我听马超说的伤感,不由落下泪来,点头道:“爱卿好好将养身体,万不至到那一步的,我让人算过,爱卿的寿数还长着呢。朕还想着让爱卿帮着横扫北疆呢,哪能轻易言死,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马超摇摇头:“鲜卑表面上虽强,但正如当日之羌乱,各部心思不齐,指挥纷乱,又互相攻击,败象已成。陛下北结匈奴,东连轲比能,又有姜维统兵,足够了。”
我道:“我若想让你平定西域呢?”
马超笑道:“陛下,西域有什么难定的,关平有乃父之风,平定西域何须他人帮手。”
我一心想找个事儿让他占住心,有心说西羌国,又怕他疑我认为马岱无能,当下道:“东平曹魏,又怎能少了爱卿的身影?”
马超一时无语,现出神往之色,终是叹了口气:“陛下,以季汉之国力,若想与曹魏争一日之长短,最少也要五年之后,那时马超只怕早已不在了。”
我知他说的乃是实情,暗自里长叹一声,却也不再说什么。
马超手中转动一小串佛珠,我知道那是普法送给他的。而前面他所说那番“杀戳过多,至有此报”的话,大约也是普法所常说的佛家因果之说。我虽不信,但看马超念得几声佛,眉间竟现平和安宁之色,一时又觉得他能看开一切,却未常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在种种纷乱里,季汉军校第一期就要结业了。我接到这个消息,还是决定亲自前往。毕竟这个军校是我一手创办的,它凝聚了我的心血和汗水,花了我大量的钱财,直到现在一提此事,少府孟光还会向着我瞪眼睛,嫌我花钱多了。而且这第一批学生中,有着大量季汉的中下层骨干的将佐,也有着特意简拨的各功臣子弟,虽然张苞和关兴等人中途分拨到了军中,但现在还有关索、赵广、张绍、张毣、黄邕、黄祟、李遗等一大批季汉功臣子弟,还有关凤、许灵儿这样的女将。虽然孔明不在,但是有着四位大将军为师,一年半的时间,这些人应该有一定的提高。
这时,长安城中忽然出了刺杀事件。
“陛下,西域商路开通,各国人士纷纷来长安,其中不少人是王子公孙,想来见识我季汉的繁华。此次出事的便是鄯善国王子。此国自来归服王化,是西域最亲近季汉的国家,此事之后,不知对西域之事有无影响。”李晟一边说着,一边连连摇头,“臣奉命前往,先封了馆驿,细细进行排查,问起当时情形,馆驿之中诸人言道,他与一些随从本来好好的喝酒聊天,聊着聊着,说起他的身份,旁边一个人站起来,说王子什么了不起,季汉满大街的人都比他高贵,这王子不服,两人就吵了起来,那人抬手一剑,就刺透了这王子的心窝。延尉大人与臣一起去的,他当时只用手捧着心窝,长声叹息,这下子可怎么得了,这下子可怎么得了。”
我想想糜芳的样子,想笑,却苦涩的笑不出。他活得越老,胆子越小,能力越差,怎么看也不象是个随着父亲从战场中滚杀出来的汉子,却又是我的舅父,让我该如何对待他?唉,实在不行,找个由头逼着他退休算了,别到时候出了大错弄得我不好收场。
“那刺客可还在?”
“回陛下,那刺客逃走了。当时禁卫军赶到,却没有追上他。”
“这么说,是一个高手所为了。”我的禁卫军,可不是先汉的那些少爷兵,他们都是百练雄师中选拔出来的,能从他们手中逃脱,本领当属不俗。“针对西域王子的刺杀,这肯定不是季汉人所为,你继续细查,若是人手不够,可以从军校或者大内抽调。我们的对手不是一个人,只怕是一个组织,一个可能由曹魏大臣暗中提调的组织。我相信你们兄弟的能力,我认为你们可以把这件事处理好。有什么困难或进展及时汇报,另外不要在西域诸国中造成太大的搔动。他们的饮食都由可靠的人负责,加强对馆驿的管理,杜绝一切生人入内。”
李晟点头去了。
我想了想,道:“传黄皓。”
不一会儿,黄皓来了,他低低的伏下身子,那一种温婉而嫌恭的声音说道:“陛下交小人的事,小人都办妥了,二十四名宫女,个个都是花容月貌,才华出众,这些人都是孤儿,是小人前几年从卖儿卖女的流民里挑选出来服侍皇后的,她们在宫中受了良好的教育,而且都一心向着季汉,不会有反叛之事发生。”
“把人带来给朕看。黄皓,你办事很得力啊。”
“为陛下解忧,是小人的职责。”
我带着黄皓引着这些宫女去见星彩。打算让星彩教导她们一段时间,这些西域王子贵族们来到长安,我打算送给他们一些宫女,借这些人,也可乘机在西域各国增加一些耳目,施加一些影响。当然为了她们不被人轻视,到了西域受人欺负,我还需给她们一些封赐,使他们有个合适的身份。
之后,我把廖立找来。先生去蜀中之前曾对我说,遇到困难之事,廖立会成为我的好帮手的。上次曹魏弄计,买通廖立的族人来构陷孔明,弄的季汉朝堂大乱,孔明、李严、廖立三人皆被卷入其中。那一次廖立是有苦说不出,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他受到了生平第一次严重打击,其后他一直无精打彩,仿佛原来的精气神都消磨尽了。不过,他这种人,只有消磨了他的棱角,方可大用。而此次正是一个机会。
我问廖立:“想不想报当初曹魏陷害你的一箭之仇。”
听了我的话,廖立眼中突然现出一道精光,抬头看我时,已多了几分期盼。
“这几日长安城中的情形,你大约也看出来了。长安这几日不平静,暗中有人捣乱。”
“是,臣看出来了。”
“很好,我希望你能帮我定下一计,把这些暗中的人引出来。从现在起,执金吾、廷尉府由你统领,知闻所的消息同时转发给你一份,这样的权力够么?”
“陛下托臣以重任,臣敢不尽心竭力。臣身为侍中,不敢夺九卿之权,只要他们配合我就可以。臣要连夜看知闻所关于曹魏的一切消息。”
“可以。”
……
从次日起,我开始亲自接见西域各国那些王子们,又便服前往与他们交流,说起季汉种种好处,鼓励他们留下来在长安定居,或者进行学习。大汉对各藩王和归降的各部,都要求他们送质子,以进行控制和管束。但眼下西域各国不是用武力征服的,所以我并没有要求他们送什么质子。但如果他们为繁华所迷,自愿留下,我还是很愿意的。而我作为季汉之主,对他们的关心让他们感动的无可无不可。自古以来,中央帝国并不在乎这些边远的小国的,哪怕他们的国主亲来,也不过获准见上一面,已是极大的荣幸,而似我这样亲自来访,实在是绝无仅有。当然,我同样也借此机会了解西域的地理民情,物产资源,想象如何使那里进一步变成内地,能否在今后的时间里建成州郡。一个稳定的西域,一条畅通的商路,是季汉兴迅速兴旺起来的重要支持力量。中断了近百年的商路,使西方对东方的需求达到疯狂的地步,在西域的西方,有着好多大国,有些并不比大汉小。在军队,官员无法抵达的地方,穿行着商人们的忙碌的足迹。只要这条商路畅通,季汉的东西绝不用发愁销路。以丝绸为主的商品流向西方,换回支持季汉作战的钱财和物资。这也是我宁可冒着得罪和失去关凤的危险,也要采取将计就计,而不是直承这是一场骗局,损失季汉颜面的原因。西域,对于眼下的季汉来说,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西域乱了,它的危险更远胜于南方孟获的危害。孔明现在安定的是南方,而我现在可以说在朝堂上安定的是西方。然后,我腾出手来,将平定北方,之后我才可能专心对付东方的曹魏。
而这一段时间里,廖立在我身边悄悄布下了大网。
……
“陛下,由于时间较短,臣只能打入他们的外围组织。从一些蛛丝马迹看来,他们还打算进行一系列的暗杀。”
“一切交给你布置吧。”
“是。”
……
数日后,坊间一则关于我总在某小店吃小吃的谣言流言开去。这则消息有鼻子有眼睛的,而那家小店也在不经意间红了起来。
到了第七日傍晚,我的旧日曾坐过的一辆小车从东市出发,过玉带桥回返未央宫。
东市口兴汉酒楼之上,化过妆的廖立等人围坐在窗前一张桌上。酒楼是典型的木构楼阁式建筑,高达四层,呈方形,每层用斗拱承托腰檐,从这酒楼中望出去,可以清楚的看到未央宫大殿。由于长安城实行宵禁,所以酒楼主要营业时间是中午,晚上一般没有什么人,整个三层只有廖立一行。
“你猜,”廖立道,“他们会在哪里设伏?”
“我猜是玉带桥。”普法说道,“那桥南桥北皆是商户,这两年外地客户较多,管理也算不上严密,他们从那里下手之后,可以轻易摆脱。”
“我猜是未央宫前三百丈。”黑塞道。
“不可能。”普法摇头,“那里马上就进入御道,执金吾掌管之处,谁会在那种地方行凶?”
黑塞起身点燃一支香,插入香炉中,转身望着窗口:“不信,你就看着。”那是一支清心解忧的香。
普法没有发现,还在与黑塞斗口:“我当然不信,在那种地方行刺,便是我去做,也靠近不了銮驾。而且,如何逃走呢?”
玉带桥这个地方正因为容易被人设伏,却也防守紧密。而御街之北,马上进入金执吾主管之地,戒心会小一点,在这之前出手,几率会大一些。普法只算了上前冲杀,却忘记了暗杀的主要工具,弓弩。若是用弓弩对着銮驾乱射,成功率只怕还是很高的。只是,他们会藏在哪里呢?
此时,那銮驾果然平安过了玉带桥,又向前去。
普法大奇,站起身来,连呼怪异。过不多久,普法笑道:“黑塞,你所说的只怕还是不成,眼下銮驾已近御街,执金吾正在迎上,敌人想攻击只怕是不成了,除非……啊!什么,雷霆弩!”
楼中众人皆站起身来。雷霆弩是季汉军器的一种,其强大的穿透力可以在五十步的距离内轻易穿过任何甲胄。此时望去,銮驾竟被射透,车旁倒了四五个侍卫,李也受了伤,正在指挥进攻。那弩竟是从宫墙外一处破废的望楼中射出的,着实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廖立低声笑起来:“原来这暗道的出口在那里,这下子你们可跑不掉了!”
为了节约费用,长安城中旧宫旧墙我都没有拆毁,只是在原有基础上进行的修膳,当然早就注意了会不会有什么暗道秘径,会不会让敌人从外攻入。可是皇宫之外盘查就没有这样仔细了。没想到宫外望楼居然就有这等设施。
普法点头道:“看来,我们对长安城了解还是不深啊。不过,他们这次露了头,再想藏起来,可就难了。”
廖立道:“这次,绝走不了他们。”
此时,李暠带领的侍卫从埋伏处冲出来,与其兄汇合之后,向那刺客埋伏之地扑去。在他后面,是执金吾的队伍,手中还牵着巨犬。不论是我还是一般的大臣,都以为曹魏或是司马的人有着什么特殊的手段,能藏在这长安城中不被发现,却没想到,长安原是曹魏之地,如钟繇等人,经营长安数十年,自然有着一定根基。长安城入季汉之手不过五六年的时间,对暗道秘道了解不多,想要一举将之除尽却也为难。不过这一次他们露出头来,却再也逃不掉了。
廖立看看手中的杯子,忽然把茶泼在地上,高声唤小二添水。普法道:“大人,怎得不用我们自备的手?”此时楼梯声响,小二已提壶走了上来,给桌上续水。有了外人,几人便不再说话,廖立看那小二,笑道:“这是什么水啊?”
小二道:“回客官爷的话,这是渭河水。”
“渭河是不是连着黄河啊。”
“是啊。”小二被廖立问愣了。
“那么黄河往下游就是洛阳了吧,好象洛水也入黄河。不知道这渭河水会不会与洛河水有相近之处。”
小二笑道:“客官的话,小人不懂得。”
廖立拿起小二才添了水的茶杯,看了看,冷笑道:“来,看你小子勤快,这杯水赏给你了。”
小二面色一变:“客官,客官说笑了,您的水,小的怎么敢喝?”
廖立眯着眼睛:“不敢喝,你怎么敢让我们来喝?这水喝下去是让人死么?”
小二冷静道:“客官,你的话我听不懂。”
“不懂?你这客店的柴房里是不是有个洞?刚才你让人去钻那个洞了吧,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想取消行刺计划?可惜,那人才到柴房就被擒了,消息没送出去。”此时外面大街上一阵喧哗,羽林军、执金吾已将这个酒楼团团围住。廖立道:“眼见罗网重重,你的属下俱已被擒,你还想逃么?”
那小二猛得把水壶向廖立头上砸去,接着飞身向出廖立扑上,手中已持了一把快刀。
廖立是文人,以为小二听到此处,必会全身发抖,束手就擒了,哪知他竟然还要动手,吓得一缩头,其势已然避不开,眼见要被砸得头破血流。普法黑塞听廖立话语,早护在身边。黑塞护在廖立的身前。普法身形如风急转,起手一挥,那水壶在半空中已是转向,巨锤般带着劲风砸在小二,连壶带水二十余斤,有如流星锤一般,砸得小二扑得摔倒在地,滚开的水洒的满身,惨叫不迭。
廖立回复宁定,笑道:“这才当真是大获全胜,一网打尽,所有人押往廷尉大牢,我入宫向陛下汇报此事。”
其后几日,长安城中热闹非凡,每天只是抓人,审案。说起来这一案倒是长安城中近年来少有的大案,拔出萝卜带出泥,竟然涉及到四五个衙门,六七个大商户,二百余名案犯。最后攻击敌人巢穴时,竟遇到强大的抵抗,被大批高手阻击,逼得廖立用了烟熏之法,才将那些人捉拿归案。其中有一个人,居然和普法战成了平局,不过被八阵图困住,最后自尽而亡。
终于,廖立来向我汇报,此案基本上弄清了,此案是河内司马氏和钟氏共同所为。钟家的关系网络,司马氏的人员计划,那些高手竟是司马懿府中养的死士。此次前来主持的一个是钟会的堂兄钟绅,一个是司马氏的少年,俱已成擒。
我心中大喜,夸奖廖立一番,问道:“司马氏,是司马望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总是对阿望疑神疑鬼的。
“不,不是司马望。没有司马望出名,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叫司马昭。”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不到自己会有这般好运!司马昭啊,司马懿的儿子,晋朝开国皇帝司马炎的父亲,比我小三岁的天才少年,我平生最可怕的同龄人,他居然被我捉住了?“快,快带他来,朕要亲自审问他。”
廖立从没见我如此激动过,一时愕然,退下去了。
我却激动的从宝座上站起身来,来回走动。
司马昭被我擒了,司马昭被我擒了,看以后他还怎么封我为安乐公,我今天杀了他,司马炎连出世的机会都没有了,以后这三家归晋的历史,从今天起就改写了。
兴奋了一段时间,我渐渐平静下来。眼下司马氏还只是曹氏的臣子,他们想要夺位那是经历了曹丕、曹睿两世之后,才掌了实权,又经曹芳、曹髦、曹奂三世,才行废立之事。曹氏天下是由曹家父子一手打下来的,曹魏诸人都是曹家人马,眼下司马懿虽然也能在朝中弄些风雨,但还远远不及曹家的实力,一言以废,一言以兴,生杀予压,皆在曹丕一念之间。所以这个司马昭,更是远远差着份量。
我该杀他?还是放他走换些钱财?不不不,就凭他这个名字,我也不可能放他走,那么,扣下他么?
司马昭和钟绅两人被押了上来。钟绅二十六七岁,长得挺漂亮的,钟家本就是出美男子的家族。司马昭相比之下,却有着一股阴骘的气质。两人似乎都受过刑,钟绅走路都发抖,一上殿便跪在地上,连呼饶命。司马昭并不开口,居然敢上下打量我,然后规规矩矩的跪了。
我叫道:“钟绅。”
钟绅一激灵:“罪人在。”
“钟会现在几岁了?”
钟绅抬起头看我,自然想不到我会问这样的话,疑惑的抬头:“钟,钟会是谁?”
我见他不似做伪,心想,钟会是他堂弟,他不该不知道他的名字,难道钟会还没出生不成?那样的话,我们进攻曹魏时,岂不是少遇到一员大将。对于钟会的出生,我一直记不大清楚,似乎他是公元二二五年,也就是明年才出生,可是又恍惚记得他兄弟两个曾见过文帝曹丕,当时他哥哥全身是汗,而他却没有汗,文帝问他们怎么回事,哥哥答,颤颤惊惊,汗出如浆,弟弟答,颤颤惊惊,汗不敢出,一时传为神童。可是曹丕后年就要完了,难道他见得是个一岁大的孩子?不过此时我也无暇去想哪个是真哪个是伪,一笑转过头来,望向司马昭。
“司马昭。”
“在。”
“可曾想过有一天会被人所擒么?”
司马昭一笑:“我偷偷从府中跑出来时,就想到过会有这一天了。”
“嗯?不是你家中人派你出来的?”
“小可学业未成,才能有限,寒家怎会派我出来行事。不过是我一时任性,偷跑出来,想立上一功,结果大事不成,反而连累了钟兄。不过我听说长安城中,季汉之主最是仁慈捉得俘虏从不杀害,所以才敢前来。”
“仁慈,你是听说我财迷,觉得自家有钱,就算犯到我手里,也可以赎回去吧?”
“陛下说笑了,怎么能说财迷,各取所需罢了。”
我被司马昭逗笑了:“说得不错。可惜这次你打算了算盘。旁人放得,司马氏,我可不会放走。”
“什么?”司马昭急了,“我家会出大价钱赎我的。”
呵呵,毕竟还年轻,不是日后那个让天下为之色变的一代枭雄,居然会这么幼稚的以为我还会卖掉他,莫说是钱,就是你老子搬座金山来,我也舍不得放你走。
“呵呵,钱?你也看到了,你认为季汉日后会缺钱么?”
“那陛下要什么?”
“我要你司马昭的忠心。”汗,说着这句话,我自己都觉得别扭,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那怎么会是一颗忠心?
哪知司马昭昂然道:“我生是曹魏之人,死是曹魏之鬼,岂能降你这等乱臣贼子。你若不放你家少爷,我司马氏一族自然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我一时气结,挥手道:“拖下去,开导这个忠臣一百小板,让他清醒清醒。”
司马昭在堂下被打得噼啪做响,殿中钟绅已吓得面如土色,连声唤道:“陛下,小人愿降。”
我道:“你自己降,我还不见得要不要。好好劝劝司马昭,你们哥两个一起降,我还差不多可以考虑考虑。”
钟绅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