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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弘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望见孟听枫,便旋身落地,笑着道:“怎会怪你。”

带了些许萧瑟的秋风凉意缓缓拂过,他却身子打颤地咳了几声。

孟听枫眸间浮起几丝内疚,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好道:“待此事彻底了结,我定会好好补偿你。”

闻言,面前高大的少年将军微微一怔,发丝轻扬,只弯眼笑了笑,说了声好。

却并未问起,何时才算了结,又会给予他什么补偿。

无声的对视之中,孟听枫看见了满满的信任。

他们这边岁月静好,王衔驾着马,却是无聊至极,不由得开口提醒道:“将军,再晚一些,可就迟了。”

届时,又免不了一番责罚。

孟听枫知道他如今是在皇上殿前做事,并未多留,道了别之后就分道而去。

她特意起了个大早,赶在他必经之路上拦他,便是不想给浦弘多添麻烦。

望着浦弘渐行渐远的背影,孟听枫捏了捏手心。

如今蕙染已被废去手脚,不日便会安排流放北疆。只是不知,她那好姐姐,又该是什么下场呢?

……

下了朝之后,景佑皇帝端坐书案之后,手里捧着奏折,却是无心去看,频频叹气。

夏公公向来会察言观色,立时殷勤地斟上一杯清茶,问道:“近来整治朝臣的事务已然分发下去,想来很快便能看见效果,陛下是在为何事烦扰?”

景佑皇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浅浅抿了一口茶,才缓缓道:“那日闯入大殿的刺客,时璟可有调查出了什么结果?”

闻言,夏公公一怔,知道皇帝是疑心上了时璟。

兴许,便是昨夜去监牢见到了蕙染公主,临走之前,蕙染的那番话提醒了皇帝,让他忍不住去想,这桩事究竟有没有可能是时璟一手策划的。

毕竟于当时,时璟就毫不避讳地分析,这桩事必是由一位权力极大,又极为熟悉皇宫之内的人办成的。

思量片刻,夏公公不由得想起那一日刀光剑影之中,手执软剑站在自己身前,奋力保护自己的那道清瘦身影,心中一时间有了偏倚。

“老奴听闻,这些日子,不仅陛下繁忙,宰相亦然。

“据说,大理寺那边,宰相每日都会过去,为了那日大殿闯入刺客一事,悉心调查。

“想来不久便会有结果。陛下不如召见一下时宰相,也好听听情况?”

言罢,夏公公试探地看去,端详着皇帝的神色。

只见皇帝以手撑脸,沉吟片刻,漫不经心道:“那就传他入宫吧。”

“是。”夏公公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待时璟出现在景佑皇帝面前,皇帝这才相信了夏公公口中的“宰相亦然”。只因时璟面上的疲惫不减从前,反倒是愈发浓重了。

景佑皇帝不由得轻咳一声,随后道:“宰相,近来的事务繁多,那调查刺客一事又落到了你的身上,想来定是辛苦你了。”

时璟面色淡淡地客套一番,心知肚明皇帝召他前来所为何事,便直切主题:“臣近日来夙兴夜寐,不断追查,总算是查到了一些端倪,迟迟没有上报,是因为……

“这幕后主使之人,极有可能是青缊王。”

此话一出,站在景佑皇帝身后侍立的夏公公都不由得一惊。

青缊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常年久居封地而不动,怎会突然安排刺杀?且青缊王手中并无兵权。

只见时璟不慌不忙,将文书从袖中取出,呈上给皇帝过目。

夏公公自是卑躬屈膝,不敢多看一眼。

却未料想到,景佑皇帝看完逐字看完之后,竟是比刺客闯入大殿那一日还要生气,当场站直身子,大掌狠狠一拍,书案摇动。

“荒谬!简直是荒谬至极!”

时璟低首沉默,等待帝王恢复冷静。

景佑皇帝气得来来回回踱步。

只因这调查文书之上,字字句句都书写着这么多年来,他那位好皇叔的所作所为。

人虽不在上京,但是青缊王的大手早就伸进了上京之内,甚至与诸多官员有所勾结,偷漏税银,无恶不作!

而那些官员,大多是较为底层的,却已经层层腐败,这么多年以来,便是靠着青缊王的帮助,躲过了层层筛查。

那文书之上不仅清晰记载了历年来,青缊王利用官员勾结势力,在水涝旱发之地,鼓动奸商坐地起价,提高粮价,百姓苦不堪言。

而这一次,所追查的刺客们皆是身手极好,武功上乘的高手,线索直指多年来潜心研究武学的青缊王。

兴许,那些刺客,便是他培养出来的。

面对此事,景佑皇帝如何能不气!

他自以为的闲散皇叔,明面上阳奉阴违,背地里坏尽民生大事,如今,竟还起了谋反的心思!

最终,景佑皇帝停下脚步,望向一脸平静的时璟,“朕知道你的作风,若非没有证据,这文书也不会呈到朕面前来。

“此事既已证据确凿,朕自然无不信的道理。

“但,那些刺客,可有捉住一个活口?”

言罢,他紧紧地盯着时璟,似是要从他的神情变化之中找出一丝错漏。

那文书之上对青缊王的恶行交代得清楚,却并未言明刺客一事与青缊王的最终关联在何处,景佑皇帝才会如此发问。

时璟微微抬起头,答道:“那些闯入的刺客皆是死士,且逃跑路线分散,臣派出的各路人马,皆是在青缊王的封地所指的各个方向找到了他们的尸体。

“若陛下不弃,臣愿亲自前往夔州,一探究竟。”

言罢,他轻掀衣袍,缓缓跪下,只为求得皇帝的一个旨意。

景佑皇帝打量着他,竟是无法从他的神情之中窥破什么异样,心下安定几分。

若此事时璟仍愿意亲自躬身上阵,那他亦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时璟领了圣旨,当即便赶回家中,筹备行囊。

时梓露寻来,听闻他要奔赴夔州,迟疑一瞬,还是问道:“阿兄这般,是为了听枫吗?”

面对妹妹的询问,时璟难得沉默了半晌,艰涩答道:“是,也不是。”

时梓露一头雾水,虽弄不清楚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乖乖地帮着兄长整理衣物。

伫立于城门之外,时璟回头看了一眼,嘴角淡淡轻笑。

他助她把青缊王这棵大树扳倒,如此,她更能轻易地打通底层官员的脉络了吧。

对那医馆,对她要做的事情,都是有益的。

时璟不再停驻,弯身上了马车。

秋雨淅沥,心中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