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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蕙染醒来,只觉四肢不可遏制地传来阵阵疼痛,她心一惊,额上尽是冷汗,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松软的四肢。

她这是……

竟然被断了手脚?!

怎么可能!究竟是谁,要害她到如此地步!

眼前闪过一名少女精致的面庞,心中恨意不止。

孟听枫……一定是她!暗中作梗,竟敢对她动手!

满心满眼盈满仇恨的蕙染,丝毫没有注意到昏暗的角落处,静静站着的一人。

此时弯月挂在天边,宴席已然散去,景佑皇帝站在暗处,面上是掩不住的疲惫。

好一会儿,蕙染呆呆地痴望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四肢,这才察觉到暗处有人影闪动。

她警惕地望过去,“谁!”

暗处的人不说话。

蕙染旋身靠近墙壁,打量了一圈环境,猜测此处应是一座监牢。

若是此人想要杀她,那她将毫无还手之力。

“不……”晶莹的泪珠自脸侧滑落,蕙染无力地靠在墙上,试图将此当作自己的唯一依靠。

但还不等暗处的人开口说话,她鼻尖便已嗅到了那熟悉的香气。

是父皇身上常用的熏香!

她立即知道了来人是谁,想奋力向前爬,却因手脚被废,只能狼狈地倒在地上。

“父皇,父皇……”蕙染蜷缩在地上,痛哭流涕,“有歹人要害我,父皇,求您救救我……”

沉默一瞬,景佑皇帝终还是开口道:“废你手脚,是朕下的命令。”

他毫不留情地说出口,反倒叫蕙染怔愣了好久。

许久,蕙染才用尽全力,将头从地上抬起来,用断了的胳膊撑住身子,双眼通红。

“父皇,您,您说什么?”

“朕说,是朕下的命令。”景佑皇帝叹息道。

蕙染瞳孔猛然收缩,“为何?!”

为何往日最疼爱她的父皇,竟会做出如此决绝的举动?

景佑皇帝自暗处缓步走出,身后跟着夏公公。

夏公公悲悯地看了她一眼,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是陛下的家事,他不敢多嘴。

“事到如今,你可有悔改之意?”景佑皇帝问道。

自蕙染大胆欺君,杀人放火以来,皇帝思考了无数遍这个问题。只觉是自己的娇宠,将她养坏了,才会致使蕙染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因此,他的内心,既有无奈,又有着深深的愧疚。

蕙染呆呆地看着他,眼里是对至亲之人的依赖,却又掩不住深深的失望。

望见那抹失望,景佑皇帝心底刺痛一分,忍不住说道:“朕将大理寺的定罪文书,在公之于世之前传到公主府,你还不知道是什么含义吗?”

他在给她机会,让她能够尽可能地有时间搜罗财宝,被赶出上京之时,也不至于太狼狈。

往后,还会有他派去的暗卫在暗中守候。

深知蕙染脾性的皇帝,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饿死在外,早就打点好了一切。

只是他未曾料到,自己的这个女儿这般愚蠢,竟是连更深一层的含义都想不到,还胆大包天地闯进宫里,惹了众怒。

若非如此,他也不必断她手脚!

蕙染一怔,慌张地落下泪来,“父皇,是女儿蠢笨,可,可女儿只是不想离开上京,不想离开您……”

“够了!”景佑皇帝怒声打断,“你只是舍不得荣华富贵,以及奴仆成群的拥簇罢了!”

否则她何至于此!乖乖地离开上京,从今往后至少性命无忧。

皇帝的话语于她而言,振聋发聩,但此时悔悟已晚,蕙染只能追问道:“父皇,父皇,女儿做错了事,连累了您,女儿都认!

“只是,父皇,您当真要看着女儿手脚尽断地被赶出去吗?

“您真要看着皇室血脉,如此狼狈不堪地流落在外吗?!”

说到最后一句,蕙染已是声嘶力竭,带了浓厚的不甘和质问。

闻言,景佑皇帝已知她无药可救,再次叹息之后就要拂袖离去。

却被蕙染唤住,只不过,这一次,她不是为了她自己开口。

“父皇,女儿已是罪无可恕,再不敢求您原谅。

“但,那刺伤女儿的杨雪怡,又该当何罪?

“伤害皇室成员可是重罪,父皇应当将她与孟家一同治罪!”

蕙染越说越激动,似乎是恨不得将孟家一同拉下水,双双淹死才好。

皱起眉头,景佑皇帝顿住脚步,回身看她。

“杨雪怡只不过是孟家的一个养女罢了,此番罪行,算不到孟家头上。”他淡声道。

若是他当真如蕙染所说,连同孟家一起治罪,那他将会成为天底下最没有良善的皇帝。

毕竟……孟澜为他而死。

景佑皇帝不欲多言。

蕙染急忙道:“父皇,杨雪怡乃是孟家的亲生女儿,您一查便知!如此,怎能不与他孟家清算!”

冷淡的眼神瞥来,或许是蕙染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颐指气使,便收敛了气势,小声嗫嚅:“女儿只是觉得,父皇应当是赏罚分明之人。何人该罚,该定罪,应当与女儿一般,严苛惩治。”

但她的心思,景佑皇帝岂能不知,却还是被气笑了:“你可知,前几日大殿之上,有刺客袭击朕,是孟澜为朕挡下的剑!

“他已为救朕而牺牲,朕岂非是那般不懂感恩之人?

“蕙染,你让朕感到很失望。

“从何时起,你的眼里只有了仇恨,心底只剩下了算计?”

景佑皇帝哀叹一声,眼神中充满了怀念:“你已是这天底下宠爱最甚,最为高贵的女子,还在恨什么呢?又在算计什么呢?”

他拂袖离去,夏公公尾随最后,也只能无奈地说了一句“好自为之”。

这恐怕是景佑皇帝来看蕙染的最后一面了。

流放的队伍定然会被许多人盯着,届时的皇帝绝不能露面,更不能在廓祁人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怜惜。

蕙染怔愣着坐在原地,迟迟回不过神来。

刺客?孟澜?为父皇挡剑?

她脑中灵光一闪,向着远去的背影大喊道:“父皇,这一定是他们策划好的,父皇,您被骗了!”

可真的会有人以自己的性命来保护女儿吗?

蕙染停下叫喊,心中一片茫然。

杨雪怡,凭什么你有这样的好父亲!

她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最后又变为痴狂大笑,好似已经失去了神智。

得知消息的孟听枫却是无心继续打听后续,翌日一早,便去见了浦弘。

望见他脸色过分苍白,孟听枫终究还是压不住心底的担忧,询问道:“你帮我这一回,导致你被罚了。你……可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