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逊虽然有钱又有名,但他毕竟打拼浪荡半生,更多的只是在舆论上形成压力。”
“瓦尔登家族的产业遍布各地,实力极其雄厚。要是他们家的少爷就这样死在伦敦,不知道要惹来多少麻烦。”
里德警长似乎害怕爱丽丝笔杆子一歪,报道出什么不好的内容,连忙多解释了一句。
爱丽丝表示理解。
离目的地还有点时间,里德警长干脆借这个时间,介绍了一下目前的所有情报——
“我之前提到过,死者杰克逊的经历很传奇。”
“因为杰克逊家境贫寒,父母又走的很早,他人生的前半段一塌糊涂,不得已去做了流浪马贼,有一天活一天。”
“但杰克逊二十多岁时,走运发了笔横财,后面连续几笔投资又大赢特赢,这才彻底翻身。他将自己的扬眉吐气作为炫耀的资本以及让别人相信他眼光的凭证,并不吝啬在外宣扬,最爱做的事情是劝年轻人‘抓住机会’。”
爱丽丝认真听着,提问道:“他的家庭情况怎么样,在杰克逊死前或者死后,家人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里德警长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杰克逊并没有娶妻子。据他的贴身男仆讲,杰克逊很喜欢去一些舞会,酒馆,经常用金钱换来快乐。”
“他很注重这方面的隐私,并不喜欢被人跟着,都是提前跟男仆说一声,独自出去过夜的。没有人知道他找过多少女人,昨夜又在哪家贵妇的床上。”
“今天凌晨12点,杰克逊的尸体在一家旅馆内被发现。尸体被发现纯属意外,旅店的服务员敲门去问是否需要夜宵,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后起了疑心。”
里德警长比划道,
“服务员察觉到不对,选择打开房门。她说房间里没有灯,所以她划了一根火柴,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灯光照亮房间,服务员看到杰克逊面朝下,瘫在桌子底下,一动不动。”
“地上黏黏的,全是杰克逊的血。她尖叫一声,立刻跑出来叫老板。”
“老板报警了,大约半个小时后,苏格兰场封锁了现场。根据老板的供词,这半个小时内没有任何人进过凶案现场。”
“法医初步判断杰克逊大商人死亡时间在两个小时内,因为他的尸体较为柔软,只是摸上去有一点点冷。死亡原因是后背的贯穿伤,凶手刺了好几刀。”
“旅馆的窗户是上锁的,门的钥匙只有杰克逊与旅馆人员持有。老板交代,前两天他的钥匙丢了一把,他已经重新配了,丢的那把也没有去找。”
爱丽丝眯起眼睛,“听起来,凶手是偷窃了钥匙,然后约杰克逊来到房间,杀死他之后锁门离开了。”
“杰克逊死亡时间很短,旅馆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对在两个小时内离开的人有印象吧。”
里德警长脸色灰败:“我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个。”
“有个问题,杰克逊选择的旅馆属于那种私人经营,专门做快钱的暗店。对旅客的登记约等于无,大门一敞,随来随走,人流量极大。”
爱丽丝刚想说怎么可能,忽然明白了里德警长话里的意思。
描述得更直白点,除了几个像模像样的整洁房间,所谓的旅馆不过是一处较为低调的寻乐场。
不想把客人带回家的“生意人”,偷尝禁果的小情侣,说不定还有跑出来偷情的已婚人士……
“杰克逊好歹是个大老板了,怎么会找到这样的地方?”
爱丽丝很是不解,
“这也太隐蔽,太低调了。”
“不管他本人有着什么样的癖好,以至于要去那么鱼龙混杂的地方。”
里德警长烦躁道,
“他的死亡地点给我们造成了很大麻烦。晚上,两个小时,谁知道外面来来回回走了多少人,谁又会特意去记从杰克逊房间里出来的人呢?”
“问来问去,我们收集了一大堆毫无意义的笔录。有人说好像看到一个女人从杰克逊房间出来,再仔细问下去,他们又不太确定那个女人长什么样,有点高又有点矮,有点胖又有点瘦。”
“还有人反驳,说从杰克逊房间里出来的是个瘦瘦矮矮的男人。”
“呵,那家伙说这话的时候,嘴里还在打酒嗝,喝得舌头都大了,让人怀疑他的口供到底能不能被采用。”
爱丽丝听罢,叹了口气:“听起来可真艰难,里德警长,您辛苦了。”
埃德蒙.里德摆摆手,“是很麻烦,但这点程度还称不上辛苦,这是我的工作,我必须面对。”
“好了,我们马上就要到那位小少爷的临时居住地了,收拾收拾,准备下车。”
……
车夫早已和门童说过,因此里德警长下车时,女佣已经立在门前。
见客人来了,她连忙迎上来,道:“艾格少爷正在作画,还请两位在客厅稍等片刻。”
爱丽丝无所谓,里德警长却眉头一皱,有些不太愿意。
“此次前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里德警长语气严肃,
“等一下还好,如果耽误太久,那么就请瓦尔登少爷先放下手中的笔,暂且听听我们的来意。”
他的话很有分量,女佣犹豫片刻,低头道:“那就请您和这位小姐先进画室,但艾格少爷未必会第一时间结束手上的事。”
“还请两位见谅。”
女佣引着两人穿过客厅,往深处走去。
爱丽丝与里德警长进入房间时,目光第一时间被坐在窗边的少年吸引。
对方褐发蓝眼,身材纤瘦,款式简单的裤子搭配长靴,包裹着一双又长又直的腿。
他正专心于面前的画板,对外界的声响无动于衷。
女佣屈膝行礼,姿态恭敬异常:
“很抱歉打扰到您,艾格少爷,苏格兰场的警长找您有事。”
正在绘画的少年头都没抬,不知道是太投入还是刻意忽视了外界的干扰。
扎有蝴蝶结的艺术小辫垂下,他那张肤色白皙的脸越发显得雌雄莫辨,如蓝色爱琴海一般的瞳孔只倒映着那些颜料。
里德警长不得不上前,问候了一声:“下午好,小少爷。”
艾格眉头微蹙,理都没理他。
爱丽丝并没有发出声音,而是走到艾格身后。
她看到艾格正在画的是一副伦敦的街景图——
层层叠叠笼罩的大雾,令人不快的潮湿地面,还有一个个低着头,被无形中的压力逼弯了腰,麻木行走的人群。
这幅画整体的质感极好,一种压抑而又无处宣泄的苦闷感扑面而来——
僵硬垂下的衣角与轻柔到不可思议的浓雾融合,伦敦的大部分人已经和这座城市融为一体,像是这头怪兽衍生出的触须,往四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