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看着奥尔菲斯的情绪逐渐平静,心里却划过一丝悲伤。
但她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来,必须抓住奥尔菲斯人格失控相争,导致互相冲突,陷入昏迷的机会,从庄园里脱身。
“哼!”
爱丽丝听到身后传来粗重的气息,那来自于愤怒的班恩。
看着爱丽丝趁奥尔菲斯情绪不稳,悄悄靠近后下手“挟持”,班恩的怒火被瞬间点燃。
要不是被巴尔克死死拉住了,他估计会在第一时间开打。
“我不会伤害他。”
爱丽丝边说边转身,
“放我们离开……”
就算有所心理准备,但当爱丽丝看到身材壮硕,头上却套着一个麋鹿头套的男人时,还是不可避免的愣了一下。
不仅仅是因为记忆中憨厚亲切的班恩叔叔变成了这种怪异猎奇的模样,更是因为那颗鹿头的外貌隐隐眼熟。
那黝黑而明显偏大的鹿鼻头,与班恩曾经养过的那头黑鼻子一模一样。
班恩对爱丽丝的想法毫不关心。他焦急望着奥尔菲斯,冲爱丽丝摆出了凶狠威胁的进攻架势。
常年居住在不归林里,班恩有一手准头极高的射箭技术,也因此获得了巴尔克专门为他打造的链爪武器。
此刻,他不太想答应爱丽丝的要求,因为这与其说是要求,不如说是威胁。
放爱丽丝等人离开?
怎么样才能算离开?
没有一个足够稳妥的方案,班恩宁愿赌一把。
巴尔克张开双臂,脸上满是慌乱。
他是怕班恩冲动,也是真心实意在担心奥尔菲斯的情况。
“让他们走!班恩,少爷的安危最重要!”
巴尔克大声道,
“少爷必须立刻服药,看看医生!”
“十分钟,十分钟就够了。你们给自己留下的地洞在后院吧,10分钟足够你们立刻钻入那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爱丽丝一口答应了下来,但有一个附加条件:
“为了防止我们前脚进入地道,你们后脚就往里面灌水。我需要带上这位先生,你们则派个人跟着,在我们足够安全后,我自会将他转交给你们的人,让他送回来。”
巴尔克紧张道:“好,我们可以……”
“不用叫其他人。”
爱丽丝说,
“就让那位火灾调查员来吧,我想你们会招待好他和洛琳修女的。”
巴尔克没有第一时间说话,他尽职尽责的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
“还是说我误会了?”
爱丽丝轻声道,
“其实他和贵方完全陌生?”
一室寂静,最后,是巴尔克拍板:“不,他确实和少爷有着一定的书信往来。”
“就这么办吧。”
……
安德鲁是按照自己的身高标准来挖的地洞,然而他足足有1米9多。
所以爱丽丝等人能较为轻松的在这里面穿行,很快就抵达了安全距离。
弗洛里安带昏迷的奥尔菲斯回去也要时间,足够爱丽丝等人逃之夭夭了。
“很奇怪,我应该没有任何破绽。”
弗洛里安很好奇,
“您是从哪里发现我不是完全无知的?”
爱丽丝将奥尔菲斯交到克利切手上,示意所有人离远点,给她与弗洛里安留出足够私密的空间。
待众人照做后,她开口:“我没有发现。”
“是你独特的矛盾性在提醒我。”
“最初,我以为你做事毫无逻辑,非常情绪化……”
“是发现你对被爆炸伤得最深的洛琳修女变了脸色,我才怦然醒悟,重新审视你的所有行为。”
“在你给多洛雷斯那颗糖时,我隐约记起,办公室桌上的杏仁糖都被你拿走了,可最后你口袋里只剩下了一颗,结合你夹碎糖的举动,我想到了制糖厂禁止明火的原因……”
“比如说呢?”
弗洛里安轻轻笑了笑,有些兴奋。
爱丽丝认真道:
“比如说,过于细腻的糖粉可以与其他的材料混合,从而形成火焰的助燃剂。而当空气中的糖粉含量达到一定程度时,就会引发区域性的爆炸。”
“布兰德先生,从办公室里出来后,您就一直走在最前面,比我们更快找到了杜克神父。”
“我或许可以问问克利切,问问你是不是做出了类似于挥手的招呼动作…而杜克神父以为你在欢迎他,高兴朝你跑来。”
弗洛里安依旧保持着笑容,语气却略带遗憾:“他实在好运,那么近的距离,都能拉上两个垫背的。”
爱丽丝没有停,继续道:“还记得我拿到的那份病历吗?”
“里面不止有着埃米尔的,还有一些其他的病人,其中就包括布兰德先生您的。”
“我的?”
弗洛里安瞪大眼睛,故作气愤,
“天啊,这是来自孤儿院的诽谤,我觉得我的精神状态好极了,没有任何问题!”
面对弗洛里安的控诉,爱丽丝摇摇头。
“上面是记载了一些…不太好的事。但就像他们做下的那些草率诊断一样,他们误认为布兰德先生您的问题不大。”
其实爱丽丝说的很委婉。
属于弗洛里安的那份病历,通篇都充斥着嘲讽与取笑——
因为在报纸上出了名,他被带到意愿捐助者面前,一遍遍诉说着父母最后是怎么牺牲自己,救出他的细节。
没有人喜欢看一个哭哭啼啼的孩子含糊说着不重要的事。
在神父的教导下,弗洛里安能以最积极的态度,一遍遍回忆,重构,诉说火场上的一切……
那剧情足够刺激感人。
他说父母举起他,说被扔出去时,看到父母在火海中燃烧的脸,说那一刻父母的幸福,他内心除了悲伤还有幸福。
弗洛里安的心态在常年累月的表演下失衡,私底下竟然开始相信自己所诉说的,迷恋上了杀死父母的火焰。
这让医生和护工们嘲笑他的同时,也更肆无忌惮的差使这个“脑子出问题”的奇迹男孩。
“疯人院起火的那天,你在做什么呢?布兰德先生?”
爱丽丝略过病历上的细节,直击重点,
“无论是您的那份病例,还是杜克神父的话,都证明着您在疯人院有着较高的自由度。”
“修女们甚至会让你帮忙去拿药剂。”
“那起火的时候,您在哪里?又在做着什么呢?”
爱丽丝只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困扰她多年的真相——那场莫名燃起的火。
提到疯人院的那场大火,弗洛里安笑意收敛许多。
“我大约知道您想问什么了。”
“我的本意是烧尽那里的黑暗和肮脏秘密。”
弗洛里安轻声承认下来。
他很开心,开心自己完全没有露馅,是在对杜克神父动手时的细节让爱丽丝起了疑心。
爱丽丝可能临时决定用这个试一试,而心绪不宁的巴尔克“轻而易举”被诈到了。
感觉自己表演实在优秀的弗洛里安谈性不减,顺势也吐露了他内心的思考——
“事到如今,我想您可能忘了一件事。”
“当疯人院的火焰从地板上燃烧,扩大,遴选就已经开始。”
“医生、护工……疯人院里那些沉默的黑暗帮凶,我一个都不想救,能不能活下来全凭他们自己。”
“我奋力奔走在火海边缘,将那些还在呼吸的,和我一样的孩子拉出去。”
“这个过程让我有些着迷,我和火焰共同努力着,努力清洗的那些该清洗的,同时选出和我一样的奇迹之人。”
“从里到外,我的救援工作越来越深入,直到遇见多洛雷斯。”
爱丽丝意识到了什么,瞳孔一缩。
弗洛里安神秘一笑,竖起食指抵在唇边,
“多洛雷斯徘徊在那条走廊,我过不去。但作为院里最自由的孩子,我隐约知道,走廊的另一边,其实还有一个房间。”
“所有存活的孩子我都认得,只有在那个房间里的孩子,我没有在火海里见到,也因为多洛雷斯的影响,无法确认她是否活了下来。”
“得益于我大胆跳跃的思维,我有个想法,您帮我看下对不对?”
弗洛里安的声音已经够低了,但在此刻,他万无一失的改用口型——
“我想您不喜欢那个外号,所以才极力否认。”
“放心吧,不管他开什么样的价钱,都比不上我无价的快乐。”
弗洛里安放下手,爽朗道:“以后有空伦敦见,别忘了我的火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