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枭垚淡淡的嗯了一声道:“知道了,由他处理吧?”
芙蕖愣了一下道:“公主不亲自审问一番?”
沈枭垚挥手叫芙蕖出去,显然不想再讨论这件事。
芙蕖和金蕊都觉得有些怪,不知道沈枭垚为什么突然心情不好的样子。
过了午时又下起了雨,金蕊去外头拿了些鲜果回来时见景泰有些忧心忡忡地站在门口有些诧异:“怎么了?”
景泰没答,却没忍住往房门紧闭的禅房看了一眼。
金蕊皱了皱眉:“公主还是一个人在里头?怎么回事啊?从今早徐小姐走后公主便不太开心,你也跟着神神叨叨的。”
她自动忽略了是不是景泰跟沈枭垚说了什么,因为芙蕖才是负责对外的婢女,对金蕊来说,景泰就是她们的小妹。
沈枭垚将自己关在禅房一天了,早膳到现在水米未尽,景泰有些担心,便低声告诉了金蕊:“公主看了福山县主寄来的信件。”
“县主的信件?”
金蕊反问完了才反应过来,是景泰拿的,她不是个会胡乱揣测事情的人,直白好奇道:“为什么没交给我和芙蕖做这件事?”
景泰原本便怕她多想,见她问出来便解释道:“公主以前打算让我去侍奉汝阳公主的,恐怕是汝阳公主的事情,福山县主去的是宛州,宛州旁边的西亳,那是...公主的故乡。”
她说完这句话又觉得怪怪的,栖霞公主明明出生长大在御都。
她沉默了,金蕊也沉默了。
禅房隔音不好,门口的声音沈枭垚自然听到了。
福山县主来信告诉她,她们母女三人见到沈九娘了,但是沈九娘从周羡好的话中猜测出了青雀已经不在了。
福山县主跟她解释,不是周羡好的错。
因为沈九娘只问了周羡好两个问题。
沈九娘问:“汝阳公主有去你们家看过你们吗?”
周羡好甚至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惊疑不定地摇了摇头。
沈九娘又问:“你说的那个沈姐姐后来住在了宫里,日日住在宫里吗?”
周羡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纵使她机敏聪慧,可是这两个问题一旦撒谎,她根本不知道往下怎么圆,且这两个问题看着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她又点了点头。
沈九娘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抬头泪珠已经落了下来,她看着福山县主道:“我儿青雀,是不是遭遇了不测?”
福山县主自然是连连否认,可她又不敢太过笃定,毕竟青雀的确已经死了,她早晚有一日会知道。
沈九娘的眼泪如断了线的柱子,福山县主忙叫婢女们把两个女儿赶出去,自己安慰沈九娘。
她以为沈九娘会迁怒沈枭垚这个养女,可沈九娘哭了很久,抬起头第一句话道:“那我儿鹏鸟还好吗?”
这句话看得沈枭垚眼眶一酸。
沈九娘不会迁怒她,定然也猜到了她有努力拯救过青雀。
福山县主在信中道:“吾儿青雀遇难,吾最伤心,但鹏鸟与青雀一同长大,姐妹情深,她与我感同身受,你离开御都时,鹏鸟如何?”
沈枭垚突然觉得重生与她而言不是救赎,是折磨,是对她前世的报应。
至少前世沈九娘和青雀还好好的生活在西亳,重生一世,青雀没了,她依旧走了前世的路。
她把周卿华和周羡好送到沈九娘眼皮子底下,其实就是想还给沈九娘一对新的青雀鹏鸟。
周卿华身子不好,必然需要依靠沈九娘活下去,她在一天,福山县主和周羡好也不会离开宛州。
沈枭垚知道这不对,周卿华和周羡好,怎么能代替青雀和她呢。
可她没办法,她觉得自己已经走到前世的跟前了。
她将那封信收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看漏了那些字迹,又重新拿出来打开看。
如此反复十几遍。
“我儿鹏鸟还好吗?”
“鹏鸟如何?”
这两句话如同魔咒缠绕在她的脑海中。
后半日又下起了大雨,沈枭垚坐在窗台上往外看,雨水将她的裙摆打湿,浸出来的水顺着裙摆的痕迹滴落在地面上。
沈枭垚像是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雨水似的。
她其实心头一片杂乱,她甚至在想,若她死了,会不会重新又回到十五岁。
她想不出如果沈九娘和青雀都还好好的,上天还有什么理由让她来御都。
金蕊和景泰轮番来敲门,沈枭垚都是一句淡淡的:“不要进来,我想自己待着。”
她就这样从白天坐到了夜里,从黄昏待到了深夜。
她几乎浑身都湿透了,可她丝毫没觉得冷。
她走到如今这里,再次面对前世的心境,即便她已经忘记自己前世是怎么死的了,她也大抵明白了。
两种可能,一种是太子派人杀了她,一种是她自戕了。
也有可能是皇帝杀了她。
沈枭垚的骨头已经在窗边做疼了,可是这种疼痛并没有覆盖她的迷茫。
她颤抖着从窗边下来,赤着脚在黑漆漆的屋内走了两步,便听见外头一阵敲门声。
她正想再次开口拒绝自己的婢女,便听到金蕊和景泰的声音。
“公主,有人来看您了!”
“殿下,沈夫人!有一位夫人自称沈夫人过来找您!”
沈枭垚一下子僵住了,她张了张嘴甚至没能发出声音。
外头传来芙蕖冷静些的声音:“公主,西亳的沈夫人进来御都了,眼下就在寺里。”
西亳的沈夫人,她的养母沈九娘。
沈枭垚大步向前走了两步,却不慎撞到了锦凳,锦凳沉重,毫发无伤,她却被绊得重重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