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一时没有听出沈枭垚话中的其他意思。
她忍不住追问道:“除了等,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沈枭垚摇了摇头道:“皆非良策。”
徐锦有些失望地伏在桌上垂泪,她的声音隔着布料闷闷地传出来:“我若是男儿,早就上了战场,说不定已经名扬天下,如那神武侯秦渊一般,有我在,才不会由着大哥做逆贼。”
这有些孩子话了,沈枭垚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将刚才婢女放在小炉上煮好的茶水提过来给徐锦倒了一杯。
放下茶盏一抬头,她突然看见了铜镜中的她自己,她与镜子中的自己四目相对。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怕,她口口声声说今生不打算伤害和静,但是却杀了和静的兄长,她和徐家兄妹交好,却杀了他们拥护的雍王。
而在这些人伤心垂泪时,她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同身受,反而真诚地安慰。
她可以将一家人拆成不同的个体,但是她伤害的人不能。
其实她很清楚,正常人都不能,就像她和青雀,是无法拆成个体的,谁伤害了青雀,她就是要报复。
她一直在做坏事罢了,包括现在。
但是在徐锦抬起头来时,沈枭垚对着镜子中的自己露出一个柔和的表情,然后移开脸去看徐锦。
“你淋了雨,喝些热茶暖暖。”
她早就坏到底了,灵魂烂到了根子里。
徐锦喝了茶水,靠在一边的美人榻上发呆。
沈枭垚见她没有走的意思,便叫三个婢女回来接着打扫。
直到夜里,原本冷清的禅房才变了模样,沙弥送了晚膳过来,外头的雨也停了。
这场雨就像是把冬天带来了,伴随着阵阵冷意沁入骨髓。
金蕊在门口燃了一个小小的炭盆,又丢了些许栗子进去烤,芙蕖将食盒放在桌上一一打开。
这一共两个食盒,一个沈枭垚的,一个是给三个婢女的。
屋里烛火温暖,炭烤栗子的焦香弥漫,徐锦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一点,她从榻上起来坐到桌边,后知后觉道:“你怎么突然住到这里来了,我想进宫,往宫中递了帖子石沉大海,没办法了又去找和静,才知你病了,跑到了这寺里来,是生了什么病?”
她打量着沈枭垚,却发现对方面色红润,看着好好的。
沈枭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徐锦和徐季然都知道她出手毁了太子。
徐锦问完自己也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道:“那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如果徐家投靠了太子,将来太子登基,栖霞公主怎么办。
沈枭垚依旧没有回答问题,她将筷子递给徐锦道:“用膳吧,不过都是素食,你别嫌弃。”
徐锦见她不愿回答也不再问,闷闷地点了点头接过筷子。
夜里徐锦没有回去,雨后路滑,她便叫侍从给家里递了信,在寺里住一夜。
沈枭垚长这么大还没有跟青雀以外的女子同榻过,她给徐锦安排了厢房,徐锦却非要睡在她身边。
两人各自卷着被子,因为三个婢女收拾东西也累得不轻,沈枭垚便没有让人值夜,屋里没有留烛火,此时一片漆黑。
沈枭垚刚闭上双眼,便听徐锦道:“栖霞,二姐姐说,你是为了汝阳公主来的御都,可是外头说的却是你们是仇人,她顶替了你的身份,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好奇。
沈枭垚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道:“亲人。”
“什么?”徐锦以为自己没听清,却又听沈枭垚重复道:“她是我很重要的亲人。”
再问下去话题又会转移到太子身上,徐锦不敢再问了,闭上嘴巴翻了个身。
徐锦躺了很久都睡不着,忍不住在床上翻来覆去,她目光适应了黑暗,只看见沈枭垚睡得很香,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没有惊动沈枭垚,却似乎惊动了覆辙在窗外的人。
她猛地坐起了身,隐约看见外头黑影一闪,徐锦习过武,不动声色地摸到了放在一边的烛台,一把拔下上头的蜡烛,将烛台握在手中如握剑一般。
她很清楚这是刺客,但是绝不是来刺杀她的,不说她只是闺阁女子,若是杀她,在路上刺杀可比在寺庙刺杀方便,况且这里外头还有栖霞公主的亲卫呢。
徐锦回头看了沈枭垚一眼,她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二哥把沈枭垚谋算太子的事情捅出去了,所以才有刺客过来。
她握紧手中的烛台,势要护住沈枭垚。
窗外的刺客似乎也觉察到了屋内除了公主以外的人醒了,两方隐隐对峙了一会儿。
徐锦已经穿好了鞋子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若不是屋内太暗,她怕碰到家具惊醒沈枭垚,她都打算找一下匕首来防身。
外头的刺客似乎也怕弄巧成拙或者刺杀不成反而打草惊蛇,对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徐锦不放心,和衣在床上躺下,手中依旧紧紧握着烛台,警惕地盯着门窗。
过了许久,门外没了任何动静,徐锦也耐不住困意睡了过去,沈枭垚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知道东宫今夜也许会派人来杀她,可她并没有做任何措施。
不是她自信自己一定能活,也不是她自信秦渊暗中一点派人保护她了。
天亮时是徐锦先醒了,她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烛台,便先将烛台放好了。
用早膳的时候,徐锦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昨夜听到什么动静了没?”
沈枭垚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声音吵你了?”
徐锦摇了摇头,见沈枭垚看着她,找补道:“许是风声。”
她用完早膳就急匆匆回去了,沈枭垚知道,她是去找徐季然去了。
她刚走没一会儿,芙蕖进来禀告道:“公主,昨夜的刺客被侯爷的暗卫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