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吉祥将信一点一点地撕成碎片。
她将手放在额头上,深深吸了口气,坐起身下了床,走出寝殿,对身侧的安青说:“让吴越在寝阁等我。”
日暮,吴越从军营回来,累得浑身要散架了,一听宫人通传吉祥晚上要来,从床上一跃而起。
他倒是丝毫没有别的内臣那种暗自欣喜,多少带点惶恐,准备一些“项目”。
他只是把杨君清支到姜平那里,然后自己痛快地洗了个凉水澡,套上裤子,裸着上身,半卧在床榻上歇着。
像等媳妇赶集归来的丈夫。
不多时,陈吉祥踏进来,脸色平淡,看都没看他一眼,几步走过去,靠着他坐在床边,还把他往里挤了挤。
吴越像泥鳅一样往里一动,手在她腰上按了按,懒懒地说:“上来。”
陈吉祥蹙眉不说话,似乎在酝酿怎么开头,吴越挤了挤眉,手臂枕在头下,侧过身:“怎么了?”
“太后威胁我,要把我的魂魄送回去。”
此话一出,吴越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这些年,他早就忘了陈吉祥的真实身份。
陈吉祥没等到回应,转头看他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气得冲他胸口捶了一拳:“敢情你都忘了啊!”
“我……我还真是忘了,你……”
吴越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他坐直身子,摸摸头,浓眉蹙起,问她:“今天早上的密函?”
陈吉祥点点头:“一定是和金玉姬勾结了。”
“那赶紧告诉摄政王,想想办法!”吴越脱口说。
“不行!”陈吉祥断然拒绝。
吴越蒙了:“为什么?”
陈吉祥咬了咬嘴唇,眼眸闪烁,她侧头看着吴越,也不说话,像审视一个陌生人。
吴越被她看得直出汗:“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
她站起身,垂眸看着吴越,眼中意味深长:“你从来没想过我究竟是个什么人?”
“你……”吴越眼眸大睁看着她,薄唇张了张,竟没有发出声音。
女孩向前探了探身子,脸靠近,从下眼睑看着他,字斟句酌地说:“你没想过,我或许是个异常丑陋的人?是个耄耋老人?或者是个男人?”
看着她陌生的表情,吴越吓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一下从床上跪起来,用手捂住女孩的嘴:“姑奶奶,求求你别说了。”
她拉开吴越的手,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你看你都吓成这样,我怎么告诉别人?!”
良久,两人并排半卧在床榻上,像一对要殉情的恋人,都面如死灰,一动不动。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吴越先打破沉默,战战兢兢地问。
“就这样,信不信由你。”
“信!”吴越像得了大赦,翻身搂住她:“我太信了!你可吓死我了!”
他眼眸一转:“你就说带我一起回去过,我跟他们说见过你的样子,就现在这样,行吗?”
陈吉祥瞅着他,挑了挑眉:“你说的话可信度低。”
“反正我相信你,他们不相信就滚!”
“我还是不想说。”
吴越急得抓耳挠腮,他忽然一顿,看着她说:“金玉姬和太后不敢真的把你送回去,你在这边一断气,摄者王非掀了他们的天灵盖不可,所以他们只是吓你。”
听他这么一说,陈吉祥似乎也回味过来:“并且上次我差点回去,在那个世界里的术士说,已经把书烧掉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吴越坐起身:“对,你跟我说过,就是太后之前的那个术士。”
“如此这般……”陈吉祥也起身,膝盖触着床榻说:“他们只会折磨我,就说他们给我下了蛊,你们直接打过去,杀了两个妖婆和术士就解决了!”
“对对!”
“哈哈哈……”
两人没心没肺地欢呼,吴越搂着她压在床榻上:“叫哥哥!”
三天后,事情没有他们想的这么简单。
那种不停在两个世界之间的拉扯,几乎撕碎了陈吉祥——
她乌发散在枕头上,双眸紧闭,汗水湿透了寝衣,顺着鬓角往下淌,脸上蘸着浸湿的发丝,不停地喘息。
朝廷直接宣布休朝。
所有的内阁都围在床榻边,华玦伏在床上,按住她不停痛苦扭动的身子,眼底血红,他衣不解带地陪着折腾了两天两夜,近乎崩溃。
他对吴越大声喊:“你说她中得什么蛊?再不说实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容瑾在另一侧不停拿巾帕给她擦汗,不时扣住她的脉门,凤眸一震:“不好!”
华玦连忙也按住另一手的脉搏,他惊恐地说:“和数年前那次的死脉一模一样!”
吴越也慌了,他不确定吉祥是不是真的不会魂穿回去:“吉祥说了,她回……不,她死不了!”
华萧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到底怎么回事?!”
吴越慌了,他答应过吉祥绝不把她的身份外传,这可是家法,他不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下来。
他摇摇头,不敢说,也不敢不说,真想自己把舌头割了了事。
阮天泽不得近身,他站在后面看着吉祥痛苦得翻滚挣扎,觉得万箭穿心,他不善言辞,但是说了一句重要的话:“我去杀了这个下蛊的人!”
吴越连忙点头,可惜……
十几个男人急得上蹿下跳,根本无心出战,特别是华玦,自从摸出了死脉,命都去了大半的样子。
此时,安青冲进来,将高丽的密电交到华玦手上,华玦眼眸中满是暴戾,他抖开信,上面写着:摄政王束手就擒,可保吉祥一命。
华玦立即起身,被一只苍白手紧紧抓住手臂,他一回头,看到陈吉祥到了偶尔清醒的片刻,牙齿打颤地说:“不准走……”
她像个巫女,披头散发,眼眸大睁,面色发青,指甲扣进他肉里:
“如果他们真的能带走我,就算你去了,他们还是会这么做,你发过誓,死生都和我在一起,我死了也要带走你!”
华玦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升腾起癫狂的决心,他一把搂住陈吉祥,几乎把她融到自己骨血里:“好!我答应你!”
吴越原本跪在床边,他一跃而起,脱口而出:“不行!万一你死了半日再穿回来,跟上次一样,摄政王却已经自尽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