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潇哽咽着摇摇头:“三哥,你别想激怒我赶我走,你走到这一步,全赖我对你关心太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逼迫你。”
“与你无关。”谢珏稍稍清醒了些,嗓音还很嘶哑:“你先回去。”
“不,我不可能回去。”谢潇隔着囚笼看他,泪水簌簌而下:“三哥,你过来我抱着你好吗,你一定很冷。”
“听话。”谢珏眼中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眸底空洞地令人胆寒:“你先回去,明早我再回去看你。”
彼此心中心知肚明,摊上了这样的罪名,谢珏在渊帝眼中,已是废棋。
谢潇满眼心疼,焉知他不是在骗她。
“三哥你别灰心,我能护着你。”
“你过来让我抱着你好吗?你已经快要冻僵了。”
谢谦与沈知秋刚刚闯进来,就看到雪地里的两个人——她蹲在囚笼外头声泪俱下,苦苦哀求。
他浑身是血,双脚上有大片的青紫瘢痕,跪坐在囚笼里头回望着她,痛苦至极。
得不到的爱意会让人心生扭曲,走进来之前,就连心思纯善的谢谦也不禁生出一丝丝侥幸——如若谢珏不在了,那他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可谢珏那个样子,就连沈知秋见到时也潸然落泪。
这是一国储君应有的待遇吗?当着满宫人的面这样羞辱于他,恐怕连街边的乞丐都不曾有过这样的体验。
“三哥。”浓浓的血亲之情,纵然少年满心责怪,却也说不出太生硬的话来:“你这样是何苦,害了自己,又害了她。”
谢珏眸色绝望如寒冰,还是道:“八弟,快带她回去,别管我。”
谢潇还未回答,便听到凌霜宫殿宇之中,发出一声拐杖狠狠戳地的声音。
老太太惊怒的声音传遍整个殿宇:
“皇帝,舟舟是哀家的亲孙子,方才已经说过了,你若想杀了他,需先从哀家的尸身上踏过去!”
帝王激怒的声音也响破云霄:
“母后,太子是您的亲孙子,那十一皇子就不是?这个孽障轻薄贵妃致十一皇子早产,朕要找他算账,也是错?”
雪地里的众人一惊,苏毕罗,果然产下了皇子。
里头的争吵之声还在继续,太后愤慨道:
“皇帝,你为了这个贵妃已经做了太多出格之事,先前哀家念在她为皇家诞育子嗣不予追究,可今日便把话放在这里,你若让舟舟死,明日,哀家也要赐死贵妃!哀家不怕做恶人,也有这个权利!”
“母后,您!”渊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血气不断往上涌,只要是与贵妃有关的,在这一刻统统失了理智。
“爱妃刚刚生产,她是谢家的功臣,您这又是何故?”
太后身躯往前进了几步,摇摇欲坠:“皇帝,谢家的功臣不计其数,只要是为谢家产下子孙的,无论孙子还是孙女,都是功臣!为何你只记那苏氏的功劳?”
“母后,儿子不与您论这些,今日必要太子血债血偿!”
渊帝气得在殿中来回踱步:“来人,宣旨,先将太子废黜,再赐他凌迟之刑,七日之内,割不满三千刀,不准断气!”
“皇帝你!”太后骤闻噩耗,眼前一黑几乎要晕了过去,幸好纪姑姑在身后稳稳扶着。
若论在宫中尊老的地位,太后是高于皇帝的,可若论生杀予夺,一介深宫妇人是无法与帝王相比的。
太后用尽了浑身解数,还是劝不动渊帝。
“请父皇,手下留情——”
一道清澈有力的嗓音传来,久未在宫中露面的祁王,手捧着覆瓦状的丹书铁券走了进来。
谢潇将丹书铁券举过头顶,殿内之人除了渊帝与太后,忽然跪了满地。
她声音铿锵,张口时几乎是没有一点犹豫:“父皇当初许诺过,此劵关键时刻可为人保下一命,儿臣今日便将丹书铁券赠予太子谢珏,求父皇遵守承诺,免太子一死!”
“小七!”
又一个人跑出来阻拦,渊帝几乎是暴跳如雷,“朕当初赐予你丹书铁券,的确赋予你免死的特权,何时说过允你赠人?这东西除了你之外,于别人便是一堆废铁。”
谢潇捧着冰冷的铁券,语气不若从容赴死:“法无禁止则为允许,父皇赐券之时并没有说明此券不能送人,那便是可以送人。再说这上头的文字都是大渊朝先祖流传下来的统一制式,并没有镌刻儿臣的名字,如何不能赠人?”
“对对!”太后眸中迸发喜意,在纪姑姑的搀扶下往前逼近几步:“谢晋炮制风疫之案你都能饶过他,再说贵妃已经安全产下十一皇子,舟舟如何不能活?今夜若见血光,恐会对婴孩不利!”
谢潇心中一凉,此刻已经没有人再去讨论谢珏冤枉与否的问题了。
不过只要能将人保下,只要没有枉死,这些冤屈何愁没有天下大白的那一天。
谢潇也坚持道:“儿臣愿将护龙之功转送给太子,请父皇看在太子曾为大渊朝改制币种,为大渊朝鞠躬尽瘁,还选拔了许多能人志士的份上,允诺!”
她将覆瓦递给李内侍,自己也在渊帝脚下跪下。
殿中的气息静了许久,久到只能听见内殿之中妇人刚生产过后的苦苦呻吟之声。
“太子是做了不少为国为民的好事,可他从中笼络了多少朝臣,结纳了多少官吏,当朕不知道吗?”
渊帝语气不用质疑:“你用先祖的丹书铁券来压朕,朕自然得照做。可既然有了先例,那朕也将他贬为庶民,与那谢晋一样,做一个身无分文、人人都可以践踏唾骂的穷苦白丁!”
“皇帝,使不得!舟舟好歹是储君,他也一再说自己是冤枉的,你不彻查就让他背负着一个不清不楚的罪名回到民间,让他如何活?”太后仍然不依不饶。
“那爱妃呢?十一皇子何辜?朕已经给了他活路。”
渊帝指着内殿,想起了床榻上那个虚弱痛苦的爱妃就五内俱焚:“贵妃被他害得提前生产了一个月,十一皇子浑身紫绀,现下还在太医怀中抢救,朕连处置那孽障的权利都没有?”
“父皇,三哥满腹冤屈,您为何不听他的辩解?”
谢潇跪行几步,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辩驳之词:“儿臣问过宫里人,指认太子的都是凌霜宫的宫人,当时东宫的随从是一个都不在场的,凌霜宫上下自然是向着贵妃的,他们的证词能有几分真?”
“朕的儿子,真的个个都是逆子。”
渊帝大动一番肝火,头皮转瞬就疼得发紧:“里头刚刚生产过的人,论辈分也是你的庶母,你刚出生的弟弟不会啼哭还在抢救,你竟一点都不念亲情,还要袒护那个谋害他们的祸种灾星?”
“父皇,您身在局中,有许多事情旁人或许不敢与您提及,但儿臣敢。”谢潇低头,双手撑在大理石地面上,眸色决然。
“舒贵妃与谢晋,有不正当的亲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