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时分,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金碧辉煌的太和殿内。
宋弋择身着明黄龙袍,端坐在巍峨的龙椅之上,目光威严地扫视着殿下群臣。
礼部尚书杨峰快步出列,手中捧着票选结果的奏折,声音洪亮:“陛下,关于勾栏场所改制一事,经票选,大部分百姓支持,部分反对,亦有部分弃权。”
宋弋择微微颔首,眼神坚定:“朕决意将勾栏尽数拆毁,改建关乎民生之产业。”
“这些女子皆从贱籍中除名,恢复平民身份,不过,需安排女医为其验身,若身染重大疾病,便收监管理,若无病症,可前往绣坊、丹青坊谋职。”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有大臣面露赞许之色,暗自钦佩皇帝的果敢;也有大臣眉头紧皱,面露不满,却又敢怒不敢言。
毕竟,此事是圣上与谢淮钦商议后推行的,得罪任何一方,都没有好果子吃。
下朝后,谢淮钦没有乘坐官轿,而是换上一身素朴的布衣,漫步在京城的大街小巷。
百姓们的议论声传入她耳中,有赞扬之声,也有谩骂之语,谢淮钦心中五味杂陈,不确定这一决策对自己而言是福是祸,但她坚信,这对天下女子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在官场浸淫多年,早已厌倦了那些阴险狡诈的争斗,可在这复杂的朝堂之上,心计是保护百姓、保全自身的必要手段。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几个大臣正跪在地上,纷纷弹劾她。
光禄大夫满脸谄媚:“圣上,谢相此次行事,颇有只手遮天之嫌,虽说票选改制一事顺应民意,但开此先例,恐生后患。”
“圣上心系苍生,这毋庸置疑,可若任由他一人摆布朝堂,臣等实在担忧啊!”
宋弋择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他一直欣赏谢淮钦的聪慧与才干,将其视为得力棋子,可如今,她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开始怀疑自己能否继续掌控这个人。
沉思片刻,缓缓说道:“谢相的确聪慧过人,不过,朕自会权衡,你们先退下吧。”
大臣们行礼告退,宋弋择望着窗外,心中暗自盘算:谢淮钦若能一直为朕所用,自然是好,若有不轨之心,朕定不会姑息。
另一边,谢淮钦丝毫不知御书房内发生的事情,依旧在街头走着,思索着如何将改制之事落实得更好,为百姓谋更多福祉 。
「酒楼内」
后厨中,蒸汽裹挟着油腻味儿弥漫。
阿敏浸在热水里的手不停搓洗着碗筷,郑吣意温润的眉眼在她心头一闪,嘴角便不自觉地上扬。
“咚!”一声尖锐的吵闹声撞进后厨,惊得梁上麻雀扑棱棱乱飞,阿敏手一抖,碗差点滑落,她迅速放下手中活计,用围裙胡乱擦干手,匆匆向门口奔去。
只见几个官兵押着一个年轻男子名叫陈砚舟,生得剑眉星目,身形挺拔,此刻他满脸焦急,奋力大声喊道:“我冤枉!我没有杀人!”
阿敏定睛一看,心头猛地一震:
“这不是阿舟吗!”
此刻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前两天村里那场热闹非凡的婚礼,她还去吃了喜酒,陈砚舟脸上灿烂的笑容,苏婉娘娇羞的模样,仿佛就在昨天,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善良老实的人会做出杀人之事。
思索片刻后,她毫不犹豫上前急切道:
“官爷,是不是抓错人了?”
“阿舟向来憨厚老实。”
“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他和婉娘是真心相爱的!”
为首的官兵斜睨一眼,眼神里满是轻蔑:
“你是他什么人?”
“少在这儿多管闲事!”
“再敢妨碍公务,连你一块儿抓!”
就在阿敏不知所措时,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谢淮钦恰好路过此地,一眼便认出了她,正是那晚在勾栏与之同谋的姑娘。
谢淮钦不动声色地走上前,目光如炬,细细打量着在场每个人的神情。
随后,走到一位正在看热闹的婆娘面前,礼貌地拱手问道:“大娘,这里发生了何事?”
婆娘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公子有所不知,这苏婉娘嫁给阿舟还不到三天,就在婚房里上吊自杀了。”
“阿舟苦追了她足足三年,想来婉娘是被打动,才答应成亲的,可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突然自杀了,实在让人想不通。”
谢淮钦眉头紧皱,略作思索后,看向官兵说道:“各位,这案子疑点重重,不妨多收集些证据,深入调查一番,免得冤枉好人。”
那领头的目光锐利,一眼便认出了谢淮钦,他心中大惊,双腿一软。
“扑通”一声跪地,大声喊道:
“小的参见丞相大人!”
“此事惊扰大人,是小的失职!”
“我这就将嫌犯带回大理寺,仔细审问。”
周围百姓听闻,顿时一片哗然。
“居然是丞相大人!”
“难怪气度不凡!”
刚刚还在跟谢淮钦讲述案情的婆娘,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扭着身子凑上前:“哎呀,丞相大人,早听闻您心怀百姓,为咱们平头百姓谋福祉,今日一见,大人不仅才华出众,这相貌更是出众。”
她越说越激动,脚步也越凑越近,谢淮钦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
阿敏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心中一惊:
“原来他竟是丞相!”
“那晚同行的另一位公子又是何身份?”
“难不成同样尊贵非凡?
一想到曾与这等人物并肩,忍不住泛起一丝欢喜,可紧接着,莫名的失落又涌上心头。
阿敏下意识揪紧衣角,暗自嘀咕:
“我这是怎么了?”
“人家身份再高,又与我何干?”
谢淮钦察觉到阿敏情绪的变化,目光柔和地看向她,微微点头,像是在安抚。
随后,清了清嗓子道:
“此案疑点颇多,切不可草率定案。”
“人命关天,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官兵连连称是,作势就要带走嫌犯。
就在这时,陈砚舟突然挣脱束缚,冲上前死死抓住谢淮钦的衣角,“扑通”跪地,额头磕得地面咚咚作响:“丞相大人,我冤枉啊!”
“婉儿的死当真和我无关!”
说着,他眼角余光瞥见谢淮钦身后一人,眼神瞬间变得狠毒,但眨眼间,那股阴鸷又化作一副无辜模样。
陈砚舟欲言又止,紧接着声泪俱下:
“草民对天发誓,那日我根本不在家中,哪有时间下手!求大人为我做主!”
旁边的官兵见状,不耐烦地吼道:
“够了!回衙门自会审问。”
“还没动刑就这般喊冤,成何体统!”
“大人日理万机,哪有工夫管你这破事!”
谢淮钦心中涌起一丝不悦,面上却不动声色,俯身将陈砚舟从地上扶起,和声说道:
“小兄弟,不必惊慌,大理寺办案向来依法依规,定会秉公处理。”
说话间,她敏锐地察觉到,领头官兵的眼角不时往自己身后撇去,不仅如此,陈砚舟刚才也是看到身后之人后,神情才发生变化。
谢淮钦佯装走向官兵交代事情,不动声色地变换位置,眼角余光瞥见那人。
腰间挂着一块白玉,雕工精湛,中央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栩栩如生。
谢淮钦心中一凛:
“能佩戴如此玉佩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而且,这案子着实古怪,若陈砚舟真想杀害妻子,何必挑新婚三日之后动手?”
“依照大娘所言,苏婉娘被打动才答应成亲,又怎会突然上吊自尽?”
“如此巧合,背后恐怕另有隐情。
“看来得让影风尽快查查此人身份。”
官兵头目听完谢淮钦的交代后,转身驱散围观百姓,扯着嗓子道:“都散了!都散了!”
“别在这儿凑热闹,该干嘛干嘛去!”
紧接着,又回身向谢拱手道:
“丞相大人,小的这就带人回大理寺了。”
谢淮钦微微颔首,示意其离去。
人群如潮水般渐渐散去,谢淮钦信步走到阿敏身旁,目光温和地问道:“方才听你所言,你与那男子相识,还唤他阿舟?”
阿敏脸颊微红,略显紧张地点头回应:“是,阿舟和我同村,之前与婉娘办婚宴,我也去了,当时阿舟满脸笑意,乡里乡亲纷纷赶来祝贺,婉娘虽说没多言语,但看去心情不错。”
谢淮钦静静聆听,心中对这番话信了几分,觉得她确实对事情有所了解,便抬手示意继续讲。
阿敏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不过那天特别奇怪,别人家办婚事,大多选在夜里,可他们却定在未时。”
“阿舟解释,山里夜间路不好走,乡亲们赶来参加多有不便,晚娘身子骨弱,夜里寒凉,怕受了风寒。”
“当日,婉娘也是匆匆拜了堂,便被人小心翼翼地搀扶进屋子,我记得,她身形极为瘦弱,可身上的婚服又大又肥,下摆拖在地上,行走都需人搀扶,好似连站都站不稳。”
“更蹊跷的是,婚宴期间,阿舟虽说一直招呼宾客,可眼神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新房的方向,像是藏着什么心事 。”
谢淮钦听完阿敏陈述,眸中暗光流转,看向阿敏,和声说道:“姑娘,你所讲之事,于本案至关重要,不知可否随我回府,将村落详情再细细道来?”
她心中早有思量:
“眼前人行事正义,且身手不凡,困于酒楼做洗碗工,实在埋没人才。”
“若她能助力查明此案,顺势将其招致麾下,日后必能成为得力助手。”
“再者,她已洞悉案件内情,若被幕后黑手察觉,性命危在旦夕,带回府,既能保护周全,又能方便问询。”
阿敏受宠若惊,犹豫片刻后,盈盈下拜:
“承蒙丞相看重,民女愿听从大人安排。”
不多时,二人来到郡主府。
阿敏抬眸望去,朱门高阔,石狮威严,尽显郡主府的气派,心中不禁泛起嘀咕:
“大人当年以赘婿身份入府,如今官居丞相,权倾朝野,以他之能,为何甘愿久居于此”
“莫不是郡主手段高强,令其心生忌惮?”
阿敏越想越好奇,对这位从未谋面的郡主充满了探究之意。
入得府中,谢淮钦引人至偏厅落座,旋即吩咐小厮奉上清茶。
待人气息稍定,她神色凝重,开口问道:
“姑娘,还望你再仔细回想,村中是否还有其他人与苏婉娘、陈砚舟往来频繁?”
“哪怕是细微之事,也切莫遗漏。”
阿敏凝眉沉思,将记忆中的点点滴滴,事无巨细地讲述出来。
此时,一道倩影从书房方向款步而来。
郑吣意身着月白锦裙,裙裾轻扬,宛如云端仙子下凡,她未看清谢淮钦身旁之人,先声问道:“谢郎,这是带了何人来?”
“竟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好让我有所准备,莫要怠慢了客人。”
谢淮钦听闻,立刻起身,快步迎上前去。
伸手握住她的手道:“是我来得匆忙。”
“没来得及说。”
“这位姑娘,你也认识。”
随着二人走近,郑吣意看清阿敏面容,欣喜道:“原来是那日一同谋事的姑娘!”
“正好到了用午膳的时辰,我已吩咐膳房准备了精致菜肴,姑娘就与我们一同享用吧。”
阿敏仔细端详郑吣意,只觉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听到郡主提及勾栏,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晚风度翩翩的公子竟是郡主!
阿敏急忙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慌乱:
“民女参见郡主!”
郑吣意见状,赶忙伸手扶起她:
“无妨无妨,我向来不拘泥于这些礼数。”
阿敏不再言语,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
回想那晚,眼前人女扮男装,英气逼人,自己还曾心生别样情愫,如今得知她尊贵的身份与女儿身,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失落,暗自思忖:原是想岔了,人家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我左右不过一个平凡女子,真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