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的青石板被踩出细碎火星。
龙傲天纵身掠过五丈高的青石牌坊，少林寺特有的松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广场中央的青铜香炉歪斜倒地，二十余个门派旗帜在刀光剑影中簌簌摇晃。
\"诸位且慢！\"龙傲天凌空甩出腰间软剑，剑锋卷起三丈外半截断旗。
玄铁旗杆\"当\"地钉入青砖，恰好拦住两柄即将相撞的钢刀。
混战的人群为之一滞，有人认出了那柄剑柄缠着赤金丝线的软剑：\"是姑苏慕容氏的流云剑法！\"
灰衣人堆里突然炸开三枚毒蒺藜。
龙傲天靴尖轻点铜炉借力，软剑如银蛇般绞碎暗器，顺势挑开三名蒙面人面巾——赫然是西夏一品堂的狼头刺青。
慕容氏少年紧跟其后，折扇点住两个正要偷袭的崆峒弟子：\"诸位仔细看这些人的衣领！\"
混乱中忽然响起阴恻恻的笑声。
紫袍人踏着武当弟子的肩膀跃至场中，袖口金线绣着天机阁的八卦纹。\"龙少侠好眼力。\"他摘下兜帽露出半张布满烫伤的脸，\"可惜你救得了这群蠢货，救不了藏在藏经阁的——\"
龙傲天瞳孔骤缩。
前世记忆里那个雨夜突然浮现：玄慈方丈倒在血泊中，七十二绝技秘籍在火海里化为灰烬。
软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音，剑气将紫袍人逼退三步：\"原来三年前雁门关惨案是你们的手笔！\"
紫袍人双掌泛起青黑色，正是化功大法的征兆。
两股气劲相撞震碎了丈许内的地砖，龙傲天虎口渗血却露出冷笑。
他故意卖个破绽引对方近身，左手暗扣的北冥神功突然发动。
紫袍人惊觉内力流逝已晚，被软剑穿透右肩钉在银杏树上。
\"说！
你们在藏经阁埋了多少火药？\"龙傲天剑尖抵住对方咽喉。
忽然察觉到背后涌来阴寒掌风，转身时却见慕容氏少年被三个黑衣人缠住。
千钧一发之际，他瞥见西北角钟楼闪过一抹熟悉的鹅黄衣角——那是沐妃雪昨日新换的裙衫。
钟楼飞檐上的铜铃被劲风震得叮当作响。
沐妃雪攥着鹅黄裙角的手指节发白，眼见三枚透骨钉擦着龙傲天后颈掠过。
她下意识向前半步，腰间玉坠撞在栏杆上发出脆响——这是三日前龙傲天亲手给她系上的，说是能挡七步蛇毒。
\"别动。\"耳边突然响起半月前龙傲天教她轻功时的叮嘱，那时他握着她的手跃上听雨轩屋檐，\"江湖险恶，要学会藏。\"可此刻藏字诀咬得舌尖发苦，她看着黑衣人袖中寒光闪烁的暴雨梨花针，呼吸急促得连发间银蝶步摇都在颤抖。
场中突然炸开金铁相撞的暴鸣。
龙傲天旋身时左袖裂开三寸，露出昨夜被她缝补过的暗纹里衬。
紫袍人双掌青黑雾气暴涨，化功大法的腥臭味竟腐蚀得银杏叶簌簌掉落。
龙傲天忽然踉跄半步，软剑插进青砖稳住身形，这个破绽引得紫袍人狂笑着扑来。
\"就是现在！\"龙傲天眼底精光乍现。
北冥真气顺着剑柄逆流而上，流云剑法第七式\"云龙三折\"突然化作十二道残影。
紫袍人惊觉上当已来不及收势，掌风被剑气绞碎的同时，龙傲天左手扣住他腕间神门穴——这正是昨夜与虚竹论武时新悟的破解之法。
\"喀啦\"骨裂声清晰可闻。
紫袍人惨叫着跪倒在地，袖中滚出半截引火筒，筒身上天机阁的八卦纹沾着新鲜血渍。
龙傲天剑尖挑起那物掷向慕容复：\"接着！
这是他们联络的信号烟火。\"
混乱中的西夏武士突然齐声怪叫，潮水般朝山门退去。
某个崆峒长老的喊声刺破寂静：\"是焚城霹雳火的引信！
这些贼子在钟楼埋了......\"话未说完便被龙傲天截断：\"诸位莫慌，火药机关昨夜已被段世子带人拆除。\"
沐妃雪看着他从尸堆中挺拔起身的背影，忽然想起初遇时这人也这般浑身浴血，却在杏子林里笑着给她摘酸枣吃。
当时他虎口旧伤渗着血，却偏说枣核能雕成哨子。
\"龙大侠！\"峨眉派几个年轻弟子最先围上来，绯红着脸递上金疮药。
崆峒派那位英气女侠更是直接扯下袖口云锦要给他包扎，被慕容复轻咳一声用折扇隔开：\"诸位姑娘，龙兄的伤自有该操心的人料理。\"
龙傲天余光瞥见钟楼那抹鹅黄身影正扶着木梯往下跑，绣鞋在倒数第三阶绊了下。
他足尖轻点掠过人群，北冥真气震开几片沾血的银杏叶，稳稳落在踉跄的沐妃雪面前。
\"笨丫头。\"他屈指弹飞她发间沾的碎叶，掌心却温柔地覆上她微颤的手背，\"说过多少次，看到火药线要往东南方......\"话没说完就被沐妃雪突然扑进怀里的动作打断，她发间茉莉香混着硝烟味，让他虎口未愈的伤口都忘了疼。
西北角突然响起浑厚钟声。
少林达摩院首座玄苦大师踏着\"一苇渡江\"步法飘然而至，九环锡杖在地面顿出三尺裂纹：\"龙施主，烦请移步查验藏经阁机关。\"老和尚目光扫过满地狼藉，袈裟上的金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还有七十二绝技的拓本......\"
龙傲天感觉到怀中人突然绷紧的脊背，想起她曾为给他找疗伤药典，在藏经阁迷路三个时辰。
他故意将沾血的软剑塞进沐妃雪手心，低头在她耳边轻笑：\"劳烦沐女侠帮我擦剑，回头教你那招'云卷雨收'可好？\"
玄苦大师的锡杖突然发出嗡鸣，十八铜人不知何时已列阵守在山门处。
龙傲天眯眼望向大雄宝殿方向，那里本该悬挂的《金刚经》锦幡竟换成了空白绸布——和前世记忆中那个血色黄昏一模一样。
龙傲天松开沐妃雪的手腕，指尖残留的茉莉香被血腥气冲散。
玄苦大师的锡杖在地面拖出蜿蜒刻痕，十八铜人阵的金钟罩气劲震得银杏叶悬空停滞。
\"烦请大师引路。\"他故意踩碎半块青砖，碎屑精准弹开三丈外某个丐帮弟子袖中暗藏的毒针。
昨夜段誉用六脉神剑刻在青砖夹缝的路线图在脑海中浮现——那些被替换的《金刚经》锦幡背面，分明是西域火油浸染的痕迹。
藏经阁三层飞檐下，二十七个青铜铃铛只剩三枚完好。
龙傲天接过小沙弥递来的火折子，照亮横梁内侧焦黑的引线槽。
这里本该是慕容复昨日探查的位置，此刻却多了道新鲜掌印，掌纹边缘泛着化功大法特有的青灰色。
\"第三根承重柱。\"他忽然旋身劈开经柜，北冥真气裹着《易筋经》抄本稳稳落在玄苦掌心。
经书封皮下露出半截硝石纸，正是西夏特制的延时火信。
老和尚瞳孔微缩，这手法与二十年前吐蕃国师袭击少室山时如出一辙。
日影西斜时，大雄宝殿前的青铜鼎重新燃起清香。
龙傲天站在七十二绝技拓本垒成的高台上，腰间软剑缠着沐妃雪硬塞过来的杏色丝帕。
台下三千江湖客的兵刃倒映着晚霞，将他的影子拉长成贯穿整个广场的墨痕。
\"三年前雁门关惨案，在场诸位可有人记得契丹商队里那个抱着木马的孩子？\"他忽然翻转剑柄，露出刻着\"耶律\"二字的隐秘凹槽。
前排的丐帮长老突然踉跄着跌坐在地，当年正是他带人截杀那支商队。
人群中的骚动被暮鼓声压住。
龙傲天弹指震碎三丈外的灯笼，烛火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图案：\"天机阁用化功大法控制各派高手时，可曾分过胡汉？\"崆峒派那位英气女侠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青黑的掌印，引得同门倒抽冷气。
当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山门后，八大门派的掌门令牌整齐摆上供桌。
玄苦大师将达摩院首座的金刚杵横放在前，这是百年来首次有外人获准触碰少林至宝。
龙傲天却转身将金刚杵递给沐妃雪，少女慌乱中扯落他半截染血的衣袖，露出苗疆巫医留下的凤凰图腾。
子夜时分，龙傲天独坐在钟楼顶层。
掌心摩挲着沐妃雪遗落的银蝶步摇，远处山道上三十七个门派的灯笼连成蜿蜒火龙。
三个时辰前，正是他用这些灯笼的明灭变化，向潜伏的慕容复传递了收网信号。
\"龙大侠好雅兴。\"瓦片轻响，玄苦大师的锡杖尖端挑着个乌木匣，\"这是打扫战场时发现的。\"匣内羊皮卷上画着星宿海地形图，角落朱砂印着沐妃雪家族的莲花徽记——与她腰间玉佩的纹路分毫不差。
晨钟响起前，守夜僧人在放生池边捡到个牛皮信封。
火漆封口处拓着半枚龙纹，正是龙傲天昨日用来盖住火药引信的私印。
信笺空白处唯有一滴墨渍，形状酷似沐妃雪发间摇晃的银蝶翅膀。
龙傲天将信封压在《楞严经》抄本下，指尖残留的朱砂在经书扉页印出半朵红莲。
藏经阁顶层的铜钟突然自鸣三声，惊起满山宿鸟。
他望着振翅远去的夜枭，忽然想起苗疆那位盲眼巫祝的预言：\"凤凰浴火时，银蝶当折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