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楼烛火剧烈摇晃，龙傲天攥着密信的手背青筋暴起。
沐妃雪刚要开口询问，西南方向突然传来急促的铜锣声——那是他们约定的示警信号。
"；点狼烟！"；龙傲天扯下墙上挂着的青铜令箭抛向窗外，二十七个寨子的了望塔同时升起猩红火把。
屋檐下悬挂的牛角号被夜风灌满，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十二名赤着上身的苗疆汉子撞开竹门，他们肩头还沾着草屑，显然刚从被窝里爬起。
龙傲天抄起案头三支令旗："；阿骨打带三百人封住五毒潭退路，蓝凤凰领弓手抢占苍鹰岩制高点。"；他转身将染毒的密信拍在桌案上，"；妃雪带人用生石灰把粮仓围成铁桶。"；
夜色中忽然亮起数十点幽绿磷火，那是江湖组织豢养的毒虫大军。
沐妃雪拔剑挑开扑来的蜈蚣群，剑锋划过盛满雄黄酒的陶瓮，酒液混着硫磺粉在月光下炸开金雾。
擅长蛊术的绿衣少女甩出银铃，五色蛊虫从她袖中倾巢而出，与敌人毒虫撕咬成一团。
"；坎位三步！"；龙傲天突然暴喝。
正与三名黑衣人对战的苗疆汉子闻声翻滚，原本站立的位置顿时插满淬毒铁蒺藜。
他手中长刀劈开毒雾，刀背精准拍在某个敌人后颈——那正是毒虫操纵者的命门。
失去控制的毒蝎群瞬间反噬，将施术者啃成白骨。
蓝凤凰的银链绞住偷袭者的弯刀，顺势将人甩下悬崖。
她抹了把脸上的血渍大笑："；龙大哥怎知他们阵眼在巽位？"；话音未落，龙傲天已踏着倾倒的旗杆跃起，凌空斩断藏匿树冠的青铜铃铛。
原本严密的毒虫阵顿时溃散，露出后方十二个正在结印的灰袍人。
"；半月前演练时我就奇怪。"；龙傲天踹翻企图引爆毒囊的敌人，刀锋挑开对方衣襟露出胸口蛛纹，"；能在苗疆来去自如的，只有假装商队采买药材的那批人。"；他甩出三枚铜钱击灭磷火，火光熄灭的刹那，擅长蛊术的少女立即撒出显形粉，将潜行的刺客照得无所遁形。
苗疆汉子们发出震天欢呼。
他们看着这个外乡人用苗语指挥各寨联动，看着他随手扯过藤蔓就能布置机关陷阱，看着他将敌人引到半月前埋设石灰的位置——那些演练时觉得多余的准备，此刻全成了救命稻草。
"；还剩七个阵眼！"；龙傲天突然跃上粮仓屋顶。
他撕下染血的衣袖缠住刀柄，刀尖指向东南方若隐若现的青铜面具。
沐妃雪的剑光追着他指的方向暴涨三尺，将试图偷袭的毒蛇钉死在梁柱上。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混着硫磺的雨水冲刷着战场，却冲不散粮仓外围三道石灰画成的白圈。
江湖组织残兵在泥泞中且战且退，青铜面具突然发出刺耳尖啸。
龙傲天瞳孔骤缩——这声音与三日前神秘女子示警时折断的竹笛声一模一样。
当最后个灰袍人坠入五毒潭，苗疆汉子们举起染血的兵器欢呼。
蓝凤凰擦拭着银链走近，却发现龙傲天正盯着潭水皱眉。
漂浮的青铜面具突然炸成碎片，潭底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摩擦声。
"；带所有人退守粮仓！"；龙傲天厉喝声惊飞夜枭。
他反手将沐妃雪推向擅长蛊术的少女，自己却迎着暴涨的潭水踏前半步。
月光穿透乌云缝隙，照见水面下缓缓浮现的玄铁重剑轮廓——那剑柄镶嵌的蜘蛛红宝石，正与密信图腾的第八条腿完全重合。
潭水翻涌着墨绿色泡沫，玄铁重剑破水而出的刹那，裹着腐臭味的罡风掀翻三名苗疆汉子。
龙傲天横刀格挡时虎口崩裂，借着剑势暴退七步，靴底在青石板上犁出两道深痕。
青铜鬼面人踩着浮尸跃上岸，胸口的蜘蛛纹身竟比密信图案多出两条腿。"；苗疆什么时候轮到中原人做主？"；他屈指弹飞面具，露出半张溃烂的脸，枯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小子可知当年丁春秋见我也要绕道走？"；
龙傲天甩掉刀身血珠，突然抓起两枚铜钱掷向左侧旗杆。
绷紧的藤网应声坠落，兜头罩住五个试图偷袭的灰衣人。"；丁老怪被虚竹收拾的时候，阁下怕是在哪个阴沟里养虫子吧？"；他说话间又踢翻两坛雄黄酒，琥珀色液体顺着青石纹路渗入水潭。
鬼面人怒吼着挥动重剑，剑风卷起满地毒虫残骸。
龙骨打造的剑身竟附着幽蓝磷火，所过之处连雨水都燃起青烟。
龙傲天突然翻身滚进粮仓阴影，重剑劈碎他身后的腌菜陶缸，酸液混着硫磺粉溅在剑刃上，顿时腾起刺鼻白雾。
"；坎位七步！"；沐妃雪突然高喊。
龙傲天几乎同时掷出三枚铜钱，暗处正要吹毒笛的刺客应声倒地。
鬼面人脖颈青筋暴起，剑招越发癫狂，却总被龙傲天引向半月前埋设的石灰圈。
当重剑第三次劈进青石板缝隙，龙傲天突然旋身跃上剑背。
他靴底暗藏的苗刀碎片精准卡进剑柄机关，玄铁重剑顿时滞涩半息。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空档，蓝凤凰的银链缠住鬼面人脚踝，擅长蛊术的少女甩出最后三只金蝉蛊。
鬼面人踉跄后退时踩中滑腻苔藓，龙傲天的刀锋已抵住他咽喉。"；第八条腿..."；刀尖挑开对方衣襟，露出心口蠕动的黑色肉瘤，"；原来你们早就混在商队里给各寨下蛊。"；
苗疆汉子们举着火把围拢过来，火光映照下，那些肉瘤分明是缩小版的蜘蛛图腾。
鬼面人突然癫狂大笑，口中喷出的黑血竟化作细小蜈蚣。
龙傲天急退时扯过沐妃雪的披风罩住毒虫，反手将长刀掷出，刀柄重重砸在鬼面人太阳穴上。
潭水突然沸腾，残余毒虫发疯般扑向宿主。
蓝凤凰眼疾手快抛出火折子，硫磺浸泡过的尸体瞬间燃起青火。
擅长蛊术的少女连忙敲响银铃，五色蛊虫结成屏障挡住飞溅的毒液。
沐妃雪的手指有些发抖，却仍稳稳撕开龙傲天染血的袖口。
那道被磷火灼伤的伤口泛着诡异青色，她立即含住雄黄酒俯身吮毒。"；逞什么英雄..."；温热泪水滴在伤口上，混着酒液冲淡了毒素，"；那重剑劈来时明明能躲开..."；
龙傲天笑着摸她发梢沾着的草屑，余光瞥见蓝凤凰正在清点伤亡。
擅长蛊术的少女蹲在水潭边，用银针挑起尚未死透的毒虫，月光照见她凝重的侧脸——那些虫壳上的纹路，竟与三日前神秘女子裙摆刺绣一模一样。
"；传令各寨子时。"；他忽然提高嗓音，惊飞了竹梢上的夜枭，"；天亮前把演练用的拒马桩全部换成铁棘藜，了望塔增派双倍岗哨。"；苗疆汉子们轰然应诺，有个额头带疤的汉子甚至单膝跪地行了苗疆勇士礼。
沐妃雪包扎的手顿了顿。
她看着这个三个月前还分不清蛊虫与甲虫的男人，此刻用流利的苗语布置防御，忽然想起他深夜研读各寨地形图的模样。
那些被她笑称多此一举的沙盘推演，今夜救下了整整二十七个寨子的粮仓。
蓝凤凰拎着染血的银链走来，链环间卡着半片青铜面具："；龙大哥怎知他们要烧粮草？"；她踢开脚边焦黑的毒虫尸体，"；这些虫子明明直扑人..."；
"；因为三个月前。"；龙傲天摸出那封染毒的密信，被硫磺熏黄的纸页上，第八条蛛腿正指向粮仓方位，"；各寨联名请求中原商队采买的，正是驱虫的艾草。"；晨雾还未散尽，二十七寨首领的牛角号已汇聚在龙傲天暂居的吊脚楼。
蓝凤凰用银链挑开浸血的战报，羊皮卷上密密麻麻标注着昨夜被毒虫突破的防御缺口。
"；岗哨轮值要改戌时三刻换班。"；龙傲天捏碎手中虫壳，灰色粉末洒在沙盘东侧隘口，"；这个时辰正是蜈蚣产卵期，守夜人的火把油料需掺硫磺。"；他说着用竹枝挑起个陶罐模型，稳稳卡在沙盘标注的河道拐弯处。
沐妃雪将熬好的药汤放在案边，看见额带刀疤的黎寨首领正用苗刀在青石板上刻字——那是龙傲天昨日教他们的中原阵法图。
擅长蛊术的绿衣少女突然拽住她衣袖，指尖沾着的毒液在桌面画出诡异纹路。
"；龙大哥请看！"；少女银镯碰撞声惊起檐下麻雀，"；昨夜最后那些毒虫的蜕壳，纹路像不像..."；她突然噤声，用银针挑起片半透明的虫翼。
龙傲天瞳孔微缩，虫翼脉络分明是缩小版的苗疆水系图。
十二位首领的牛角杯同时砸在桌案上。
最年长的乌蒙首领颤巍巍起身，银饰在晨光中叮当作响："；龙兄弟说要各寨共用驱虫秘方时，老朽还当是玩笑。"；他布满刺青的手按住心口，"；从今往后，青岩寨的药圃任君取用。"；
日头攀上竹梢时，吊脚楼前的训练场已响起整齐呼喝。
龙傲天将各寨勇士混编成队，让擅射的与擅毒的同组操练。
蓝凤凰甩着银链穿梭其间，突然用链梢卷起个偷懒的汉子："；没听见龙大哥说么？
弓手腰囊必须装雄黄粉！"；
沐妃雪捧着新绘的防御图走过晒药场，看见三个曾互相仇视的寨民正在合力研磨硫磺。
她弯腰捡起滚落脚边的药杵，突然发现石臼裂纹里嵌着半片青铜残片——与昨夜鬼面人的面具质地相同。
"；龙大哥！"；她提着裙摆奔向正在调试弩机的男人，却见对方掌心摊着个碎裂的陶俑。
那陶俑肚里塞着的密信残页上，赫然画着与虫翼相同的苗疆水系图，只是多出条朱砂标记的暗河。
蓝凤凰的银链突然缠住晾药架，二十七个药筐应声组成防御阵型。"；都过来看！"；她指着地上被正午阳光拉长的阴影，"；龙大哥教的日晷警戒法..."；话音未落，西北角药筐突然被劲风掀翻，虚影里竟藏着道蛇形刻痕。
龙傲天摩挲着陶俑碎片的手突然顿住。
昨夜鬼面人咽气前，溃烂的嘴角也曾扯出这般弧度。
他转身望向正在操练的混编队伍，某个眼熟的刺青在某个新兵手腕处一闪而过——那分明是三个月前某支商队护卫的标记。
暮色染红苍鹰岩时，龙傲天独自站在五毒潭边。
潭底淤泥里半掩的玄铁重剑碎片，在残阳下泛着蜘蛛血般的红光。
他弯腰拾起块剑柄残骸，指尖突然触到细微的凹凸——那被硫磺腐蚀的纹路深处，竟藏着个与各寨盟书印章大小相符的凹槽。
夜风掀起他未束的长发，远处庆功的篝火映得潭水明明灭灭。
龙傲天将剑柄残骸收入袖中时，一片枯叶恰巧落在他白日布置的警戒线上——那叶脉裂痕，与神秘女子三日前遗落的发簪纹路分毫不差。